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_分节阅读_62
旁人都以为徐福这是在故意撩起熊义的火气了。 谁知…… “若是如此,徐太卜便会赴约吗?”熊义一本正经的、毫不避讳的,谈起了这等私事,态度十分大方坦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看上徐福了似的。 “自然。”徐福随口把人糊弄完了,拿着手中竹简绕过熊义就走。 熊义得到了一个回复,也不再继续纠缠徐福,不一会儿便从厅中消失了。 王柳刚要上前劝徐福两句,就见苏邑已经挤上前去了。 王柳瞪着苏邑的背影,心中暗骂了一句,真是好心机! “徐太卜可是应了熊典事?”苏邑皱着眉问道。 “当然没有。”徐福淡定地翻看面前竹简。不就是组织个月末卜卦吗?且让他好好研究一番,便能搞定。 苏邑不知徐福的心神还在那卜卦之上,他忙又道:“熊典事生性风流,恐怕……”苏邑的话只说了一半,并且他还将声音压低了一些,避免被其他人听了去,再传到熊义耳中去了总归是桩麻烦。 徐福心中嗤笑:“生性风流?他算哪门子的风流?真正的风流人物,是讲求一个你情我愿,他非要纠缠于我,不过起了色心罢了。” 徐福口吻平淡,并不为熊义的表现而惊奇或震怒。 苏邑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脑子里突地又闪过那日见到的画面来,他犹豫着闭了嘴。 徐太卜一身傲骨,自然不会惧怕这些,他身后的人,也必然会护着他吧,自己确实不用为此焦急。 苏邑的神色渐渐松缓了不少,退开半步,还不等他说话,王柳突然插了进来,将手中盛着温水的杯盏放到了徐福的手边,“喝水。”王柳僵着脸不冷不热道。 徐福诧异抬头,近期他也顾不上折腾王柳,王柳也很少往他跟前凑,他都快忘记那个赌约了。 王柳飞了苏邑一个眼刀。 苏邑被瞪得莫名其妙。 王柳又什么毛病发作了? 王柳已经没再看他,而是朝着徐福高声道:“履行赌约!”明明挺丢人的话,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还带着一股趾高气昂的味道。 徐福挑了挑眉,也没将王柳的态度放在心上。王柳如今凑上来甘心做个奴仆,他有什么好排斥的? 王柳放杯盏之后就离开了,苏邑还有事要忙,自然不可能再在徐福身旁久留,便也匆匆离开。 所幸当日徐福没再看见熊义的身影,而侯太卜也没再来找他的麻烦,轻轻松松自个儿看了一天的古籍,徐福燃起了些许研究古医术的兴趣,毕竟有时候算命与医术也有相通之处,他如饥似渴地抱着那竹简看了许久,不知不觉便到了酉时。徐福今日倒是没早退,他将那古籍直接带走了,谁也不知道这个期间,他在“不务正业”。 内侍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见徐福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徐福出来都挺早,唯独今日晚了些,内侍反倒不适应起来了。 徐福正要上马车,却见又一辆马车从后面追上来,直接横亘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看便知是故意如此的。 “敢问阁下是?”徐福面色微冷,拿出几分气派来。 若他只有一个人,当然不会底气如此充足,如今内侍在一旁,内侍代表的便是秦王的脸面,谁还会如此不识相? 那马车的车帘掀起,露出后面一张熟悉的面孔来,俊俏又风流,不是熊义又是谁?一天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好心情,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熊义目光不舍地从徐福身上掠过。 方才徐福冷声呵斥的模样,还真是惊艳又迷人呢。 熊义面上露出笑容来,将车帘撩得更高,伸手指向马车内,“徐太卜,请瞧。” 徐福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他没想到熊义当真放荡不羁到如此地步,那马车内有一男一女,着青衫的是少年,少年脸上绘着浓厚的妆,不过倒是有几分花旦的味道,因而显得十分魅惑勾人;而那着白衣的是女子,手执竹扇遮面,美丽的五官半遮半掩,端的是款款动人,她脚边还垂着长长的水袖。 只瞧一眼这两人的打扮,徐福便知道他们应当是舞姬了。 他说有诚意便将人带来,却没想过熊义当真会做到如此地步,还真将人给带来了,这是铁了心的要试一试他究竟好男色还是好女色吗? “如何?徐太卜是否该履行承诺了?我已挑好酒楼,徐太卜只需同我前去便是。” 还不待徐福说话,他身边的内侍已然变了脸色,骤然紧张起来。 若是徐太卜真的跟着熊义公子走了,他回到王宫之中,又如何向王上交代? 嘴长在徐福身上,他要说什么便是什么。 徐福收起目光,神色淡然地点评道:“太丑。” 原本还试图暗送秋波来勾搭徐福的女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倒是那少年沉得住气,哪怕听见徐福如此说,他也只是低眉垂目一言不发。 熊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半晌后,他才又露出了笑容,抚掌笑道:“徐太卜所言倒也没错,这两人哪能抵徐太卜半分姿容呢?” 徐福的目光冷飕飕地往熊义身上飘去。 