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灶王爷
黑沉沉的夜，用黑暗覆盖了遍地积雪的地面。天上灰扑扑的，暗淡的月光垂下来，那似乎是垂死的光，令黑的地方显得更黑，就像是无形的手一般紧紧地扣在人们的心上。 被恐吓的店小二正战战兢兢地带着他们往大堂外头走。 苏小云走得不前不后，她心想，有事不能在大堂里说，为何非得换个地方说？ 她转念一想，也许店小二是要带众人去他的屋子，毕竟大堂十分开敞，怕是隔墙有耳。虽说这个时候，人们都在各自的屋子里歇息着，但小心行事总是好的。 店小二步履阑珊，每走一步好像就要重重地喘一声气。苏小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被过度惊吓而吓跑了魂，心里顿时有些愧疚。 她抬眼看向店小二，见他脸上表情呈着很木讷的神色，下巴上的肌肉却是在隐隐地颤动着，瞳孔异样地睁大了好些。 也不知是不是店小二即将告诉他们的消息过于渗人，他竟连还没说出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如此惧怕了。 苏小云心想，过后肯定要补贴些金银给他的。 店小二带着他们走向大堂一侧的门，这里没有点蜡烛，光线十分暗淡。 店小二熟门熟路地掀开大堂连接后堂的一个布帘，头上就瞬时泻下来一片清冷幽暗的月光，以及小小成片的隐约飘雪。 许是店小二穿的少，他的身形都开始颤抖了。 后堂是露天的，冷风都往没顶的空间里头钻，这里可比大堂要冷得多。苏小云也觉得冷，脖颈被凉风吹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手掌上传来温热的感觉。 原来是陆瑾易握上了她的手，他的大手热气很足，暖烘烘的热气也引到她身上来了。 苏小云转头，发现陆瑾易正在对着她笑，好似带着些讨好的意思。她还惦记着他耍她的事儿，撇开头不理会他，两只牵着的手儿却是没松开的。 苏小云借着暗淡的月色，观察着客栈的后堂。 后堂处有水井，木桶正静静地搁在井边，栓着木桶的绳儿被冷风吹得悠悠晃动。 后堂呈四角，四周都是围起来的屋子。离得最近的屋子，有一串串的干辣椒和大蒜挂在墙头，墙面有些被熏黑了，好像是灶房。 一般来说，店小二和一些伙计的屋子不会设在二楼，而是设在后堂的偏僻地方。 兴许就是其他的几个屋子了。 店小二脚步有些缓慢，似乎有些惧怕地回头看了非钰一眼，见非钰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模样，店小二只能继续哆哆嗦嗦地朝着一侧走去。 店小二走到了一间屋子面前，他抖得就更加厉害了。 那是灶房正对面的一间屋子。 听闻住人的屋子最好不要对着灶房，灶房的火气过旺，很容易冲撞到人。日子一久，这人的身体就会出现五脏火过旺的毛病。 灶房也不能直接对着茅房的方向，因为一个主火，一个主水，自古水火不容，时间一长，这个区域的风水必定紊乱。 而灶房的燥热火气也有长处，灶房有灶王爷镇守。既然是神仙，那便拥有镇压住阴气的能力。若是灶房对面是个充满了阴鬼的地方，阴鬼的脾性如何狂乱，那也得卖灶王爷一个面子。 说回正题，众人眼前的这间屋子。相对于其他而言，这张屋门显得有些破旧，甚至有虫蛀的小坑洞，窗格上都积了不少的灰尘，像是许久未经打扫。 屋子只在外头插着栓，并没有上锁。 “就在里面了……各位老爷请，请看……” 店小二颤着声音说着，他的喉咙里好像卡着一口痰似的，听起来十分不舒服。他把手放在门栓上时，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 只听得“吱呀——”一声，破旧的屋门就向着里侧推开。 一瞬间，苏小云就猛然发觉一股冷风从正面吹了过来，这般寒冰入骨的温度，吹得她的牙齿都有些发麻了。 这风儿，怎么吹的方向这么奇怪？怎么还有从屋里往外吹的，莫非是屋里的窗子没合紧吗？ 苏小云心里犯着嘀咕，却忽然发觉握着她手的力道似乎紧了一些。身旁的陆瑾易已经进入了警惕的状态，她一怔，也跟着对周遭注意了起来。 屋子里面黑漆漆的，清渺的暗色月光投进去，也只能隐约看见屋子的一些画面，屋子很空旷，没瞧见多少摆设，好似连床具都没有。 没有床，这屋子还怎么睡人？ 苏小云疑惑得厉害，视线中忽的看见一处与黑色不一致的颜色来，好似那颜色与黑色之间有着明显的分界，竟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她定睛一看，就看见屋子的靠墙处立着一张高脚的桌子，顶头上放着的是常见的深红色神龛。