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今年高考，落榜了？”舅公真没想到叶柠已经高中毕业。 “不是。姐姐考上大学了，不过她怕我和小安没人照顾，再一个家里没了经济来源，所以姐姐就去上班了。”叶兰先一步开口说道。 “是我自己不打算去上学了，大学出来也是工作，现在有这个机会先进厂里面当工人，挺好的。”叶柠紧跟着解释。 屋里的人不这么想，他们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他们都清楚，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出来就是干部，就算去当了工人，以后晋升的也快，像叶柠这样高中毕业的进厂里当工人，除非背后有人，不然很难再上进。 都清楚上大学才更好，可叶柠家的情况不一样，爹妈都没了，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妹妹，不去上班赚钱，弟弟妹妹怎么办？ “家里安排的怎么样？”舅公问道。 叶柠大概说了一遍，发现也不少细节是她之前都没注意到，然后就直接说自己没想到。 “你以前一直在上学，第一次能准备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舅公安慰叶柠两姐妹，沉吟片刻，说道：“先让青梅两口子跟回去，免得你家里乱套了，一会你几个表舅回来，我让他们下来帮你设灵堂，我明天再来。” 叶柠赶紧点头，又跟舅公舅婆说了几句。和大姑大姑父一块赶回去。 “你爸走了，你们那个妈知道吗？”叶青梅擦了擦红肿的眼睛，低声问道。 “不知道，我没联系她。”叶柠看了大姑一眼，“我觉得没必要联系她。” 这话叶青梅很赞同，走都走了，叶青山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就是可怜了这个几个孩子，这么大年纪就没爸妈了。 “以后在厂里好好工作，争取早日转正，有出息了不比大学毕业出来的差。”叶青梅安慰叶柠，想着想着又呜咽起来。 “我姐已经是正式工了。”叶兰回头拉了叶柠一把，“姑，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说到这，叶青梅忍不住瞪了三人一眼，就没见过主意这么大的，爸爸死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声不响就瞒了下来，一瞒就是三四个月，还把家里的地给卖了。 想到那些好田好地，叶青梅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赶紧赶慢，总算在中午前到达村里，叶青梅刚进村里就哀嚎，“我的弟弟啊，你才四十出头的人，怎么就死了？我的弟弟啊，妈没的早，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没了，我以后娘家就没兄弟了，以后没人撑腰了怎么办？弟弟诶，你命真苦啊！小时候没享过福，年纪大了正要享福就死了，你死的冤啊……” 跟唱大戏似的，叶柠觉得大姑伤心是真的，但是这些话绝对不是胡乱说的，句句有深意啊。 一路哭嚎着到叶青山家里，直接进里屋看叶青山的牌位，抱着就哭。 许久，叶青梅放下牌位，看到叶柠和叶兰整理出来的衣冠，又是一阵大哭。 “青梅，先别哭了，你瞧这家里，什么都得靠你操办。”姑父扶着妻子说道。 叶青梅勉强止住眼泪，挽起袖子，直接让她家男人去后山帮忙，外人哪有自家人精心，然后查看叶柠几人买的东西。 “白布够了，麻布和孝帽呢？”见几人茫然的模样，叶青梅叹了口气，“我晚上给你们做出来，但是麻布得找找谁家有，明天设灵堂挖坟，得准备烟和酒席，明天的酒席简单些，就请挖坟的人吃，正经的席面是十六的中午，吃饭时辰定好没？” 叶柠几人又摇头，她真不知道吃饭还得定时辰。 “那桌子凳子碗筷这些借了吗？”乡下一户人家的碗筷都有数，办酒席的时候就会各家借桌子椅子还有碗筷，一般都刻了当家人的名字，用完了跳出来还回去就行。 叶柠几人还是摇头。 “那十六中午一共有几桌，我好准备出去借东西，你们找谁来烧饭？”这回叶青梅不等他们摇头，直接说道：“算了，猜也知道你们肯定没找，村里的六婆烧饭好，一般有白喜事都爱叫她，晚上你们跟我一块去找她，还得找几个帮厨，这些一会我再想找谁，菜买的应该差不多了，豆腐得去定两桌，还有肉，也得先去定下来。” 叶柠姐妹两本来以为他们准备的差不多，大姑来了才知道还有很多东西都没安排好。 随着大姑陀螺一样的转着，一件件事情上了轨道。 