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 最好的办法

    严正一直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他也是到了今日才彻底弄明白，当年的洛河神女和修罗王为何双双消失在天界诸神的视线之中。

    对于结界的松动与破裂，他身为青龙王自然是早有察觉，对抗魔界的侵袭他青龙一族作为神族后裔自然也是责无旁贷。

    不过他能够感觉到，仅凭他们这些神仙的力量去与魔界对抗一定是不够的，而那位神女和她爱恋的那位举世无双的王者才是这一战的关键。

    ——原来……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如此，我的牺牲倒是有了更大的价值了。

    严正在心中半是自嘲半是感慨的一笑，随即利用法力传音给缇桢与空离：“二位何必如此为难？将琴儿的龙绡赠与洛河神女，助修罗王归来，而我则负责助我儿渡过天劫，这便是眼下最两全其美的方法。”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只不过空离和缇桢的沉默是因为严正所言让人痛心，但的确在理；而青辞的沉默，则是因为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身体又开始感觉到了疲惫。

    缓了口气，青辞又一次开了口，“你们不用再犹豫了，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即便是有仙丹妙药吊着我这口气，我也不一定能等到聚灵池重新聚满灵气的那一天，但是阿念哥哥的归来却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所以，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将母亲的龙绡给翎儿姐姐，至于我……一切都听天由命便是了，你们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我的身上，这一切都是我的命，与他人无尤。”

    诚然，青辞所言就是事实，从他的身体迅速衰败的迹象来看，即便是有仙丹妙药恐怕也不足以为他续命到聚灵池能够发挥治愈之能的时候，若是没有办法在剥离他体内青龙血脉的时候护住他的神魂和根基，那龙绡对于他而言无疑就是一道催命符。

    抛去所有的感情不谈，让他选择应劫，然后将龙绡交给风湮，这就是最残酷最真实的现实。

    缇桢重重的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抚摸着青辞的面颊，语气哽咽道：“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按照你的意愿去做。但是这龙绡……我现在还不能交出去。”

    闻言，屋内的三名男子皆是立刻皱起了眉头，青辞更是面色一沉，有些不悦的问道：“为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着将龙绡融入我的体内，让我变成鲛人？”

    缇桢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都没有想到帮你续命的方法，又怎么可能再冒险将这龙绡融入你的体内呢？”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将龙绡交给他们？”青辞疑惑道。

    缇桢微微垂了垂眼，答道：“这是琴姨的遗物，更是我鲛人一族的圣物，本来就是不可外传的东西。如今要将它交给外人，即便对方是洛河神女，总也不能仅凭一句话就将它拿走吧。至少……她和修罗王得亲自来到我鲛人宫中，祭拜一下我鲛人一族历任的鲛王，这也算是对全族上下都有个交代。”

    青辞闻言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缇桢的说辞并没有任何的问题，这一件龙绡的确是青辞的母亲留下来的没错，但是按照鲛人一族的规矩，龙绡在织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属于下一任鲛王的，这一点青辞也是早就知晓的。

    如今他们要从缇桢的手里拿走这件龙绡，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似乎于情于理的确都应该给鲛人一族有个交代，就像缇桢所言，至少要让风湮和苍妄前来祭拜一下历任鲛王，尤其是素琴，这样也是对逝者的尊重，对整个鲛人族的尊重。

    可是不知怎么的，青辞总觉得这并不是缇桢不愿意立刻就交出龙绡的真正原因，以他对缇桢的了解，对方并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人，而且如今鲛人一族上下对于她的统治并没有出现任何反对的声音，甚至可以说，只要是她做出的决定，族内是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的。

    在这种情况下，缇桢却说若要拿走龙绡，就必须要给全族一个交代，这一点……青辞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别扭。

    可是缇桢也说了，为了青辞的安危，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冒险将素琴的龙绡融入青辞的体内，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缇桢现在不愿意将龙绡交出去呢？

    思量了许久，青辞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应道：“好吧，那就只有麻烦空离君将缇桢的话带给翎儿姐姐和阿念哥哥，待到他们寻得了祝融之火以后，亲自来一趟密悉海域。”