神龛前并没有点蜡，也没有供奉瓜果。神龛里面用红布罩着一样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佛像。 原来此处并不是店小二的卧房，反而像是间专门供奉神仙的佛堂。 不知道为什么，苏小云在看着那被红布包着的东西时，心里陡然感觉十分的异样。 店小二开了门也不敢进去，只把头埋得低低的，双手双腿都在机械地发抖着，额头泌出黄豆大的冷汗，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 非钰看着店小二这样便知晓他到了极限，却也打趣道:“不带我们进去瞧瞧？” 闻言，店小二惊得上下牙齿都碰撞在一起，发出“咯咯咯”的响声，“小的……小的不敢进去，老爷您进去里头……您要的答案就在那，那红布下头儿就是，就是……” 店小二的舌头好像被水泡涨了似的，说的话愈来愈模糊，怎么也说不清里头是什么东西。无论如何，他就是不肯进去。 “属下前去探路。”苏小云听到身旁传出低沉的嗓音，一回头就见胆子大些的阮影主动进了屋子里头去。他毫不犹豫地走到佛龛前，镇静地用着剑柄一端挑着红布一角。 剑柄向旁处轻轻一挑，红布便从那被遮隐的东西上头分离开来。 随着红布的扯离，底下的东西慢慢地映入了众人的眼里。 一根根形状或笔直或弯曲的白色骨棍，以一种古怪的组合拼装在一起。 那是一副骷髅架子，此时正是跪趴着的姿态，双手的白骨扑在案板上，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骷髅头，就正正地贴在合并的手骨上。 骷髅架子很小，显然是个婴儿的尸骨！ 苏小云没有过多防备，怎会想到突然看见一副尸骨，此时惊得她向后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她惊恐地看着那案板上蜷缩着的骷髅架子，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天夜里看到的那只发出声响的骷髅妖怪！ 只是那骷髅妖怪身上的白骨各自分散开来，好似空气中有着无形的血肉连接着它们一般。眼前的这幅骷髅，只是死气沉沉的，好似一副普通的婴孩骨架。 陆瑾易见状也是一脸骇然，但他毕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了这么多年，他也很快就镇定下来，转头就逼问着在人群后头站着的店小二，“你们这到底是拜神还是拜骷髅架子？” 店小二听到陆瑾易直言不讳的“骷髅架子”，顿时向地面呸了几声，好似将晦气都赶走后，嘴里就接着絮絮叨叨道：“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这是……这位神仙的名讳叫做白骨小儿！” 店小二惊慌地解释了一遍，不经意间就抬头看了一眼。却不料，他那一瞬间就看见了佛龛里跪趴着的骷髅架子，骷髅的一只眼里正冒着浓厚的黑气，空洞的眼睛隐约闪着猩红的斑点。 仿佛是被锁定的猎物一般，店小二浑身上下立即犹如掉进冰窟一般寒冷。 店小二猛的一颤，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喉咙里凄惨地冒出一声尖叫后，就立即连滚带爬地往一侧跑去！ 谁也没能料想到这样的发展，非钰反应过来便是低哼了一声，迅速凌空画了道符。在店小二窜进一旁屋子的最后一刻，符咒的痕迹迅速飞向了他，及时地映在他的后背上！ 店小二的印堂发黑，明显是被鬼魂吓着了，若是不理会，他日后铁定会生一场重病。 非钰画的符，是能够保住阳气的符，能护店小二不被今夜的浓重阴气所侵蚀。 至于那婴儿尸骨…… 非钰回头看着神龛，里头的骷髅架子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只是它刚才还贴在手骨上的骷髅头，竟然已经转换了一个角度！ 脖颈的脊椎怪异地扭动着，头部也向侧边转动。原本只能看见它的侧脸，此时竟然能够完整地看到它眼睛部位的一双黑洞。 此时，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正紧紧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盯着…… 他们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