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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桥讪讪坐下。 女人把酒递给她。“你怕什么,怕把你灌醉后醒来发现……哎呀,肾少了一边?” 顾之桥喝一口酒,甜的,该死的温柔甜美。待一杯酒喝完,她才说:“少一个肾仍可生活,我怕醒来后包着头脸,解开一看,咦,镜子里那个是谁。” 女人又笑,“哲学基础问题,需要酒醉被包住脸才会发问?” 和她碰碰杯,顾之桥也笑,“你说的对。” 两人寒暄一会儿,今天去哪,吃了哪家好吃的,怎么一个人,明天要去哪。 问什么顾之桥答什么,女人一直在笑,浅浅的,如微波荡漾。 陌生的城市、无人的客栈、酒,女人,笑颜,顾之桥恍惚。 “想到什么尽管说。”女人发现她的欲言又止。 “我有种置身聊斋的感觉。” 女人扬眉,随后大笑,“外来的人都是精怪,花妖木怪。” “不,故事里总是写客居的旅人遇到突然出现的美丽女子,美丽女子的耳朵会听人说话,她看得见人,会请人喝酒,这才是妖精。” “我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也算是美丽女子?多谢恭维。” 顾之桥干笑。此刻她不得不承认,美有千姿万态,这一刻之前是她太过肤浅,觉得五官立体,欧美化才算美丽。可谁敢说面前的女人不是一道亮丽风景。自己坐在她对面,算是沾光。 “人类平均寿命83岁,极限寿命可至无限,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怎么能算半只脚踏进棺材。” “我比你大得多,如果生得早,足以做你的母亲。” “又不是俄罗斯套娃名菜,生下来的时候一个嵌一个。”顾之桥故意板起脸,“童//婚不合法,也不提倡早婚早育。” 女人微微笑,“顾小姐,其实你知道我是谁。” 才做好了要看母女俩互相装瞎到什么时候的准备,没想到程充和那么快就要揭破谜底。 顾之桥不想承认,故意问:“是谁?青凤?婴宁?聂小倩?花姑子?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我老家表姐隔壁邻居姐姐的婆婆的第三任丈夫前妻女儿的女朋友吧。” 程充和一怔,又笑,“顾小姐,你可真是……” “无论你是不是那人的女朋友,是谁的母亲谁的爱人,现在你是我的酒友,而我下楼只是想喝一口酒。”真的,顾之桥此行的身份只是陪客。林涵音自有主张,她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事情,尤其涉及家人。她那亲爹已叫顾之桥受过好几次气,不想再因亲妈受气。 而且,今非昔比。 往日她们恩爱妻妻时,她对林涵音的家事尚没有发言权,别说现在她们已形同陌路。要不是大理此行,她们早就分手再见,做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顾小姐,我以为你和音音的关系非比寻常,你关心她,想要帮助她。” “程女士,我和涵音的关系确实比你想像得要非比寻常。我关心她,想要帮助她不假。但有些事情,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顾小姐……” “程女士,恕我直言,就算我知道你有难言苦衷,当初一切情非得已,可能间中还有诸多阴差阳错,人算不如天算。可是那又如何?对于涵音来说,你就是个失踪多年的母亲,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女儿找上门,到了你的地头,你给吃给喝试图用美食唤醒对方的情感,但依旧躲起来不见人。现在又想找个第三方玩什么解谜游戏,给你提供线索为你传话?这些不是我一个外人能够左右得了的。最重要的是,程女士,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要真诚不要套路。” “近乡情怯……”程充和摇摇头,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倒了两杯双份的量,也不加冰,直接滴两滴饮用水。一杯递给顾之桥,落寞地喝了一口。“顾小姐,你在帮音音声讨我。” “声讨?不,是诉苦。这些她不会直接跟你讲。况且,你说我们关系非比寻常,我自然帮她。” 程充和没有如她所料想的那样恼羞成怒,反而轻笑出声。 顾之桥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小姬崽喜欢年龄大的女人。 年长女性经历丰富,一举一动似别有深意,就连一个笑容,都好像藏着秘密。小孩子最喜欢追寻秘密,越捉摸不定的秘密越好。秘密意味神秘,待人探寻,引人入胜。 但是顾之桥不一样,她不是小孩子,也没有那么多好奇。她只喜欢简单纯粹。笑是笑,哭是哭,开心悲伤生气都直接讲,她不想费心猜测,也没有闲心。 工作需要面对千副面具,苦心琢磨,是否有弦外之意,到底好是不好,不会得罪人吧……私下面对爱人还要玩你猜你猜游戏,何苦。 林涵音一向简单,黑是黑,白是白,欲望全在面上。她进取,向上,她渴望很多很多的爱。当初她喜欢她的直接。现在不能说不喜欢林涵音的直接,她的直接用在她的身上像是刀,钝刀。她希望两人能够一样对世俗的成功充满渴望,希望能永远走在别人前头,比别人强大,比别人成功,就好像那样再没有人可以伤害她了。 顾之桥理解,完全理解,也欣赏这样的进取。但是拿这些要求她,希望她成为林涵音想要的那个人,她做不到。 “你笑什么?”顾之桥不解。 很好笑吗?有什么可笑的?刚刚她说了一大通是笑话吗?明明是指责,很严厉的指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