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节
在殿外踹房子的时候还觉得好笑,现在到了殿内,放下铺盖,就觉得天旋地转,乾坤位移,惴惴不安。 熬过刚开始数日的心惊胆战,又听着朱厚照幸福的小呼噜声,渐渐放下心来。 …… 关于吴瑜等‘宋高宗拥趸’试图把南宋的问题,甩给南方人血性不足,生性软弱,战斗力不足的原因。 南方人对此非常不满,本来南方文人就出的不少,当即开始编纂自己南方义士志,我们虽然州城之间互相内斗,互相瞧不起,但在国家大义上从来不含糊。 四川八柱这苦战几十年不败、不投降的八座城中的人最为愤怒,纷纷破口大骂不止。 其他南方人,尤其是更南方的地方,纷纷表示愤懑,我们怎么就没有血性了? 闲的没事骂我们是百越蛮夷,凶残无礼,现在打不赢了就说我们太软弱? 再看看你们北方人,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所有北方人立刻挑出来应战,凭什么骂北方人?秦桧老家在哪儿?蔡京老家在哪儿? 朱元璋就定都南京,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定都南京还能打回北方的皇帝吧?你们宋朝的皇帝就是不行。开国皇帝收服燕云十六州,打了那么多年没有成功,洪武皇帝用了多久?是十年?五年?不,是一年。这说明了什么? 双方立刻开始以长江为界,开始南方人和北方人的互骂。 地域牵扯太广泛了,双方外加劝架劝和的第三方,吵的团花似锦,诗文佳作迭出,整个文坛一下子就变得很有活力,不再拘泥于写漂亮的女鬼姐姐。 武曌:“很好。” “很好?” “这哪里好?” “学士,我看朝野之中议论纷纷,对咱们现在的争论都很不满,恐怕是……” 武曌不怕局势乱起来,人们的议论算是什么?怕别人的议论,就别做事了! “朱熹生于宋高宗年间,成名于宋孝宗前后。他们理学门人常常说宋朝打压理学,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又说明朝的太平和长久治安有他们理学士大夫的一份功劳。人们对历史的认知有误区。我认为不会有人以为,南宋推行理学能稳固住天下,但我听说了一些事,有些人真是这样认为的。让人们看看,在什么环境下出现的理学,儒生不能富国强兵,只能约束自己。这本来不坏,管的太多,奉为圭臬,这就错了。等到明朝覆灭之日,就是他们理学倾覆之时。” “理学认为道统高于治统,表面上的灭人欲,实际上为抑制君权。如果点明背景在宋朝,或许会有很多人赞同。” 吴瑜心中若擂鼓:“怎么会呢。宋高宗本想尽展所长,他也想收复河山,救回父兄。如果不是朝中那些文臣反反复复的劝和,对金人闻风丧胆,个个主和,又怎么会有这样凌乱的局面。倘若朝廷上下一心,局势尚未可知。” 不是南方人的错,是主和派的错,是理学想要抑制君权!像徽钦二宗那样不讲理的皇帝压制不住,只能压制住九哥那样讲理的皇帝。 唉,每每听到则天皇后呼九郎,就觉得酸楚。同为高宗,同为九郎,怎这般的天地之别。 “但是……但是张居正现在执掌天下书院,正在压制这件事。” 吴瑜:“哈哈哈,他如何压制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且不说,我看到有不少人见了他痛哭流涕,生前被他封禁了书院,死后刚刚清净了没多久,又被他封禁了书院。” 庶士们都笑:“那些人还联名上书阎君,说如果还让张居正掌管天下书院,他们就要投胎去清平人间。” “阎君特许判官给他们加急办了投胎的手续。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这地方可不兴慎杀,哦,应该是慎生。” “张居正倒是比于谦多一份进取心,于大人现在还在归隐田园?” “但也没事事顺从他的要求。没有独尊道家或是独尊法家,也没有给思想学派分级。” …… 阎君们正在给他讲道理:“没有明确的法条就没有法律漏洞” “现在人们的思想很沉重,缺乏上古时期的天真烂漫,汉唐时期的潇洒风流,就是因为想得太多了。” “秩序的产生导致了无可挽回的混乱。