下午三点左右，香舍村来了七、八个表叔，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往门口一站，谁想闹幺蛾子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身板炕不抗揍。 吴仙凤远远瞧见了，小跑着回家，“叶柠那臭丫头找了她舅公一家。” “什么？那老不死的也来了？”王春香一想到那老不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就是个蛮不讲理的野人，说打人就打人。 “我没瞧清楚，不过他儿子和孙子都来了，瞧着有十来个。”吴仙凤有些害怕的说道：“那咱们明天还去不？” “去个屁，想找死你自己去，别拉着我儿子。”王春香磨了磨牙，没想到叶柠把那老不死的搬出来，他们要是敢去闹灵堂，他们绝对会打折方明还有清河的腿。 表舅一家和大姑他们一来，村里的闲言碎语一下就没了，冒出的都是惋惜叶青山这么年轻就死了的话。 “别搭理他们，一群欺软怕硬的软蛋。”叶青梅最清楚村里那些人的德行，让叶柠不要理他们。 来了这么一伙人，吃住总得安排，叶柠本来打算买肉，被大姑给拦住了。 “十几个大男人，几斤肉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你别管，我去买。” 叶柠要给钱，大姑死活不要，她买了半脸盆的猪血，又买了板油，回到家，先把板油熬油，没熬干就捞出来，小一脸盆的油渣。 “这些天都要做饭，油用的快，油渣炒青菜就是一道半荤半素的好菜，还有猪血豆腐，再弄两个素菜，席面就好看了。”叶青梅边炒菜边教叶柠和叶兰，“小安，你上供销店拿几瓶酒来，再拿两包烟。” 四个菜都是用脸盆装，味道稍微有点咸。 大姑见叶柠表情，哭了一天的她总算笑了一下，“我故意炒的咸一点，那么多人，菜淡了都吃菜哪够？”到时候没吃饱饭，人家不会说菜好吃所以吃多了菜，只会说叶青山家小气，连饭都不给吃饱。 好吧，叶柠算是见识了普通百姓的智慧结晶。,,, 第38章 守灵 光看神情就知道大家伙对这顿饭很满意, 不过几人都让大姑下回别张罗荤菜了，都知道青山家里就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没爹没妈的, 他们随便吃点就行。 吃完饭，桌上的烟酒都没动, 大姑打开一包烟分过去, “你们来帮忙是情份，我们也不能一点都不讲究。” 叶青梅跟他们客套了几句，把叶桉和叶兰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他们住，叶柠那间收拾出来等舅公来了住, 他们几个都睡在叶青山的房间。 晚上收拾妥当了，大姑又抱着叶青山的牌位哭, 眼睛肿的都睁不开，叶柠怕她眼睛哭坏了，一直在旁边劝。 “大姑, 你别哭了, 你这样我爸走了都不安心。”叶兰也劝着。 “我不哭, 不哭。”这么说着, 眼泪根本止不住。 晚上，几人都睡不着, 叶柠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死了爸妈肯定也这么哭吧？只怕比这更伤心, 也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好好劝劝爸妈, 别把眼睛哭坏了。 天微微擦亮, 叶青梅就窸窸窣窣的起来，叶柠几个跟着起来，今天要设灵堂，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多。 吴大师算好时辰过来，做了一场法事，然后将衣物放入棺材中，一边诵经一边盖上棺材。 “入馆完成，停灵五天，五天后辰时出殡。”吴大师还要再去看墓地，瞧瞧他们挖的怎么样，叶柠让叶兰跟着过去，叶桉要跟着三叔公再去喊人来吃饭，也就是送葬的意思，大姑去借桌椅板凳还有碗筷，叶柠则去定肉和豆腐。 豆腐可以花钱买，也可以直接拿豆子换，一升豆子两斤豆腐，叶青山去年种了不少豆子，叶柠不会做豆腐，单吃黄豆也吃不了多少，干脆都用黄豆换了，十斤黄豆一桌豆腐，一桌就是二十斤，叶柠咋舌，大姑说要换三桌，六十斤豆腐？锅都放不下。 她不懂这些，大姑说怎么买就怎么买了，除了豆腐，又买了一扇板油，订了两大盆猪血，十斤猪肉和两头猪的猪下水，只是预定，大姑可不放心让叶柠来挑肉。 “都买好了？”大姑拎着满满一大篮子的碗。 “嗯，都定好了，花生没买，我也不知道村里谁有。” “这个我买了，家里黄豆还剩多少？”叶青梅换了只手，问道。 “还有五斤多。”叶柠算了算，换完豆腐好像还剩这么多。 “晚上挑豆子发豆芽。”四凉四热八个菜，凉菜她都操办好了，热菜来一个猪血豆腐，青菜豆芽，肉加猪下水，再弄个四季豆煮土豆就成了。 