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章 迎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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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时迁一脸痛苦的样子。 这让弘治皇帝忍不住的拍了拍他的肩,竟是无言。 外头,突然传出了一阵哀嚎。 弘治皇帝面上依旧没有表情。 赵时迁却是怒了。 “小方,你又打老萧了?” 他一下子冲出账房去。 却见果然,工棚里,萧敬一瘸一拐的跑出来,口里大叫:“打人了,打死人了……皇……朱先生,你快来看哪,要打死人了。” 方继藩气势汹汹的追出来,王守仁跑的比他更快,却没动手,只保证自己的恩师,不会被人回击。 方继藩怒气冲冲:“骂我你还有理了,真以为我是吃素的,打不死这狗东西,今日不撕烂了你的狗嘴,我名字反过来写。” 追上去,一把抓住萧敬的后襟。 萧敬……哭了。 此时眼窝处已是一片乌青,从来没有这般的狼狈过。 他跪下,哀嚎道:“咱错了,咱错了。” 过江龙也有低头认怂的时候,何况……萧敬只是一个太监。 他抱住方继藩的大腿:“错了,别打。” 弘治皇帝头疼的厉害,已是走了出来,板着脸:“你们又胡闹什么。” 萧敬见了弘治皇帝,如蒙大赦,兴冲冲的膝行上前:“朱先生……朱先生哪……他打咱。” 方继藩道:“朱先生,他骂我。” 弘治皇帝嘴角微微抽动。 看着脸上又添了新伤痕的萧敬。 心里不禁叹息。 而后道:“老萧,你骂小方什么了?” 萧敬哭的眼泪哗啦,刚要开口。 方继藩道:“他骂我脑残,陛……朱先生,我身子不好,他还骂我,本来我这病,就要好好的养,不得激动和动怒……” 弘治皇帝抬头看着这昏暗的工棚顶梁:“……” 方继藩委屈的道:“生了病,还被他侮辱,朱先生你来做主。” 萧敬大叫道:“咱……咱只是说,他躲懒,咱白日,一日干两个人的活,若不是他脑残,咱懒得和他计较,他一拳头,就打到咱的面门上来了……” 弘治皇帝一挥手:“都不是好东西,休要胡闹,老萧,你早些睡下,明日清早,你还要上工,现在订单催得紧,小方又有病……去睡吧。” 萧敬:“……” 他什么都没说了,捂着乌青的眼窝,噢了一声,心里在想,幸好是私访,若是被其他人都瞧见,堂堂东厂厂公,还怎么做人。 萧敬灰溜溜的去了。 弘治皇帝而后板着脸看着方继藩:“不可胡闹,有病就去养着。” “噢。”方继藩小鸡啄米的点头。 赵时迁看着这一切,心里又开始犯嘀咕。 其实……官府已经贴了公告,描述了皇帝几个人的特征。 这些特征,尤其是恰好在那个时间点里,朱先生几人出现在了自己的作坊,他心里是怀疑的。 难道……他们是皇上还有齐国公? 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上是什么人,怎么会做账房呢,而且他的帐,还算的这么好。 齐国公是什么人,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啊,万世师表,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家里的一条狗,都是极有学问的,这样的人,理当是端庄大方,行礼如仪,谈笑之间,万民受其恩惠,他定是个不苟言笑,老成持重,仙风道骨一般,又如诸葛孔明那样,纶巾儒杉,充斥了智慧和正气。 看看小方这狗东西,好吃懒做,动不动就打人,成日在装病,吃饭的时候才最是积极,这样的人,和齐国公相比,那真是云泥之别。 赵时迁心里感慨,同样都姓方,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次日一早。 生活要继续。 虽是皇上没了,可赵时迁终究还是被生活的沉重所压迫,他有理想,有一个跛脚未嫁的女儿,还有作坊上上下下几十张嘴要养活,他如往常一样,早起,原本是卯时三刻上工,不过到了卯时一刻,他就敲打起了作坊里的梆子。 “铛铛铛……” “上工了,上工了,都别躲懒。” 王守仁早早起来:“方芳昉他脑袋疼,告假。” 害群之马啊!赵时迁龇牙,若不是看在朱先生的面上,早将这家伙辞了,这样的人也配有饭吃,吃不死他,等着看,到了饭点的时候,他病定会好。 赵时迁拉长了脸:“噢,知道了。” 王守仁面上微微一红,他没有撒谎的习惯。 可是为了恩师…… 他忙是低下头,努力去刷漆,争取把恩师吃的干饭,挣回来。 工坊里仿佛复苏一般,拉锯子的声音,卸货、上货的声音,铣床的嘎吱声。 炊房里,开始冒出了白烟,今日清早还是吃蒸饼,还有稀粥,管够。 