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章豫带了个大草帽，一副下地的打扮，整个人都黑了好几圈。一见到林沐心，便笑出八颗白牙：“你今天不上课？” “正好，走走，”林沐心推着他， “我有点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儿？”章豫被推着走，返头看她。 林沐心推着章豫走远了，又把他按在原地：“你在这儿等我！” “哦。”章豫站着不动了。 她又一阵风似的卷回了家，提了个小篮子，一阵风似的卷出来：“走，咱们去镇上。” …… 晌午不到饭点儿，张正已经在国营饭店后厨，拿着刀练菜案功夫了。 一旁，一个大肚高壮的凶面男人看着他切萝卜丝儿，时不时指点两句。 张正是两三个月前摸到这儿的，那时候国营饭店正好饭点儿，忙得很。帮厨从后门出来倒了垃圾，回去忘了关后门。 饿着肚子的张正就跟了进去，本想偷点东西果腹，却被大师傅切菜的模样给迷住了。 刀那么快，丝儿切得和头发一样细。那么重的锅，大师傅颠起来，那是想叫锅里菜颠成什么样模样，那菜就要成什么模样。 最厉害的还是大师傅的面点手艺，张正看着就觉得，这哪里是揉面做面点啊，那比魔术也不遑多让了。 于是张正就这么留了下来。 林沐心提着小篮子在国营饭店门口跳下车。店里没人，不到饭点儿不供应。 她直接走了进去，甜甜地喊了一声那昏昏欲睡的营业员：“姐姐！” 这营业员就是上次和林爱国大战三百回合的，一下被林沐心惊醒，她却没不耐烦，反倒对林沐心笑了一笑：“你咋又来了？看你干弟？” “嗯！姐姐帮我喊他一下。”林沐心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红糖糕递给她，“家里刚做的，姐姐尝尝！” “哎呦……”营业员一闻那味道就知道是好东西，眼都笑没了，接过来就起身去后厨给她喊张正去。 第12章 不一会儿张正出来了，见是林沐心，眼中的警惕才放了下来，只是依旧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问：“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林沐心每天都跟着他过来，一来二去，张正就熟悉了她。 不仅仅是张正，连服务员和后厨几个厨师也熟悉了她。 “来看看不行？”林沐心嗔他，把篮子递给他，“你去问问掌厨师傅，收不收你做学徒？” 张正警惕：“你告诉我妈了？” “没有啊。”林沐心眨巴着眼睛，满脸诚恳。 此时章豫停好车进来，张正立刻对他说：“章大哥，林姐姐没告诉我妈吧？” 章豫被问得一愣，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可以做这个公正的判决人，便也一脸诚恳：“当然没有，你林姐姐哪里骗过你呢？” 林沐心窃笑。 她只是和张正他妈妈谈了一次心，张丽也说了，只要张正愿意给家里分担一点，那不做剃头师傅的学徒也行——之所以要做剃头师傅的学徒，那是因为每月都能拿补贴。 剃头师傅算是游脚商，给多少钱都是师傅说了算。 但是国营饭店是国有的，公家的。里面从大厨到服务员，拿的都是国家给的工资。那国家会开工资给张正吗？ 张正这年纪都算是童工，哪里会有工资呢。 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没对张丽说过自己在饭店里，只是一味反抗母亲的决定。 “我做了个新的小玩意儿，你拿去给你师傅尝尝。”林沐心继续把篮子往他手里塞。 张正迟疑着拎着篮子进去，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没揭开看。 等他进去了，章豫垮了笑，问：“你对他那么好干什么？他可比你小那么多。” 林沐心无语看他，斥道：“你脑子里想的什么？” 这就是生意，张丽卖了三个月的寿命给林沐心，林沐心就竭尽所能完成她的愿望。一篮子糕点算什么？张丽给的是三个月的命。 章豫笑了笑，他哪里不知道林沐心不可能是瞧上张正了，就故意这么问的。 上次他发现自己问出这种问题，林沐心就一脸无语凝噎的模样很是好玩，他就没事扯出来问问。 过了会儿，张正出 来了，身后还跟着高壮胖的大厨。 大厨出来先是打量了林沐心一下，才问她：“你做的？” “嗯。”林沐心点头。 “也就那样。”大厨找了张椅子坐下，浑不在意的做出了点评。 “哈哈……”林沐心终于笑出了声，这个答案早在她意料中。红糖糕这种东西对没吃过什么甜的村里人来说，是好东西，但对于这种大厨来说，不过一个最普通的糕点罢了。 “不服气？”大厨瞥她。 “那倒没，我这的确是小玩意儿。”林沐心不骄不躁，答他，“就是想给您送个束脩，把张正这小子收了吧。” “他做菜的确有天赋。”