    空离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只是……万一他们来了，而你却……”

    青辞深深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我若是就此殒落了，也不过是命中注定逃不过这个劫难，翎儿姐姐早就算出了这一点，心里多少是有些准备的。”

    空离皱了皱眉，道：“就算风湮和苍妄心中早有准备，难道，你就没有别的牵挂了吗？”

    青辞的双手紧握成拳，语气之中满是哀伤：“怎么可能没有牵挂呢？可是……我终究是要负了她，也对不起我们尚未出世的孩子。只能……请你们在我走了之后，对他们母子多加照拂。这样，我也算是安心了。”

    听见青辞说到“孩子”，严正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强忍着出声询问的冲动，朝着空离和缇桢投去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空离叹了口气，以法力传递秘音给严正道：“这件事情，晚些时候本君再与你细说。”

    一旁的缇桢在听见青辞提起安如月的时候，目光便不由得黯了黯，之前安如月和沐琉夜找上门来的时候，看见青辞以决绝的态度将他们赶走，缇桢的内心是十分同情那个痴情的女子的。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看着青辞日渐衰弱的模样，缇桢的心境也渐渐的在改变。直到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青辞的决绝并非是对安如月的残忍，相反的，为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好，不要让那个女子如现在的她这般眼睁睁的看着青辞越来越靠近死亡，或许才是对那个女子最好的保护。

    缇桢不知道外族的女子怀有身孕时受到巨大的刺激会如何，反正以他们金鲛脆弱的肉身，如果身怀六甲却要面对丧夫之痛，缇桢怀疑即便是她，这孩子恐怕也是难保了。

    缇桢暗暗摇了摇头，开口道：“阿七，你现在不要想这么多。既然决定要渡劫，那就做好最充分的准备再去渡劫，你若是舍不得如月姑娘，舍不得你们的孩子，你就该想办法好好的活下来，去弥补你对他们的亏欠。”

    青辞闻言竟然轻笑了一声，“是，我该想办法好好活下来。就算是机会渺茫，起码也还有一丝希望。或许老天爷看在我过去多灾多难的份上，这一回会饶过我的小命也不一定。”

    缇桢也笑了，再次伸手抚了抚青辞的面颊，轻声道：“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我和空离神君会尽可能寻找一些恢复能够迅速元气的灵丹灵物前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青辞却是摇了摇头，“不必这么麻烦了，你们为我布置一个简单的祭坛，布下助我渡劫的阵法即可。再等下去，我怕我又会陷入昏迷之中，下一次醒过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缇桢闻言想要开口劝说，却见空离对她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好，我们这便去准备。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便可渡劫。”

    明日？

    缇桢猛的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盯着空离。虽然青辞说不需要过多准备，可是灵丹灵物什么的，有总是比没有好吧？多一点总是比少一点好吧？况且严正还在这里呢，就算他不想让青辞知道自己的到来，但是就让他以这样的方式多陪着他心爱的儿子一段时间，这样不好吗？

    严正似是看出了缇桢心中所想，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以法力秘音说道：“空离神君的提议正合我意，这些年我已经在暗中注视小七太久了，多一天少一天并没有什么区别。反倒是待到他真的应劫的时候，其实才会是我离他最近的时候。”

    这话听得缇桢心头酸涩，青辞渡劫的时候，的确是严正离这个儿子最近的时候，可是，这也会是他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为了帮助自己的孩子，这位一直以来在旁人眼里都不称职的父亲，这时候是无比坚决的只求速死啊！

    缇桢还沉浸在伤感之中，青辞却已经说道：“那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是死是活，便看明日了。”

    三人退出了青辞的房间，还不等严正开口询问，空离便主动将青辞与安如月之间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听完之后严正已是满眼的泪花，有些激动和哽咽的说道：“这小子，竟然已经是要当爹的人了。如此一来，他为了那个姑娘，为了他们的孩子，一定不会对自己的性命轻言放弃的。但愿老天垂怜，让这孩子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个劫难，我就是灰飞烟灭，也能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