叶柠想到近年多出来的风俗，说道：“三叔公说最近两年办丧事，很多人都会加鸡鸭，而且必须是整只的烧鸡烧鸭。” 这个叶青梅也知道，照她的想法，就别起什么花头了。 “我是青山的姐姐，我也希望他能风光下葬，可咱们不能光顾面子，还得想想里子，你现在虽然有工作了，可小兰要上高中，考上大学还得继续上大学，小安才是小学，以后肯定也要上高中和大学，哪里都得花钱，能省就省了，你们家现在就剩你们三个，就算没有鸡鸭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如果家里确实困难，叶柠就不会提了，不过加几只鸡鸭还是没问题，她回去问叶兰和叶桉，也听听他们的意见。 “姐，我打算加鸡鸭，咱们不说让爸多风光，好歹中不溜要有的吧。”叶兰觉得大部分人都有，就他们爸没有，太委屈爸了。 如果是以前，叶柠觉得人死了就是一堆灰，面子做的再好不如活着的时候对他好，可她现在觉得人有灵魂，兴许叶青山就看着呢，她无法给最好的，一般总要过得去。 “行，我下午去找人买。”叶柠出去见大姑正在那指挥他们把桌子摆在门前，她过去小声说道：“我跟小兰他们说了，都想着不差那几只鸡鸭，中不溜还是要的。” 几个孩子都商量好了，叶青梅就不做这个恶人。 这些天她也知道了大外甥女改变很多，瞒着青山的死讯，不声不响的把地给卖了，也有人说青山死了肯定有赔偿金，有猜五千的，有猜一万的，叶青梅不打算问，这些都是他们姐弟的家底，听人说卖地卖了两千多，想来多几只鸡鸭，对他们而言不是很为难。 “那就加上，根叔家里养的鸡鸭多，我一会去问问。”大姑马上做了决断。 灵堂设好了，作为孝子孝女，叶柠几人都要守灵，一起守着通宵不现实，白天还有不少事，四人分成两组，叶柠和叶兰一天，叶青梅和叶桉一天。 七月十五，这天日子较为特殊，叶柠和叶兰都忍不住害怕，三叔公想的周到，让他三个儿子都过来守着，没一会，舅公家的几个儿子也来了。 一群人聚在灵堂，叶柠和叶兰也不害怕了，其中一个堂叔问叶柠，“你在光大药厂上班怎么样？” “还行，领导对我挺好的。”叶柠只说自己在光大药厂上班，并没有说做什么，她也不准备说，要是知道她是坐办公室的，村里总有些人会找她帮忙，太麻烦。 “工资呢？我听人说药厂工人的工资高，一月有四五十。”另一个堂叔问道。 “没有，我刚进厂，哪有这么高的工资。”具体多少她没说，几个堂伯堂叔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转而问叶兰的学校，得知她的分数去了二中，全都惋惜她没去上中专，只要两年就能出来工作，到时候两个有工作的姐姐还怕养不大弟弟吗。 叶柠笑道：“没事，上高中考大学更好，我要不是机缘凑巧能进药厂，我也去上大学，就苦这两年，回头小兰大学毕业了，家里就好了。” 叶兰抓着叶柠的手，凑近她的耳旁小声的说道：“姐，你放心，我一定考上大学，然后以后我来养你们。” 叶柠戳了下她的脑门，“饿了没，我去拿点吃的。” “我想吃面。”叶兰比之前不客气了，不客气就代表是自己人。 叶柠进厨房，就见大姑已经在煮面，一大锅的青菜面，见着叶柠过来，招手让她过去。 “赶紧过来搭把手。” 一人一大碗面，上面加两片厚厚的豆腐和一个煎蛋，叶柠和叶青梅一人两碗端出去。 “大表哥，过来先吃碗面。”因为娘家是客，所以优先给娘家亲戚，接下来才是三叔公家的几个儿子，他们和叶青山是堂兄弟，属于自家人。 叶柠不太懂这些亲属间的详细关系，干脆什么都不说，就跟在叶青梅身后，她说给谁就给谁。 等到叶柠他们自己的时候，锅里的面剩的不多了，大姑将昨天晚上吃剩的饭倒进去，就变成了泡饭，姑且算泡饭吧，反正叶柠看着糊哒哒的，有些吃不下去。 “你们也吃点。”大姑要给他们盛饭。 “不用了大姑，我不是很饿。”叶柠摇头，看旁边大木盆里的面，转移话题，“这面发好了吗？咱们什么时候做馒头。” “我看看。”大姑一边吃着泡饭，一边用手戳了戳，“已经差不多了，一会我去叫六婆还有三叔婆过来帮忙做馒头，明天中午前要蒸好。” 来的不止六婆和三叔婆，还有三叔婆家的两个儿媳，他们过来看了眼发好的面条，一个个戴上袖套围裙，开始做馒头。 “三叔公三叔婆这次真的难得，我过去敲门就马上起来了，还让两个儿媳妇过来帮忙，你要记着他们的好，以后过年过节的回来多往他家走走。”叶青梅小声的对叶柠说。 “我知道，我都记在心里。”比亲爷爷都好，她以后回来当然就当正经亲戚走。 叶柠和叶兰换上孝服，披上麻布，叶桉也是如此，跪在棺材外边一些，不一会，受到邀请的人陆陆续续的来了。,,, 第39章 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