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
譬如说她,隔几年就去阎君面前以温柔恭敬的形象露面,又因为丈夫儿子都不在身边,一个人独守空房很无聊,到处走一走也很合理,去酒楼一个人享用刚死的厨子带来的人间新风味很合理,去地府观光也很合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监视,不过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卫子夫都跑了,你打听这事做什么?” “这个嘛,卫子夫对我旧情难忘。”刘彻自我感觉超好的,他从来没考虑过后妃会跑掉的问题:“曹操的丁夫人,曹丕的甄夫人都在地府定居,我父亲有心再娶。” 吕雉有些好奇:“嗯?成了么?”郭圣通去接触过丁夫人,那女人倒是很厉害,生前坚定不移,因为曹操行为放荡害死了儿子,就打定主意要合离,曹操去哄也不好使,强行请进魏王府里也不好使,死后也是一样。只说了一次对郭圣通的提议不感兴趣,之后就不再搭理她,不论怎么劝说都没兴趣。既不想去殴打曹操,也不想和倒霉的皇后们抱团取暖,她和曹昂团圆没几年,不想做别的事。 刘彻沉吟了一会,心说这个事情怎么说呢。刘启倒是直接跟他说了,丁夫人一看就是个好女人,端庄慈爱坚定,相貌也不错,可是气质看起来很老,他见了一面就算了,压根没提这件事。刘启单身的时间虽然很久,却抓着唯一的名额犹豫不决,宁缺毋滥嘛。“我父亲说性格不合。夫人一路往城外走,这是要去哪里?” “去赌场看热闹。彻儿与我同去?”吕雉自从死后就没见过赌场 “别这么叫我。” 吕雉从善如流,不仅不叫他,还不跟他说话呢。两人本来就没什么话可说。 … 远远的看过去,根本看不到老赌鬼所说的就在前面的赌场,可是看到很多鬼魂在向着那个方向奔跑,而且再往前走个几里地就能看到,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土坡,土坡下面有一片隐藏起来的茅屋。 土坡下面是一片挺大的、和边缘比起来大概有两丈深,方圆大概几亩地的深坑,如果再深一些就可以称之为盆地了。土坡上有一些人工修建的台阶,铺了石头,也有一些鬼魂直接出溜下去的痕迹。 在地府盖房子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去衙门交了租金拿了地契的,另一种是悄悄摸摸直接盖房子,后者不用在衙门记录房产用途,但所占用的地如果突然被人租走了,就得拆。 项羽:“这不是市。”吧?到底是写歪了还是真是另一个字? 牌匾上只写了‘三巿’两个字。按理说这个字应该很容易区别,但众所周知的是,毛笔字在起笔时会有一点艺术性的修饰,这一修饰就微微有个顿笔,这一顿笔呢,就不那么竖的直溜溜的。 现在这到底是一个把点儿写的有点正的‘市’,还是一个起笔把竖写的有点歪的‘巿’呢? 刘备虽然有过不好读书的传闻,但他毕竟是跟着中郎将/尚书/大儒卢植学习过的人:“项兄好眼力,的确是‘巿(音:服)’。同祭服之意。赌鬼,你记住了,这不是三市,是三巿。” 赌鬼懵逼了:“咋?这不是市场的市吗?” “那是一竖不是一点。” 关羽无奈,拦住大哥:“别教人认字了,让他走吧。” 项羽不住的冷笑:“我要去和人叙旧,你们不要阻拦。”他从人群中揪出刘邦,先揍了两拳,再拎起来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刘邦无奈:“啊噗,项羽!又是你!” 如果曹操在这里,他一定要吐槽一下,难道在地府‘叙旧’就是突然袭击的别名吗? 项羽问:“这三巿……分明是个沛字,这是你开的赌场?” “不是。”刘邦飞快的甩锅:“是刘备开的,他在小沛屯兵数年,凭什么沾沛的就是我?啊!” 项羽要打他并不需要什么理由,也不是因为生前兵败,单纯是因为见了他就恨得慌,就手痒,就想打。恰巧刘邦能挣扎却无力反抗,可以揍的很解气。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也不解释自己刚死,直接提醒道:“项兄,拆了这家店要紧。” “对。” 