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古罗马法学家写的自然法,你看了吗?” 张居正:“看了一些。”地府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书,他看了一些,其中有些令人惊诧,是另一番道理,但也是道理。 “古罗马这些法学家还研究过我们地府的秩序,可以类比为陪审团制。人间宗族开会可以类比为公民大会……我们但不会杀掉苏格拉底。” 嬴政的态度很简单:法治高于人治,人容易被左右,没有统一标准,我除外。我就是法律本身。能长生不老永远执政,真是快乐。 张居正:幸好我补了所有没听说过的历史。 “这和不能独尊某一学派有什么关系?如果不定下一个标准,拿什么教学生?” 嬴政:“都教。法道墨兵四家的思想,都应该学。现在不会皓首穷经,耐心的学上几十年,在入仕,也不晚。”吕雉那天烤点心失败,就跟我说什么好饭不怕晚。我能等她从揉面开始重新做,学子们的时间不值什么,就应该学全了。谁让他们不是天才。 白发阎君:“没错。道法墨兵四家的思想,鬼都应该懂。慈、俭、清净;严明法纪;不辞劳苦;能战能胜。” 其他阎君纷纷表示赞同,没错啊我们都会啊,这不难的。 张居正心说这个标准定的实在是有点高了,幸好不是考试标准:“这四学派的顺序如何定夺?” 在阎君们争论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他走了。 又继续争论了很久。 第387章 为什么张居正总能混的这么好?为什么我们活的时候被他压迫?死后还要被他压迫? 这是很多明朝鬼魂的思想,还是那些能说善道, 能文能书的文人, 才感到了压迫。地府一向自诩宽容自由, 却让他们在传播理学思想时举步维艰,真觉得举步维艰。 “压制了理学, 别人就都自由了。” “是因为他们不宽容才不能共存。” “话虽如此,张居正的确出奇,纵观三千年历史, 哪朝的官员不是等朝代结束之后再授官任用, 唯独对明朝的官员高看了一眼, 于谦、陆炳、张居正他们几个,匆匆忙忙就就任去了。” 发现这件事的何止是地府的官员们, 就连那些反对张居正的理学士大夫都读过阴间选官的标准, 对另外两位不敢说什么, 于谦真清廉近神仙, 陆炳暗中救护的文官不计其数,唯独张居正, 是个公敌。 被他关闭的书院的院长, 在生前就写文章骂他, 死后刚开了一个书院, 和人们一起探讨文化道德, 结果又被关闭了书院,无事可做继续骂他。 阎君们正在埋头处理奏本,忽然看到其中有一份百姓上奏的奏本——各个部门贴在奏本上的标题小纸条颜色不同, 还会写上部门的抬头和大纲。只有普通百姓上奏时才会用白纸折子,也没有抬头。 里面问的就是为什么张居正生前夺情不必守孝,死后又夺情不必等明朝灭亡就可以出仕。他比别人究竟有什么不同?阎君制定的礼法,自己都不在意,如何服众? 阎君们简短的探讨了一下:“说的有道理。” “没错,我们是不应该这么做。” “自己制定的规则,居然就这么忽视了。” 当即修改阴律:官员都要等朝代结束后才允许任职——这一条坚决不变。后附条款:该官员生平忠直但下场凄惨除外。像是这种生前被斩首示众、或者死后被抄家差点灭门的,他们和皇帝的君臣恩义已经断绝了,可以用。 即便是世受君恩,被杀这一点也已经结账,一点都不担心再有什么变故。在现在志同道合想要搭救宋高宗的人群中,肯定没有岳飞,谁也不能对他道德绑架。 不合适所有人都知道阎君每隔一甲子都考虑微修阴律,就以为是专门为了张居正做出这样的改变。知道内情的人死的时间长了,不复青年时的活泼跳脱,自己谈笑一阵子也就罢了。 很多地位不上不下的鬼酸的不行:“真是的,张居正长得君王宠爱。” “也不知道万历皇帝知道这事儿有何感想,这要是洪武皇帝听说了,非得弄死他不可” “张居正上辈子不会是杨贵妃吧。” “也有可能是冯道,听说冯道辗转诸帝之手,一点都没被忌惮。” “他除了在人间状元及第,长相英俊,为人风骚,严苛不近人情之外,还有什么好处?” “他虽然能干,可是他贪污受贿。” “张居正比起海瑞可差远了。” “当年万历皇帝在他胃病发作时,亲手煮面给他吃,到现在不挂念半点君臣恩义,就另觅高枝了?” 冯道:听你们说的好像我在道德上有另类的问题。