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默对视着
沈唯心惊胆战地等了好几天，林彦成却没有再过来骚扰她。 戏赶得很紧，有时候为了赶进度还通宵拍戏，沈唯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这天难得收工早，沈唯刚出片场，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是我。”对方一开口，声音就让沈唯湿了眼眶。 她朝四周看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找我什么事？” 林彦深换了手机号码给她打电话，是要干什么？ “那天扫墓的时候，我答应过萌萌，要陪她去度假的。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想见见萌萌，你那边方便吧？”林彦深的声音平和淡定，音色似乎比以前压哑了一些，显得格外沉稳。 也许是因为林彦成的阴影，这一次，沈唯没有犹豫，直接道，“方便的。你什么时候过来接萌萌？” 虽然下定决心和林彦深分开，但她并不想阻断萌萌和林彦深来往。 萌萌是他的女儿，他是萌萌的爸爸，父女天伦，人之常情。 “你现在在哪里？”林彦深迟疑了一下问道，“在外面？需要我过来接你吗？” “不用了。我一个小时后到家，一会儿我们在楼下见。我把萌萌的衣服玩具准备好，带她下来。” “好。” 挂了电话，沈唯心神不定地往家里赶。 上了出租车，沈唯掏出化妆包来化妆。刚才拍完戏她就把妆全卸了，现在素着一张脸，因为睡眠不足，眼下的黑眼圈有些重，她想用遮瑕遮一下。 “去见男朋友呀？”女司机笑着跟她攀谈。 沈唯脸有点发红，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真好，女人就该多谈谈恋爱。”女司机很感慨的样子，“我们那时候，都是父母介绍，看着条件合适，就稀里糊涂地结了婚。要说感情，也不是没有，毕竟这么多年相濡以沫，已经跟亲人一样了。可年纪越大，心里越是有遗憾，总觉得白活了。” 沈唯冲她笑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别人的私事，她一般是不评价的。 “哎，再涂点口红，你嘴唇有些苍白。是没休息好吧？”女司机是个热心人，看沈唯遮瑕完毕，催她涂口红。 沈唯拿出口红涂好。口红一涂，整个人的气色马上提升了许多，真的唇红齿白，明眸皓睐了。 “真漂亮。”女司机夸奖道，“你男朋友一定很爱你。” 沈唯听着有些刺耳，看着小区快到了，不想跟她多聊了，“谢谢，停这里就行了，我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 “哦哦，行，给你停超市旁边吧，” 下了车，沈唯心虚地躲进超市，在里面盘旋了几分钟，琢磨着出租车应该已经走了，才慢慢走出超市，朝自家的小区走。 刚走了几步，沈唯察觉到旁边有车在跟着自己。扭头一看，是林彦深的车。 林彦深落下车窗，“上来吧。外面冷。” 还有一段路才到家。 沈唯迟疑了一下，上了副驾。 扣好安全带，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沉默着没有说话。 林彦深问她，“萌萌有护照吗？” 沈唯总觉得他的声音变了一些。嗓音更低沉更醇厚，跟以前相比，似乎更有磁性一些。 “没有，一直想给她办来着，都没有合适的时间。”沈唯有些抱歉地摇摇头。 “那没办法带她去国外度假了，我带她去腾冲泡泡温泉吧。” “嗯。”沈唯点点头，“萌萌一定很高兴。” 林彦深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她想我了没有？” “想了，晚上做梦还在喊爸爸呢，”说到孩子，沈唯也放松了许多，“这次你单独带她出去，可不要把她惯坏了，不能要什么给什么。萌萌身体底子弱，生冷的东西也不能多吃。” 沈唯絮絮叨叨，说着带孩子出远门的注意事项，林彦深开着车，听着她的声音，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天晚上，他在寒风中等了大半夜的晚上，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一分一秒的等待与煎熬，犹如冬夜的寒风，让他的体温一点点下降。 那种迫不及待想要见她，想要拥她入怀，想要解释，想要求得原谅的心情，似乎已经淡了。 是他的错，可也不全是他的错。 为什么，她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现在可以解释，车上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然而，他却突然没有了解释的心情。 更何况，对他而言，现阶段最重要的是他的事业。 林氏已经易主，他说服了周蕊蕊的表哥李卓弋和他一起创业，开一家生物制药公司。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公司开起来，而不是儿女情长。 沈唯说着说着，发现到林彦深一直没有回话。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婆妈了。 当年她烦老妈唠叨，如今，她也跟老妈一样了。 沈唯马上住嘴不再叮嘱。 然后，她听见林彦深问她，“你从律所辞职了？” “嗯。” “为什么从律所辞职？是因为我吗？”林彦深一下子猜到了，“是不是顾主任给你压力了？” “不是。”沈唯回道，“我自己不想干了，太累了，想换个生活方式。” 林彦深很想说“我正在筹备新公司，你过来给我们当法务？” 但是他忍住了。公司初创阶段会非常辛苦，他不忍心沈唯跟着他吃苦。 他问她，“那你现在什么打算，是先休息一段时间再找工作，还是已经找好下家了？” 如果没有找好下家，他可以试着说服她，一家三口一起去腾冲泡温泉。 “我签了一家影视公司，改行拍电视剧了。”沈唯说着，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我转行去当演员了。” 她真的太天真了，现在想想，沈唯都觉得自己一定是猪油蒙了心。 她太渴望改变，太渴望逃离了。 “当演员？”林彦深踩住刹车，扭头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跟哪家影视公司签的约？” “就前阵子。”