大厨皱起了乱七八糟，沾着油污的眉毛，“但是你也知道，咱们这都是公家的，我也不过是个拿工资的，定不下来。” 站在一旁听的张正急了：“我就每天来学下做菜就好！” “不叫您为难，您要喜欢他，就教他点功夫，好叫以后有一门手艺可以吃饭罢了。我这也是替他母亲来的，本来他母亲是要他去跟着剃头师傅做学徒，只是张正这小子跑了，死活要跟着您。”林沐心又说。 大厨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这年头做师父的教手艺，贵在看徒弟爱不爱。不爱的，那手艺学得再精，也没有什么意思。 再说张正的确是有点天赋的，要真的让他去做剃头匠，大厨自己都于心不忍。 “也不要您给什么补贴，他马上就毕业了，来给您打打下手端茶送水都成，您看这管他三顿饭，成不？”林沐心又退了一步。 这几天来，她先后提了许多办法，一步步的试探大厨和张正的底线。 直到今天林沐心退到了最优选，她敢断定，大厨舍不得张正去做剃头匠。不然，他也不会留下一个企图偷后厨的小子在身边，教他功夫。 林沐心赌的就是大厨舍不得。 等到大厨沉默了三分钟后，林沐心叹气了。 “那好吧，知道您的意思了。”她起身拉着章豫要走，“我会跟他妈妈的说的，张正你也不小了，家里的事情该担着，不能任性了。” 章豫抿着笑，看林沐心才一转身，嘴角边挽起一个狡黠的笑。 他瞧着有趣，林沐心却瞪他一眼，让他 别做声。 “等等！”大厨站了起来。 林沐心脸上的笑一收，转身换成了一脸为难：“怎么了？” “我能给的，就是包三餐。我会的都会教，往后我就张正一个徒弟。”大厨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如释重负。 张正“嗷”的一嗓子，跳起来抱住了大厨胖胖的肚子，又哭又笑：“师父，师父！” 林沐心笑眯眯看着，偷偷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给自己。 其实这一家的事情很好解决，张丽要的就是张正分担一点家里的困难；张正不爱读书也不想去做剃头匠，只想跟着学做菜；而大厨想收张正，但碍于不能给出补贴，怕以后张正埋怨上他。 做了一辈子的掌厨，胖大厨也是有包袱的。 三方就这么纠结上了，归根结底只要大厨这边解决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能包张正的三餐，就已经很好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只要张正不在家里吃饭，张丽的困难就能解决很大一部分。 章豫骑车带着林沐心回去，林沐心又去张丽那儿走了一趟，把事情告诉了张丽。 张丽一脸懵逼：“真的？” “真的，张正不想当剃头匠，就是因为他去国营饭店拜了个师父，学做菜呢。”林沐心把事情掐头去尾说了。 张丽果然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感谢起林沐心来。 这让林沐心有些愧疚，其实张丽给的更多，人到终点时，多活一天都是奢望，而张丽“卖”了三个月的寿命给她。这三个月的寿命不仅让林沐心对未来有了信心，也让她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除了脸色苍白一些以外，她跑动起来已经不会累得要死了。 “张叔腿脚还好么？”林沐心又问张丽，“上次的柴好用吗？” “好用，好用，”张丽人逢喜事精神爽，喜滋滋道，“特别好用，这几天老张都没出去，就在家里养着呢。过段时间雨越来越多，又要开种，他得先养段时间。” 痛风的确难熬，林沐心搜肠刮肚想了几个注意点：“那婶子以后做饭做菜，少放点盐。别给张叔吃豆子之类的东西，也不要吃鱼喝酒。对了，我家还有些艾灸，等我拿给你。” “这都是我去镇上看病的时候，大夫说的。”林沐心又 补充。 张丽点头记下，看林沐心那漂亮的面孔，越看越是喜欢。 本来张家和林家关系并没特别好，但是前几天开始，一捆柴敲开了他们的关系。看见林沐心抛了以前病气，活泼了许多，张丽打心眼里为她开心。 出了张家门，林沐心打开兑换系统。 张丽那单交易显示已完成，她松了口气，又兑了一些艾灸。 在林沐心看来，张丽这是救命之恩。 无以为报，林沐心便打算用自己的法子，慢慢来报。 回家时没看见林茂国，只有方晓梅在算用了多少面多少糖。 一问，才知道刚才章豫把林茂国喊去西林家那边钓鱼去了。 林沐心暗忖着，估计上午来的时候，章豫就是要来喊老爸去钓鱼的。结果被自己截胡，去镇上办了一桩事。就是没想到，回来又接着去钓鱼。 到底对钓鱼有多少执念？ “饭在灶上热着。”方晓梅催着她去吃午饭。 下午逗着小林新玩了断时间，到晚饭时，方晓梅又催着林沐心去西林家河边把林茂国找回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