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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开的大门,隐约看得见里面的灯红酒绿,听得见奢言淫语。 楼里热闹,楼外冷清,街头巷尾空荡荡的。 路过的更夫敲了梆子三下,喊了一句:“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冷风吹得他一个哆嗦,他朝歌舞不歇的风月楼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向别处报时去了。 气派的大门又宽又高,一衣衫凉薄的姑娘扶着一锦衣男子从门里出来。男子脚步虚浮,搂着纤瘦的女子,挂在她身上,弄乱了她的衣衫,春光乍泄。她陪着笑,踉踉跄跄。 女子出门看见外面什么都没有,强撑着笑意,问道:“张大人,今儿怎么没见人来接你?” “不、不用。老爷我自己能、能回去,告、告诉风老板,下次一定让凝烟来陪我。”他松开了女子,自己噔的一下连下了三层阶梯。 女子连忙上前扶住他,“张大人,还是遣人送你回去吧。”她耐着性子,其实冷得手臂都起了小疙瘩。 他摆了摆手,“不用,爷、今天就要自己走、走回去,谁跟着我,我跟谁急!”说完晃晃悠悠就走了。 那姑娘担心地站在原地又吹了半晌冷风,叹了一口气,才转身进屋去。 那姑娘回去就上了二楼。楼上很暗,灯影昏黄,迷醉又魅惑。走廊拐角更暗,她转过去便遇上了人,那人正好站在暗处,模样看不太清,吓了她一跳,不过很快她神情就恭敬起来。 “老板娘,让张大人一个人回去,会不会……。” 暗处的人沉吟了一下,“来楼里的这些个大人啊,谁都开罪不起。现在人正多,你一会儿看看人手够不够,遣个人追上去看看吧。” “老板娘。”不知哪里又有人在呼唤。 “来了!” 一声叹息淹没在莺歌燕语的风月楼里。 羊小胡同。 胡同很深,挂着些蒙灰的红灯笼。风一吹,红灯笼就晃啊晃,虽不是凛冬,这半夜三更也很冷。 张文博眯着眼睛,三步一摇地走在巷子里,一不注意往前踉跄了几步。他低头愤恨地踹了一下绊脚的石子,抬头看了一眼黑灯瞎火的巷子,后悔没让瑶红给他一个灯笼提着。冷风一吹,酒意上来,他哆嗦了一下,看了看周围,跑到墙角,解了裤子,一阵舒爽。 尿解了,酒也醒了不少。一个吏部侍郎,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有些掉身份,他又左右看了看,庆幸没人,也暗道自己不该逞强。巷子越看越黑,零星的暗红灯笼延伸到前头的黑暗里去,像一只望不见底的口。他甩了甩头,摸着墙向前走,凹凸不平的墙面硌着手,他觉得周围特别的静,小小的梆子声,时不时地传来,却没听见打更的喊声。 子夜了,他心里发毛,喵的一声,他吓得一抖。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猫叫,只听见声音,看不到在哪儿,他前后看了看,浑身发冷,开始疾步朝着家里走去。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张文博手里攥住脖子上的观音玉,默念着经文,心里突突直跳。他很不舒服,阴风刺着颈子,红灯笼的光变得模糊,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巷子变得好长,黑暗中似乎有人在盯着他,寒意从脊背升起来,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然后跑起来。 甘石巷子墙角,一个人影耸动,旁边放着梆子和灯笼,不一会儿就听见水声。 庆福是负责鸣玉坊一片打更的,看惯了官宦富贵的骄奢淫逸,就难免对这些富人权贵嗤之以鼻,都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玩意儿。 这些话他也只能在心里一吐为快,提起裤子拴好裤腰,他拿起打更的家伙,继续巡街。子时已过,再有两个时辰,今夜就算完了。 “啊!” 凄厉的嘶喊打破了今晚的平静。 庆福惊着了,手里的灯笼一抖,呼的燃了起来。他手下意识松开,纸灯笼落在了地上,火苗在窜,火舌翻出诡异的形状。 真邪门! 刚才像是有人惨叫,庆福回过神来,凭借着对鸣玉坊的熟悉,朝着那喊声方向跑去。 羊小胡同的灯笼都在风中呼呼地摇晃起来。 庆福没想那么多冲了进去,半路踩到什么,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他坐在地上一看,那是一只死去的黑猫。它后腿被庆福一踩,碾烂了,黏糊啦的。他吓了一跳,往后缩了几下,磨得屁股疼,浑身也疼。他连忙爬了起来,定了定神,不去看那死猫,却鬼使神差地往巷子里面走去。 慢慢地往巷子里挪去。 空荡昏暗的巷子里,一个人影在正中间躺着,手和身体都奇特的扭曲着。伸在半空的手,干瘪,向外爪着。庆福浑身血液像凝住了,身后除了风,好像还有谁的喘息,吹在后脑勺。 他汗毛直立,慢慢转过头去。 “鬼啊!!!” …… 风月楼。 大清早的,风月楼里的姑娘都还没起。 一队府衙的人马已经冲进了风月楼里。 “来人啊,给我把人都叫出来,一个一个问话。”领头的大人呼喝了一声。 “李大人,什么事这么大火气?”一道声音从楼上传来。 李恒见着一华服锦衣女子从楼上款款而下。 她,衣衫红黄相搭,华而不艳,身姿绰约,仪态雍容,面上却罩了张金面具。 面具镂空,雕纹桃花,华贵精致,但也将她的脸庞遮去了一大半,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却也大煞风景。眼眉望不全,半面看不到,只剩额头、红唇和小半边左脸。姿态当是美人,但脸上总遮张面具,也会让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