第一不要用君臣类比夫妻,还不如说是犬马器皿呢,口头上把自己的地位提高了,实际上还那样。第二,改嫁怎么了?嗯?寡妇改嫁是好事,是天理,对国家也有好处。 张居正听说了一些非议,但根本不在意,随便如何议论,一死就摆脱了胃病的困扰,又陆续和家人团聚,还能得到坚定的支持,严格约束各地学校。地府没有人间那样的朝堂,也不举行朝议,各人分管各自部门连朝见天子都没准时候,,他在朝廷中也没有阻碍。雷厉风行的关闭了所有的民间书院,刚刚完成依次审核所有学校的事,在明朝之前开办的学校大多不推行理学,基本上都达标,尤其是唐朝人开办的书院,文科和武科十几个项目考完出综合成绩,于是继续开门招生。 只有一件事是个心结,那就是不愿意回想皇帝在自己身后会有多失望……自己给皇帝看的,教的,都是些纯粹干净、清正廉洁的事,就好像张居正形同圣人一样,引得他敬畏。自己这一死,满朝文官摇唇鼓舌,一丁点的瑕疵都能放大数十倍,为了推行一条鞭法用了很多人,必然会被解释成结党营私。其实虽不是圣人,但就现在的情况和谣言来看,皇帝信了他们的话,震惊失望。 有些人想要弹劾张居正,找关羽岳飞,希望能借助他俩的影响力。 关羽:“滚。令人可恼。” 岳飞:“他住持军务,增强边关将领的权力。我绝不会弹劾一个看重军事偏向于主战派的官员。” …… 有很多人想让朱元璋知道,张居正到底做了什么,很期待洪武爷可以把他根除了——按照洪武皇帝的标准,现在的朝廷之中,只有海瑞一个人合格。 就没有一个人想到过,如果现在在地府执政的是明太*祖,在场的人,都得死。 海瑞自我约束以及约束他人的标准就是洪武朝当年的标准,他甚至几次给万历皇帝上奏,希望能恢复剥皮楦草惩治贪官的旧制度。 他这种行为本该受人唾骂,奈何他骂过嘉靖、家中一贫如洗、衙门里还种着蔬菜,在道德方面无可挑剔,又完全不怕死。只能在背地里骂他头脑不清,宛如苦行僧。 卫子夫最近商业上有些周转不过来,卖祭品这条路也断了,就和其他人商量了一番,揽下了卖消息这条路。重点三件:海瑞、官吏被废了但一条鞭法还在实施、皇帝有儿子但似乎想立郑贵妃所出第三子为太子。 朱元璋听说这件事之后,深感欣慰,并教育那些婉转的劝说他应该对别人宽容一点的混蛋子孙们:“你们为什么说没人能做到呢?海瑞就做到了。如果人人都能像海瑞一样,天下大安。他当为世人楷模。” 朱厚照直挺挺的往后一倒,直接倒在朱棣膝盖上。 朱棣没想到他真能砸下来,被一头撞在肚子上,疼的揉了揉肚子,推开:“你太莽撞了。” 朱厚照幽幽怨怨:“我寻思您能接我一下。唉,是我想得太美。” 他这一摔,在袖子里摔出来一本书,一本又大又厚的书。 从装帧上就能看出来,这不是本国的书,小羊皮封面,印刷的字体。 朱瞻基捡起来刚要翻看,朱元璋伸手,只得递了过去。 这本书是用拉丁文写的,别说所有明朝皇帝了,就连整个帝镇里都没有几个人读得懂。 “这是什么书?” 朱厚照:“是医学和解刨、绘画。” “老五朱橚的袖珍方大多是他周王府自家研制的秘制药方,现在还是很兴盛,几十次翻印,他现在还在医馆里悬壶济世,精研药理。你看外国的书做什么,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 朱元璋又翻了两页,坐在旁边的马秀英叫了一声:“哎呀!” 那刻板印刷的图画上分明是解刨图,人体四肢的肌肉筋骨、还有婴儿在腹中蜷缩的样子。 朱元璋拍桌:“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用胎儿炼丹?朱厚熜!滚过来。人参果说的到底是不是你的罪过?” 朱厚熜本来在旁边和朱祁镇一起剥栗子,祖宗奶奶准备做栗子糕,这带尖刺的栗子当然由他来剥。俩人各拿一只铁筷子,互相帮助,轻易撬开开口,取出那些滚圆的栗子。 栗子糕做的麻烦,要用栗子蒸熟捣成泥,豆沙蒸熟捣成泥,还要有年糕,然后一片年糕、一层栗子泥、一片年糕、一层豆沙馅、一片年糕、又一层栗子泥的叠加起来。上面撒上些甜甜软软的青红丝,中间也可以撒上一点松子,一起压实,放凉了,切块来吃。 年糕的柔韧米香、栗子泥的香美软烂、豆沙略带豆粒的香甜融为一体,切成小块,一口一块,又凉又甜,口感非常丰富,越嚼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