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在江家客客气气吃完饭，顾陌和江文衍去湖滨广场散了趟步。 东湖死死的一潭，像是被风抽打得没了生息，毫无波澜。湖边柳树还未到该出面的时候，干瘦的枝条蔫趴趴地吊在湖面顾影自怜。 两人从高中相识谈到现在的工作生活，双双感叹时光荏苒又五味杂陈。 面对江文衍再一次坦露心迹，他拂开头顶一根枯柳条。 “等回了j市，我搬去离你近点的地方吧。” 好好过日子罢。 在外边吃过晚饭，江文衍接到江元的电话。 “我哥喝多了，我一会去接他，先送你回家吧。” “他在哪？” “北区。” 顾陌道：“那我跟你一块去吧，接上他往向阳小区正好顺路，省得你掉头了。” 江文衍想了想：“也行。” 作为st.□□的招牌，北区新崛起的gay吧，stranger的霓虹灯在漆黑夜空下闪烁着炫彩光芒，提醒着过客此处酒醉金迷的夜生活。 江文衍把车停在路边，和顾陌从一层进入酒吧。 stranger有两层，一楼是普通酒吧，地下一层才有卖的。 他们下到负一层，和地面上不一样，这里的灯光全是冷色调，星星点点如碎钻洒满天花板，折射下璀璨惊人的光芒。不同身份的人在暗昧的环境中穿梭，一扇扇包厢门推开又合上，隔绝了里面的骄奢淫逸。 新年头一天就要陪客户来这种地方应酬，顾陌觉得江元也是不容易。 江文衍并不想让他再往里走：“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带他过来。” 他点头，目送江文衍的背影没入深处。 这时玫瑰金电梯门打开，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说笑着走进走廊。 他往墙边靠了靠，给他们让出点路。 那几个人看到他后明显放慢了脚步，其中一个用胳膊顶了下旁边的人，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 好像还低声说了句“是你喜欢的款”。 顾陌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那个被顶胳膊的男人果然上前几步到他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笑，就差没眼里放光了。 “一起喝一杯？” 他眼下乌青下盘虚浮，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样，顾陌端起礼貌的假笑：“我陪朋友来的。” “朋友呢？还没来？哎呀，站这儿等也是等，还不如咱俩先去喝一杯，一会你朋友来了一起玩，都算我的。”那人轻浮道。 顾陌皱起眉头。 “王少，我们先进去啊。” 这几人都看出来人家满脸写着拒绝，但王少看上的人花点功夫拿下也是迟早的事，他们也就不掺和了。 几人推开对面的包厢门鱼贯而入。 顾陌躲避着王少的目光无意识朝包厢里撩了一眼。透过门缝，在极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一只手。 盛着冰蓝色液体的酒杯被随性曲起的手指托着，然后漫不经心晃了两下，手背若隐若现的筋骨暴露在空气中，那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 更重要的是，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的手。 即便隔了两千多个日夜。 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氧气一点一点从大脑中溜走，表情瞬间失控。 他绕开面前喋喋不休满嘴污言秽语的王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让你陪老子喝酒那是抬举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王帅音量随怒气值飙升，举手扣住他肩膀。 顾陌没料到这人会动手，肩上一痛，然而没等他转过身背后响起一道凉意彻底的嗓音。 “我都没舍得说过他一句重话，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顾陌愣是被那道午夜梦回都萦绕心头声音钉在原地，没法动弹。 下一秒肩上一松，同时响起男人声调骇人的惨叫。 “啊啊啊——我的手——” 紧跟着是一堆人慌乱的脚步声和抽气声，还有各种赔罪声。 周行的声音夹杂其中，一如既往的慵懒好听。 “不回头看看我么，顾、老、师。” 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刚决定和过去做个告别，过去就跳出来挥手跟你说嘿我还在呢。 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仅回头的动作顾陌就好似花费了很大力气。 意料之中，周围的画面全都成了背景板，唯有那双雾蓝星眸直直撞入他心底。 那双眼睛不再含笑，似蒙了一层霾，深处是无尽的阴翳。 他变了。 顾陌将他仔仔细细看进眼里。 小朋友长高了，比他高出了小半个头，五官也长开了，比原来更英俊，颇有男人味，只是不爽时抿嘴的毛病还没改掉…… 他每想一点，周行就离他更近一点，然后到他面前，眼眸低了低：“不认我了？” 周行一身剪裁合体的炭灰色西装，贵气逼人。他抬手掸了掸顾陌肩头，似是掸去什么脏东西一般，这亲密的动作让众人倒吸凉气。 王帅没得救了…… “嗯，周少。”顾陌看了看地上被卸掉关节哭嚎着的男人，没什么表情地说。 周行因为他这句话，脸色阴沉得骇人，也不顾这么多人在劝，转身又踩上王帅小腿，那直接的力道摆明要废了他。 王帅又发出凄厉的惨叫，顾陌心惊道：“够了。” 周行看他一眼，慢吞吞收了力。 