赌场里的管事从服色上就与别人不同,掌柜的穿的都像个掌柜的,这样客人才知道该找谁,现在来打架的也才知道该找谁。 刘邦面如死灰的倒在桌子上,迟疑了一下,又爬到桌子上,看他们把掌柜的和伙计一个个抓出来捆在柱子上。这是他偷偷开的赌场,子孙后代都不知晓,从不泄露风声。 雇了生前是大商人死后濒临破产的鬼来经营——他也想找生前就经营赌场的,只不过那些人全都因为‘压榨钱财’、‘放高利贷’、‘劝人赌博’等诸多问题在地狱里和那些因为卖儿卖女的赌徒一起受苦。只好找一个正经商人。赌场同样位于城外。他自己不经营,只出了大比的本钱让商贾去经营,有空时来这里玩,肆无忌惮的狂输狂赢。帝镇里的赌场实在缺乏气氛,还是平民百姓才叫聚赌。 百川汇流,刘彻也跟着吕雉来到了这里,远远的看着,佩服且警惕:“夫人的消息真灵通,楚霸王遇到高祖这事儿,莫非也是夫人安排的?” 吕雉心说这是意外之喜,她虽然很努力,也没有能力和本钱让信息灵通到这种程度。“巧了,我岂能料事如神。只知道这家店刘邦常来,而且这是唯一一家不知死活的敢公开赌项羽和关羽的胜负,还派人在墙上写翠翠的赌场。” 她估摸着这家赌场好不了,就来这里等着看,赌场要么被鬼砸,要么被项羽或刘关张炸毁。她真正要等的,是刘邦看到这一幕的震惊脸,那一定很有趣,而且她现在无聊。。。 刘彻对此将信将疑,怎么就这么巧?怎么我就能看到你跟上你,怎么就把我引到城外?怎么到的时候恰好目睹了项羽把高祖拎起来?差一小会儿都看不到! 有很多鬼赶了过来,到坡上时想了想,哦吼,在三种可以押注的选项中,没有据不透露胜负的选项,押错了。全都错了,庄家通吃。 就讪讪的走了。 四人看着墙上的纸,大幅白纸上除了【项羽赢】【关羽赢】【平局】这三个选项之外,还有一些横横竖竖的字符,四个竖或四五个横,不是字。 “这是算筹。” “哦对。” “难怪这么眼熟。” “写的什么?我死的太久,不会算了。” 比起自己破译和计算,有更简单的得到答案的方式。 噼里啪啦一顿抽,得到答案‘项羽赢,则押十赔十三’‘关羽赢,押十赔十四’‘平局,押十赔十’,押十赔十其实就是退还本金,额外的一分钱不给,由此可见,这赌场看好平局。 刘邦从桌子上出溜下来,凑到唯一一个认得自己是谁的掌柜的身边,低声说:“打你你就熬着,不要泄露。将来必有重赏。如若不然,我有子孙后代,都来找你。”说罢,趁着项羽没反应过来抓住自己,赶紧溜走。 第107章 九品 献策(3) 刘彻得到了吕雉所说的确切消息之后,本来兴致勃勃的想去找卫子夫, 让他去联络旧人。现在要想一步登天, 直接起兵推翻阎君, 那是做梦,这一点谁都知道, 但是壮大自己的势力,联络到旧臣故友,这多让人开心啊。 仔细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武将, 卫青现在归别人了, 霍去病投胎去了, 赵充国应该也会被阎君征召,李广大概也没那么忠诚。那么我的文臣呢……最好用的张汤蒙冤处死, 大概不会再效忠与我, 主父偃…桑弘羊…张骞…司马迁……还有很好玩的东方朔。思来想去, 自己十名丞相, 百名记得住的公卿,要想找出几个死后这么多年依然信得过的, 却难如登天。 虽然说臣子理应尽忠, 但他见到的臣子太多满是私心, 效忠的是皇帝所代表的权力, 而不是皇帝本人。换一个人当皇帝, 他们一样会尽力给自己捞取好处,为此不惜一切,纯粹为了尽忠职守的只是一部分人。现在就是这样, 阎君们可以算是几个共治天下的皇帝,虽然有点傻乎乎的,可是他们掌握着官职、封地、金帛,甚至还有那种独特的可以御剑、可以让人变得巨大、或者让手变得很大的法门。 扪心自问,倘若自己不是皇帝,只是三公九卿之一,死后到了地府,受到阎君重用,还会尽心尽力的效忠生前的旧主吗?(⊙o⊙)可算了吧,要旧主又有何用? 郁闷的回到帝镇里,看到刘邦居然平静如常的坐在旁边看着皇后们蹴鞠,这真是,太奇妙了吧? 张嫣、薄姬、窦漪房、许平君、赵飞燕、赵合德、阴丽华、梁氏分做两队蹴鞠玩,除了薄姬保持老妇人的容貌之外,都是或年轻或成熟的美人儿,她们玩的也不像男人们那么高难度,把球踢进高处的筐子有点难,在地上画了球门就足够了。 