熊义这话说得太不恰当,拿他与舞姬相比,真不是羞辱他以此来报复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僵持起来。 还是熊义又笑了笑,道:“不如我将这二人送予你?” “我身无长物,他们跟着我连个住的地方也无,还是留给熊典事慢慢享受吧。” 熊义发觉到徐福是真的嫌弃这二人,熊义顿时有一种品味被质疑的感觉,本来心中有怒气想要发作出来,但是再一看徐福那张脸,什么气都消了。徐福拥有如此相貌,心高气傲谁也瞧不上眼,那是自然的…… 熊义的目光凉凉地扫了一眼那内侍。 若是没有他,自己便可以直接将徐福掠走了,偏偏有个秦王的身边人在这里,他若是敢将徐福强硬带走,恐怕第二日便是王上找到他爹头上去了,如今他父亲刚刚出任右丞相一职,定然不愿意在此时与秦王起龃龉,到时候他说不定还会被责骂一通。 真是麻烦! 熊义压下心中暴戾的情绪,示意下人驾着马车退后些,让出路来。 徐福坐进马车,放下车帘,直接让内侍驾车离开,马车离去时,徐福还能听见熊义道:“改日我定为徐太卜寻两名更为貌美的姬妾。” 从奉常寺回王宫的路上,徐福的眉头一直都皱着未曾松开。 熊义并不是个知道分寸的,他的有礼与温柔,都不过是刻意伪装出来的罢了,方才他都以为熊义会憋不住撕破脸。 他与熊义才见了面多久?熊义如今便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百般骚扰了,总有一日熊义会忍不住的。到那时,熊义粗暴地将他带走,恐怕也不稀奇,谁让那熊义有一个做昌平君的爹呢? 这等小事他也不好劳烦秦始皇啊…… 若是有机会能暂时离开奉常寺便好了,最好是有王命在身,连咸阳城也先避开一段时日,他本身官职不高,如今必然是要先忍一忍的。可惜他真不会贴个符就弄死人,不然就能直接把熊义给弄死了。 回到王宫之后,内侍便马上将所见所闻一一报给了嬴政。 嬴政听完以后,久久未发一语。 殿中太过死寂,内侍心中忐忑不安。他忍不住抬起头来,小心地去打量嬴政的神色。 “寡人知晓了。”嬴政沉着脸,将手中的笔刀搁了下来。 只听“噗嗤”一声,内侍吓得一抖,再看那笔刀,就见笔笔直直地插在了桌案上。 内侍摸了摸胸口,咚咚直跳。 那瞬间,他都要将那桌案当做是熊义公子那张脸了…… 内侍退下之后,嬴政便叫来了赵高,“你觉得将徐福提至寡人身边如何?” 赵高并不觉意外,笑道:“令徐先生做太医,随侍宫中便可。” “太医乃是修习巫医之术方能担任,他一卜卦观天象的,如何能做太医?”嬴政摇了摇头,“他若是不喜这一职位,寡人岂不是还反倒令他心中不满?” “可王宫之中已有一位……”赵高也迟疑了。王宫之中有一人,从奉常寺太卜署中所出,此人年岁已有六十,资历甚老,常随秦王前后,专为秦王卜筮。这位的头上盖着大大两个字——御用。 但能有此殊荣的,也就此一人了。 既然已经有了他,徐福再担任同样的职位,说不得便会引起这位不满。 嬴政闭了闭眼,淡淡道:“那便为徐福造次声势,让他足以爬到这个位置来。” 赵高悟了嬴政的意思,点头道:“喏,奴婢前去准备。” 嬴政封赏人,向来只讲功绩,只要你有功绩,便可以升官发财,也正是因为这条粗暴的规矩,才令其余六国人都动了心,不少人便前来秦国投靠。 若是徐福能再出一次风头,他便要将徐福提个位置,也无人会说什么。 …… 几日过去,徐福脖颈上的痕迹慢慢也就淡了。 那侯太卜问徐福要起竹简,徐福拿出赵高还给他的竹简递过去,侯太卜翻看一番,神色惊奇,随后也不再说什么了。 不得不说赵高实在是个有才的人,那竹简上镌刻的字全部出自他的手笔,他能在带着徐福风格的前提下,将字体变为规整,这样会让侯太卜满意,却又不会引起别人怀疑,这并非徐福的字。 侯太卜说不出话来,但放徐福走的时候,他还是提醒了徐福一句,“明日便是占卜时。” 要论起对奉常寺的熟悉,自然是王柳更甚,想到如今王柳还算是自己的奴仆,徐福便毫不客气地使唤起了王柳。 “我助徐太卜来料理此事?”王柳听到徐福吩咐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徐福难道不是应该刻打发给他一些没用的事儿吗?怎么还将这样重要的事,也交给他? 王柳有些想不明白了。 难道徐福真有如此高尚? “你应当比我更擅此事,命你助我,可是有不满?”徐福头也不抬地问道。 “当然不……”王柳神色复杂地走回去,只觉得心中坚持着的,对徐福的嫉恨和芥蒂都开始破碎了。 王柳不知徐福心中物尽其用的想法,只默默将徐福当做了善良发作的圣父,一时间心中还隐隐浮现了感动。若他知道徐福只是觉得他用起来顺手,剩余价值不用白不用,那他定然会觉得自己满腔的感动都喂了犬。 转眼便是一月末。 奉常寺中举行占卜仪式,此时正逢年末年初交替之时,按照惯例,还将举行大傩礼,送走寒气,驱走疫难。 都由奉常寺中太卜署主持。 徐福身上压着的担子陡然就变得重了起来,若不是苏邑和王柳从旁提示,徐福还真不会想到这一节,届时出了差错,那便是大麻烦了。 先是占卜。 择在太卜署中,众人围坐,面前摆上龟甲,各自焚香沐浴,行礼祭先灵,尔后占卜开始。 此次占卜,主要占国民之事,再占王上之事,准确率较低,大部分太卜都难求一个结果,不过也总有人能占卜出一二来。 徐福为了不让那侯太卜小瞧自己,这一次便也没再乱来,而是规规矩矩都进行了卜筮,只是他认为的规矩,在别人眼中,还是敷衍又荒诞的,半分比不得其他人的庄重与正式。 徐福抽出燃着的木条,伸手轻抚过龟甲的身体,上面裂纹细细布着,要仔细辨认,才能准确找出那条指示来。 …… 震上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