常成已经习惯了工坊里的生活,他从愁眉苦脸,开始变得喜滋滋的。 县里的宅子,那种一栋楼,几十个住户的筒子楼,只要五十两银子就可买到呢。 自己一两年下来,攒个十几两就可以付个首付,到时候,将老娘和妻子接过来享清福。 他突然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 从前是浑浑噩噩,现在却浑身充斥了干劲。 现在是学徒,等将来,练就了一身本事,尤其是学会了操纵铣床,那便算是出师了,薪水可以翻一倍,听说这附近,还有上夜课的地方,倘若能读书写字,尤其是能绘制图纸,哪怕是看得懂不同家具的式样图纸,薪水还可以更多。 若是做了工长…… 赵东家不就是一步步这样走来的吗? 我也可以。 …… 不多时,弘治皇帝也自账房里出来,他是个爱洁净的人,务必要先洗漱,然后净面,之后将手洗净,洗过手和面的盆子筛水出来的时候,那水里还冒着一股子肥皂味,很好闻。 其他粗人,就没有这样的讲究了,人们对于朱先生的敬意,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可是今日,他只洗漱,接着,便到了锯木房,萧敬正挥汗如雨,和几个汉子锯着木头,他愁眉苦脸,其他汉子见他一脸淤青,忍不住同情:“小方又打你啦?” 萧敬不吭声。 等见弘治皇帝进来,他下意识的想要行礼。 弘治皇帝瞪了他一眼,萧敬才意识到此时的身份,依旧锯木。 弘治皇帝捋起了他的宽大袖摆,也提了一根锯子:“怎么锯,这样?” “不可啊,不可啊。”萧敬吓着了:“朱先生,万万不可,这是粗活,您……您……” 其他匠人见了,也纷纷摇头。 弘治皇帝道:“小方病了,订单又催的急,我来做吧,不能让人认为我们都是吃闲饭的。” 萧敬:“……” 弘治皇帝学着他们一般,努力的搬了一块木头,架起来,而后将一只脚架在木上,提着锯子,挨着原木:“这样?” 他开始尝试着,努力用锯子一拉,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臂,酸麻麻的,锯子之下,拉出木屑。 萧敬无言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却见弘治皇帝面如常色。 只好道:“这个,这个……放的时候,卸力,抽的时候,一定要固住木头,脚要架稳了,腰要崩起来,而后……” 萧敬熟稔的一抽,木上,便刨出一道痕迹。 弘治皇帝颔首,开始效仿,几次抽送之后,胳膊上便觉得酸麻的厉害。 尤其是虎口……一抽抽的疼。 他额上已是渗出了汗珠,一旁的匠人见他脸都憋红了,忍不住道:“朱先生,这里有我们,您……” “无妨。” 弘治皇帝故做轻描淡写,继续抽拉,锯子已经深入了原木近半。 虽是胳膊酸麻的厉害,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可是……弘治皇帝开始慢慢的找到了诀窍,他风淡云轻的道:“我懂了,要借用巧力,不能一味的蛮干……力的作用是相距的,这是朱寿写的论文……还真是如此啊。” 一截木头,锯了下来,看了看切口,一点都不平直,可弘治皇帝却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打起精神……继续…… ………… 容城县衙。 快马已至,县令梁敏已接了上头来的公函,他看过之后,吓了一跳。 踏破铁鞋无觅处,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个陛下,还真是折腾啊,本来县里的事就多,自己已忙的脚不沾地了,任何一个工作的疏忽,或是公务积压起来,将来还不知有多少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谁曾聊到,陛下玩了这么一出,自己和县中六房,不得不都放下手中的事,到处寻访陛下的踪迹。 这………… 他摇头。 无论如何,现在……总算找着了? 在木器行。 梁敏有点懵,招手,让工房的司吏来。 指了指这木器行。 工房的司吏,乃是个精干的人,年轻,干练,他脱口而出道:“是个通州人开的木器行,叫常成,是个小作坊,只有三四十人的规模……位置在城西十三里处。” 梁敏将公函放下:“吩咐人,集结起来,准备迎圣驾吧。” “县尊还要准备?此时……理当赶紧去才好。” 梁敏摇头:“得等欧阳府君,我等是受欧阳府君的恩惠,才有今日,他是我们的再造父母,迎圣,也算是功劳,我们轻易去了,反有抢功的嫌疑,公函里说,陛下在那里无恙,这就没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