沈唯不想深谈，她不想让林彦深知道她掉进了林彦成设计好的陷阱，实在太丢人了。 “会不会有什么陷阱？你以前没有任何相关经验，又不是科班出身，怎么影视公司突然就跟你签约了？你跟他们具体怎么谈的？”林彦深警觉地问沈唯。 林彦深越是这样，沈唯越不想多谈，她觉得这简直就是她人生的滑铁卢。 自诩精明老道，最后却掉进这么个大坑，如果林彦深知道真相，一定觉得她是个弱智。 沈唯勉强道，“我自己过去报名试镜的，试镜通过了，就这样签约了。没什么陷阱，你别总拿你生意场上那一套来乱猜。” 沈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彦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道，“现在娱乐圈都是人民币玩家，你凡事多加小心。”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楼下。 “我上去收拾萌萌的东西，一会儿我带她下来。”沈唯说着，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确定你带萌萌出远门能搞的定？” 她蹙着眉，满脸的担忧。 林彦深忍不住笑了，“放心，严叔和王妈她们我都带着，四五个大人，难道还照顾不好一个孩子吗？” 沈唯放下心来，伸出一根手指点点林彦深，“萌萌要是生病了，我就唯你是问！” 这话说得，语气是凶的，意思却有几分亲昵了，像是妻子对丈夫说话的模样了。 两人间那种僵硬冷淡的气氛瞬间一扫而光。林彦深看着沈唯凶巴巴的样子，心口微甜。 是的，他喜欢这样的沈唯，对他不设防，凶他也可以，撒娇也可以，只是不要那么冷淡，那么不可靠近。 “小的不敢。”林彦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冬日的黄昏，黯淡的光线照过来，沈唯脸庞光洁，红唇娇媚，实在是很美。 沈唯被林彦深看得别过头去。 在最初的心跳羞涩过去之后，她又恼怒起来，他是不是也经常用这种眼神看刘素雪？ 是啊，那么清纯粉嫩的小姑娘，怎么经得起这样的眼神勾引？ 几个回合，就被他骗到床上去了吧？ 沈唯的脸色冷了下来，抬腿下车，“砰”的一声狠狠摔上车门。 林彦深被她摔得莫名其妙。心里那点甜意和暖意瞬间化成了惆怅。 刚才明明气氛有缓和的迹象，他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唯唯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脸？ 女人心，海底针，林彦深承认他不懂。 沈唯回到家，李桂莲正在厨房做饭，萌萌在外面客厅看动画片。 “妈妈！” 听见沈唯回来，萌萌飞跑着扑过来，“妈妈，你回来啦！” “嗯，妈妈回来了！乖萌萌，想妈妈没有？”沈唯抱起女儿，一边跟她亲昵一边走进厨房，“妈，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李桂莲停下手中正在切的菜。 “林彦深在楼下等着，要接萌萌去云南度假。我给她收拾一下行李，一会儿随便吃点就送她下去了。” 李桂莲还没来得及说话，萌萌欢呼起来，“哦！太好了！萌萌要跟爸爸去度假了！” 她又是扭又是笑的，闹得沈唯抱不住她了，只好把她放到地上。 李桂莲急了，“你跟他们一起去？你不是还在拍戏吗？” “我不去，林彦深单独带萌萌去。” “这怎么行！林彦深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带什么孩子！万一磕着碰着，走丢了，生病了，这可怎么办！”李桂莲更着急了。 “没事，带着管家和保姆呢。好几个大人。”沈唯倒是不担心，亲爹带孩子出去，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沈唯这么说，李桂莲稍微平静下来，“他还没吃晚饭吧，人都来了，喊他上来吃顿饭吧。” 沈唯看着老妈，觉得她这个人矛盾得要命。 说她功利吧，她够功利的，生怕林彦深吸毒的名声影响了自己女儿，拼命让沈唯和他划清界限。 可她的心肠又那么软，那么热情好客，所有的传统美德她都有。 “我也要下去！我也要下去！”萌萌大喊，抱紧沈唯的大腿，“妈妈，我要跟你一起喊爸爸上来！” 沈唯哭笑不得，“下去干什么，我打个电话给他就行了。” “不嘛不嘛！我要亲自邀请爸爸来我们家！”萌萌央求沈唯，“爸爸看到我突然冒出来，肯定会吓一跳的！” “好吧好吧，你快去穿外套，我带你下去。”沈唯拗不过女儿。 女儿眼巴巴的样子，她看着真的很心疼。 萌萌欢天喜地的换好了外套，“妈妈，我们下楼找爸爸了！” 沈唯牵着萌萌出去了，李桂莲听着门响，默默摇了摇头，如果林彦深的毒瘾真的彻底戒掉了，以后都好好的，她也不反对女儿跟他来往。毕竟还有个孩子。 看到别的孩子骑在爸爸脖子上，萌萌那羡慕的眼神，看得她都心酸。 林彦深在车里等着，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夕阳刚下去没多久，天就黑了，他开着车窗，也不觉得冷。 一会儿就要见到女儿了，想到萌萌的圆脸蛋，林彦深的眼神很温柔。 “喵喵喵！”耳中突然传来猫叫声。林彦深仔细一听，笑了，不知道是谁家淘气的孩子，在学猫叫呢。 一定是个小机灵鬼。 “喵喵喵！”猫叫声更近了，那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耳熟。 林彦深扭头一看，就看到车窗外不远处站着的小丫头。 一身大红的羽绒服，头发在头顶上扎了两个小辫，白嫩的小脸蛋圆圆的，正冲着他笑呢！ “爸爸！”看到林彦深回头，萌萌朝车子冲过来。 林彦深打开车门，跨出车外，一把把女儿抱起来，“萌萌！” “爸爸！你终于来了！”萌萌把小脸蛋贴在林彦深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擦了两下，“我想你啦！” 林彦深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把女儿搂得更紧，“乖宝宝，爸爸也想你！” 沈唯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她的眼神，正好和林彦深发红的眼睛对上，这一次，两人都没有移开视线，一直默默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