刘彻看到父亲在和曹操交流单身经验,刘启幸灾乐祸的告诉他:“只有皇后能来这里,要不然就是付出巨大代价之后能把宠妃弄来一个,这些女人还很稍不如意就跑掉。” 曹操叹了一回气,他倒是宠爱过不少女人,但像是汉成帝对赵合德那样的深情,还真没有。“我出不去。”又从刘启口中确认了一遍,曹昂真找到他母亲了,那我就放心了,以后见到曹昂也不用羞愧了。 他对于出不去这一点很懂,只是不相信阎君们所用的借口,现在自己刚死,自己的旧臣、军士们也是刚死,自己的号召力还是很强,振臂一呼应者如云,是不是很可怕?任谁掌权,都不敢让这样的人自由的交往,通常来说,会和对汉帝一样,客客气气的软禁起来。可是地府的皇帝太多了,物以稀为贵,即便是皇帝,只要同时有两个就快速贬值,何况是攒了一镇子的皇帝。 刘启又问:“你那被杀的儿媳妇甄姬如何?”隐居起来了,不好找。 曹操一惊,听他的语气就能听出来,这是意图染指啊!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抢袁绍的儿媳妇当自己儿媳妇,挺好的,如果自己的儿媳妇被人抢走了,那就是奇耻大辱。倘若到时候都在帝镇里,曹丕那小子再下来一相遇,岂不是要激发几场战争?不行,我们人少。 “很恭敬谨慎,姿容有母仪之风,不知道丕因何杀她。” 他看到那些汉朝的皇后们在蹴鞠,美丽、欢乐而且自由,谁能想到,这些皇后只要随便高喊一句,就能毫无阻碍的离开自己的丈夫,甚至可以随意改嫁,不知道丁夫人会不会改嫁,当年就说了,她可以改嫁,但她不肯。现在也不想把她劝回来……算了无所谓了。 刘启看到溜达过去的儿子,断然道:“色衰爱弛。”她死的那年四十多岁,快要抱孙子了。但是这没关系呀,她现在肯定变年轻了。等我找到她的住址,一定要去见一面,看看是何等绝色姿容。 曹操也看到了汉武帝,对这个答案相信了一些,但他认为还有另一个原因。皇帝在道德上是完美的!呃,最起码理论上是这样的,这个职业要求就是道德完美,只不过没有监管,有史以来也没有人做得到。当了皇帝之后,把强抢来的女人立为皇后,这和儒家正统道德思想大相径庭,简直是混蛋。 丕儿不想被天下人议论皇后的身份,再加上色衰爱弛之后,他没有半点怜爱,干脆不立甄姬为皇后,如果是刚抢回去的时候,一时冲动也就立了。至于披发塞口,准是怕上天知晓。都说皇帝皇后死后升天,天帝什么都管无所不能,但人间不祭祀上天就不知道。所以他只要不封甄姬为皇后、再让天神认不出来她,让她没法告状,抢别人媳妇这种不道德的事就神鬼不知。结果满不是那么回事。 刘彻眯着眼睛看了过去:我怀疑你们在污蔑我,我有证据。 他走过去:“曹操,来比剑。” 曹操叹了口气:“武帝,我今天没力气,您听说过九品中正制吗?” 儿子继位之后实施了三个政策,第一是废除中常侍和小黄门,改设散骑常侍,散骑侍郎,严禁宦人(太监)干政、宦人为官。 第二是下诏命令: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以此诏传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 第三就是设立九品中正制(九品官人法),比两汉察举制更进一步,登基之后正式实施。现在过了三年,他才通过扶苏拿到了地府那些文人整理出来的全部资料,曹丕可没把这个制度的具体情况给他祭下来。 刘启不高兴的说:“值得一看。” 扶苏端着一盘刘奭带回来的红豆年糕路过,笑而不语,他受曹操托付去买资料时,就先看了一遍,觉得利弊兼有。 刘彻也听说过这件事,看父亲不高兴,就知道这玩意不差,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九品中正制让各地大小中正官将各地士人是否出仕都登记在册,加以考评。考察三个方面:祖辈的资历爵位、行状(行为和道德),再以上上、上中、上下…下上、下中、下下这九品来评价。这送到吏部之后,就是选官的调查表,每隔三年调整一次。 曹操当年因为出身不好,宦官祖父是和豪族名门名士对立的人,他也是天然对立。