顾陌有些不认识他了，他印象中的周行是个桀骜不羁的少年，偶有顽劣却知分寸，断不是面前这个一身戾气出手狠辣的男人。 “周少放他一马吧，他不知道这位是你的人。” 剧情发展到这地步，还有谁想不明白两人是什么关系？王帅的同伴忍不住开口替他求情，一块出来玩的没必要闹得不可开交。 虽说周行向来不把人放在眼里，但为了个男人对圈里人下重手倒是第一次，让人匪夷所思。 隔了这么多年顾陌又听见自己被冠上了谁的人这几个字，眼皮不由跳了跳。 “注意你的措辞，不是我的人，”周行不紧不慢道，“是我爱人。” 不仅其他人，这话把顾陌也惊到了，他什么时候成了周行爱人了？ 他忍不住看向周行，对方冲他淡淡一笑，嘴角终于有了点弧度。 那几个人回过味来赶忙给还在地上哼哼的王帅使眼色。 你他妈赶紧舔，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这张嘴了！ 王帅心领神会，也不顾手脚剧痛开口就是一段彩虹屁：“嘶——周少，真对不住，我就说这位先生给我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您往他身边一站我就明白了，您俩这是天生一对嘛，太有夫妻相了！你说我这眼真是，还不如捐了得了。我保证我对您爱人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看见气质跟您这么相似的人想结交一下而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陌上人如玉，对，说得可不就是这位先生嘛……” 顾陌听得一愣一愣的，挺想立马找面镜子看看自己跟周行到底哪块儿像了。 周行对王帅吹的这段十分满意，吹他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要有人吹顾陌，他能把每一句话记下来回头列个语录出本书啥的。 对于这个男人的赞美词，怎么都不嫌多。 眼见周少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了脸色，众人纷纷舒了一口气。 顾陌不太承受得住这些人探究八卦的猛烈目光，动了下脚想转身离开。 立即被人抓住手臂。 周行给了周围一圈一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跟我走。”然后不容顾陌拒绝，硬是拉着他进了电梯。 他力气很大顾陌挣脱不开，干脆道：“你要带我去哪，请直说。” 周行用空着的另一只手解开胸口两粒扣子，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眼里，冷得很。 很快他就知道了。 电梯停在十一层，他心头一惊。 st.十层以上是客房，周行带他来这干什么？ “你……” 周行动作略粗暴地把他带进一间房间，随着重重的关门声他被欺身压在门板上。 脊背处传来凉意，蔓延到心底。 “周行……” 周行眸子闪了闪，猛地碰上他嘴唇，用力地含住吮咬，却又不舍得更深一步。 顾陌感觉到他的手在腰间游移，有意无意地擦过敏感地带点着火。 像发泄似的，骤雨般的吻过后，周行摸上他的脸，哑声道。 “为什么要跟我断？” 如六年前那般委屈的口气。 可顾陌已经不是六年前的顾陌，不会为了他这样一句话心疼。 他偏过脸沉默着。 该说什么？因为你父亲来找了我，因为他威胁了我的家人，因为你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是因为我俩从始至终就没合适过？ “说话啊！” 周行的拳头擦过他耳际砸在门上，带着满满当当的怒气。 这一拳让顾陌想起了那些在六年里慢慢淡忘的事。 他本应该放下的事。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要问周行，可那些问题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你结婚了吗？” 周行愣住了。 连顾陌自己也愣住了。 他顿觉那天周耀宗撕给他看的真相像一根针插在了他心上，即使过了多年也未□□。 一碰就在意的疼。 周行冷静了些，插上房卡。 瞬间房间里灯火通明，两人注视着对方，站位跟以前没有什么分别，鸿沟却又宽了许多。 “没有。”周行吐出两个字。 又陷入了沉默。 顾陌抵上他胸口，手掌处传来滚烫的温度。 “不早了，我要走了。” 他推开了他。 周行受不了这么冷淡的顾陌，一把攥住他手心：“你明明还有话问我，你为什么不问？” “以前问过。”可你没有说。 周行表情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他还记着以前，他没有忘记自己。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他抚上顾陌嘴角，动作极致温柔。 “那这次你不用问，我全都告诉你。” “我解决了所有事情，回来找你了。” “我们在一起不分开了好么，我的老师。” 顾陌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拍开周行的手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江文衍。 摁下接听键。 “喂，文衍。嗯，好，我马上下…… “他不回去了，他跟我在一起。”周行扣住他的腰，凑到听筒处沉声道。 顾陌瞪大了眼睛看他，收获到一个满带少年感的笑。 江文衍一开始还没听出来那头说话的人是谁，直到对方又丢下一句“我告诉过你，别再让我看到你接近他”。 那头很快掐了电话，他显些搀不稳江元。 是周行，他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