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心有所属
短暂的静止中，盛明珠能够感觉到掌心的温热，她看着漫天飞雪中依偎在怀里浅睡的轩辕启，她曾经不敢想象会和这个孩子如此亲近，在潜意识里会和他保持距离，可是这场战争无疑拉近了她们母子的距离。 “皇后娘娘，如今帝都的城门已经攻破，为了安全起见，娘娘还是带着太子殿下先行回宫。” 陈伯的话不急不徐，似乎怕惊扰睡梦中的太子，连说话的语调都带着耐心和沉稳的意味，他是轩辕翊的亲信，自然知晓要关于战争事态的严重性。 盛明珠并不着急表态，只是偏过头去看面前双鬓斑白的老者，“他是否已经在回城的路上呢？” 这个‘他’指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当初他们一行人在离开帝都的时候，那日的天气并非是艳阳高照，却不至于如今日眼前的凄凉，漫天飞舞的白雪，还有寒冷刺骨的温度，似乎连风景都一味的在提醒着他们，一切都在朝着凄惨荒凉发展。 “娘娘，如今战事吃紧，有些消息没办法得到证实。” “是啊，帝都的百姓都搬迁到南方连绵不绝的海岛上了，哪里还有什么消息网的存在呢？” 盛明珠说完不再去看沉默，只是实现落在白雪覆盖的景致上，这战事中的利害关系，她是一清二楚的…… “备马，本宫带着太子殿下回皇宫。” 在陈伯的惊讶中连忙点头应答，他以为盛明珠不会答应，至少不会这么轻易答应，要知道这是轩辕翊离开前对他的命令，一旦帝都的城门被攻入，必然要护送盛明珠会皇宫。 盘踞于帝都最高的地势上，纵然摩羯匈奴有司徒永吉的帮助，知晓帝都的布局图，可是皇宫却并非是容易攻破的，从玄武门到子午线的正乾宫，设有一十七个宫门，逐一击破虽然只是时间问题，却也足够让敌军吃力。 此番计策之位拖延时间，突破皇宫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攻入后宫就难以辨知了，毕竟援军已经在路上，面对层层关卡的突袭，是否能够及时赶到呢？ 当盛明珠的马车进入皇宫之后，在众目睽睽中，她穿着碧青色宽袖对襟衫，外面披着鹅黄色的袍帔，腰间的革带上依旧带着那块象牙白的玉佩，唯独裙摆的地方有斑驳的血迹，那是从战场上经过的印迹。 她的回归让人心惶惶的后宫妃嫔们日夜揪起的心终于得以喘息和释放。 当马车停在东宫殿前的时候，原本服侍的内侍太监和宫女们都毕恭毕敬的站在两侧，恭迎这位刚刚从沦为战场的宫外回归。 “大家都起来吧，这里不需要服侍，好好回去歇息，养精蓄锐。” 盛明珠的右手被轩辕启的小手紧紧握住，一步步走向了玉石台阶，和他的皇额娘一样，带着独有的气场，完全和这个年龄相违和。 “皇后娘娘有任何吩咐，奴婢们万死不辞！” “皇后娘娘有任何吩咐，奴才们万死不辞！” 左右两排站立的宫女和内侍太监都双膝下跪，在满是积雪的青石板地面上，留下了深深地痕迹。 她知道如今于整个后宫而言，她时唯一能够统领大家面对生死一刻的人。 “既然如此，那本宫下令，你们回去修整，明日卯时在殿前集中！” 一道旨意让众人都热血沸腾，没有了帝王的统领，唯恐人心涣散，好在皇后娘娘已然回宫，算是让大家都吃另一颗定心丸。 太子站在台阶上，依旧披着那件银色的狐裘，亲眼见证着，他的皇额娘万丈光芒的样子。每一个表情他都要记住，并且牢牢地刻在脑子里…… 那是他的母后，可是他却更喜欢称呼额娘，想要拉近母子的感情，这一刻面对生死他才知道一切小细节都已经不重要了。 回到殿内的时候，盛明珠还未落座，太子轩辕启却格外乖顺的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因为身高的限制，以至于动作都有些吃力，待到端着青玉白瓷的茶杯走过来的时候，杯子里的水面都在微微晃着，倒影他小小的五官。 在安静中，盛明珠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最终只是笑了笑，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看向了他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微微颔首。 “额娘，你也该歇歇了，今晚就留在东宫陪着皇儿，好不好。“ 盛明珠有些微怔，她原本就没有离开的打算，没曾想外表坚强的孩子，依旧会眷恋她这个母亲吗？ 然而在轩辕启等待她回应的过程中，心里却是此起彼伏，直到他从盛明珠的眉眼之间看到若有似无的笑意时，才勾起了嘴角。 那一夜一反常态的飘了整夜的鹅毛大雪，躺在床榻上的盛明珠看着身侧已经酣睡的轩辕启，将锦被裹紧了一些，才起身来到了书房，这里留下了很多关于轩辕翊的痕迹。 书案上的烛灯未曾点燃，却足够看的清楚光线，隔着悬窗的宣纸，积雪映亮了周围。 盛明珠坐在暗红色的座椅上，学着轩辕翊的样子，将整个人的背脊靠在上面，弥漫着淡淡竹香的书案，还有砚台，都在提醒着她轩辕翊真实存在过，她记得以往在太子离开时，也曾被他扣住手腕，耳边是温言软语的吴侬软语。 “苍天在上，这紧凑的风雪是否为了阻拦归心似箭的人呢？” 她抿紧嘴唇，内心翻涌出复杂的轻蹙，她不甘心如此诀别，却依旧祈祷轩辕翊能够平安，不论是在天涯海角的哪个地方，只要平安就足够了。 “明日或许一切都会画上一个句号吧！”她明明是笑着的，神情却无比凄凉，在抬手拂去眼帘处晕开的温热之后，走到一侧的窗边，伴随着‘吱呀’的声响，将窗推开，有冷风混杂着飘雪灌入。 伴随着寒冷，涌入的风雪穿过了胡桃木的书架，发出了声响，甚至将书案上的书卷翻得沙沙作响。 翌日，整个后宫的妃嫔和宫女侍卫都被盛明珠统一召集，在银装素裹的景园中，部署着迎敌的准备，原本所有的计划和抵御的方案都是她想了整晚才制定出来的。 最初大家并无异议，可是静妃却打破了沉静。 “皇后娘娘恩威并重，也算是为了大祁朝付出了心血，”静妃那双眼睛恢复了久违出现的光彩，一颦一笑都像是再度苏醒一般，“如今敌军已经攻破了帝都的城墙，至于皇宫的抵抗和准备，也是螳臂挡车罢了！” 战况连连却都是落败和伤亡，久居深宫的人岂会不知，更何况静妃的话不无道理，尤其是她的身份微妙，叛军的首领终究是她的兄长司徒永吉。 也因为她的一句话，让原本寂静的人群衍生出了细碎的议论声。 “静妃，”盛明珠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你说的没错，螳臂挡车总好过任人宰割，是拿出性命争取一丝反抗，还是一心求死只为免收欺凌？” “本太子愿身先士卒，为母后剑指敌军！” 他没有称‘皇额娘’而是用‘母后’，盛明珠从未想过，第一个呼应她的人是个孩子，而且还是她与轩辕炽怨恨下诞生的孩子，造化弄人，到临死前居然是他陪着自己吗？ 也因为这句话，反而让看热闹蛊惑人心的静妃察觉不妙。 原本有所动摇的人，都觉得羞愧，竟然活了大半辈子却不如一个七岁孩童看破生死磨难，于是纷纷表态，要与盛明珠同生共死捍卫大祁皇朝。 两鬓斑白的太后娘娘，不知道何时也赶来，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朝着盛明珠走近，满是皱纹的双手揽着盛明珠的手臂和太子的肩膀，“哀家老了，却能够在这个紧要关头站在孙儿身边，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一番言辞颇为真诚，也将数百人的心拧成一股绳。 “真是可笑啊，早晚都是一死，何必要逞强至今，”静妃眼看游说不成功，也挑破了面子，“深处后宫的这些年，日日月月，年年岁岁就盼着这一日快快到来，如今局势不待人，我司徒一脉未曾断送，祝盼望小妞故障早日开辟出一片天下来。” 如此忤逆之语惹得众人发指一处，想到战况日下，死伤过万的战局，皆是这对兄妹策划，恨不得生啖其肉，最靠近静妃的人已然动起手，预要钳制静妃。 只可惜静妃虽给人柔弱的印象，实则也是有武艺傍身，这些轩辕翊都曾告诉过盛明珠。 “大家莫要动手，”盛明珠及时开口，“纵然制服了静妃，又能如何？只会激怒司徒永吉，以暴制暴终究不是最好的方式。” “别在那里惺惺作态，假慈悲！”静妃被人押着单膝下跪，可是嘴角却是上扬。 盛明珠轻叹一口气，让人松开她，“是生是死都由你自己决定，司徒一脉固然重要，三公主呢？你要她长大后如何自处呢？” 舅舅是叛国者，母妃临危倒戈？这样的背景下，如何能够快乐的生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