曹操为了提拔人才为自己所用,就做了类似的‘盖以论人才优劣,非谓世族高卑。’,但是他没有正式形成体系。曹丕继位之后采纳建议,创造的中正官的职务考察天下士人,给自己选人才。曹操年轻时是亲自选人的,因为他那时候地小、人少,凡事亲力亲为也不会累死,曹丕称帝了,如果要亲自选人才,怕是要累死,士人们也会因为恨他不是大汉忠臣而隐匿不出,愿意去见皇帝曹丕的人也会因路费穷死。 刘彻看完之后,冷笑一声:“好啊。”州郡官员不能提举征辟僚属,官员的任免尽归于朝廷,这是个好事。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刘彻一眼就看出来这件事可靠与否全靠各地中正官的品行,如果这些中正官沆瀣一气收受贿赂、徇私舞弊,评为上等的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赵飞燕一个倒踢紫金冠把球踢进去。 刘邦一只眼睛盯着计时用的香,另一只眼睛盯着场上的比赛,欢乐的举手高呼:“决胜!香燃尽了!!厉害啊燕子!” 赵飞燕欢呼雀跃张牙舞爪:“哇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许皇后是神鬼又如何?我们赢了!!” 赵合德抱住她举高高:“姐姐真厉害!” 许平君刚开始输的心服口服,跳舞的女人太灵活了,根本敌不过。听她们乐了一会,这姐俩还抱在一起转圈圈,没玩没了的乐,隐晦的嘲笑自己,这就有点不高兴了。去撸了两把花瓣,飞在半空中冲她们丢花瓣,心说:我会飞,我会飞,╭(╯^╰)╮。 赵飞燕简直陶醉了:“这就是天女散花啊,合德放我下来,我要跳舞~~” 鬼的体力很好,刚刚进行了一场加时赛,她还有兴趣就着从天而降的花雨翩翩起舞。 素手曼妙,纤腰婀娜,翘袖折腰,地上飘起的尘土倒像是云雾,天上真真切切的落下花雨。 不仅在汉朝皇帝们都看呆了,就连曹操也目不转睛——九品中正制可以放一放再说,反正现在不当权,可以肆意偷懒。 扶苏正在凭栏读书,听见外面忽然寂静就瞥了一眼,这一眼十足惊艳,赶忙叫到:“阿盈,阿盈来看她跳舞。” 刘盈放下书挪了过来,靠在窗口和扶苏哥哥形成的夹角中,舒舒服服的看着:“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真该喝一杯。”(脸儿像木槿花,似在飞翔,身上的玉佩叮当响不停。) 扶苏在他耳边说:“要让父亲看到这一幕,又要说我不学好了。” 刘盈心中愤愤,凭什么只说你不说我,没拿我当儿子看待。“分明是陛下,每次回来都不是时候,你我习文练武时他偏不回来。” 刘邦问子孙们:“人间有这样的舞蹈吗?” 皇帝们交头接耳:“有些舞女把花瓣藏在袖子里,跳舞时飞出来。”“唔,我没见过,感觉好吗?” “落在酒菜种觉得脏,有些花瓣揉碎了,不好看。” “唔,还是这样美,在人间就应该派个人蹲在房梁上撒花瓣。” “不好,仆人怎么能比皇帝还高。” 赵飞燕一舞毕,都不用别人夸,自己已经被自己倾倒了。仰头看着许平君:“祖母~~太妙啦~~等刘骜回来我还要跳给他看,让他见识见识国色无双。”免得他在外面被别的女人勾走。 刘邦擦擦口水,平静好心态,暗自嘀咕说:那是国士无双,你的文盲状态保持的很好啊。 许平君允诺:“可以再为你撒花,别叫祖母。”虽然我是,但是别叫!!显的好老啊。 过一会刘备也回来了,拆去赌场,痛殴赌场管事,分了的钱财拿了个扁担挑回来了。所有人看到他肩膀上横着扁担,一前一后挑着一个箱子一个筐,扁担颤颤巍巍,都有点懵。 曹操心说:我知道他会织席贩履,知道他会种菜,怎么他还会挑担?? 刘邦咻的一下站起来:“你抢了??”抢了我的钱?? 刘备把东西卸在陪葬品堆边上,拍拍肩膀上的土,淡然道:“有些意外之喜,兄弟给我的。”大部分给项羽了,项羽出力最多,而且他有点拮据,本来楚霸王的陪葬品也就那么回事,又没有多少祭品,现在不在敌镇中关着,有地方花钱,赚的却只有虞姬的俸禄,项羽自己不说也觉得尴尬。 刘邦故作好奇:“那家店的幕后东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