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诊脉
恢复正常之后的老人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他慈眉善目的端详了崔清水半晌，皱眉道：“嗯，还是这个孙媳妇看着顺眼......可惜了......命数不太好，年纪轻轻有一劫......” 崔清水哑然，他也不知该不该接话，更不知如何接话。 看董依琳出了房门，老人打满褶皱的额头下，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终于舒展明朗了许多，温润的脸上泛起一丝担忧：“刚才那人，心存不善，害人利己，迟早会遭到报应的。你们要好自为之。” 崔清水再次哑然，半晌问：“您认识她？” 老人和蔼的拉起李光头的手，放在两手之间宠溺的拍了拍道：“认识？我不用认识她，我老头子虽然老了，眼睛却不老！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光头啊不是爷爷说你，你刚刚带进来的那个坏女人，实在不是什么好惹之人。那人眼球突出，眼露三白，报复心很强，喜欢利用自己的小聪明；印堂极窄，人中不正，爱搬弄事非，十分善妒；眉毛断失，心胸狭窄，喜欢与人一较高下……这样的女人，可实属得罪不起呀，要远离为慎。” 本在犹豫要不要追出门的光头，听到老人这番话，不禁怔了怔叹口气：“老爷子，我懂，您说的这些我都懂，只不过......”他回头望了一眼崔清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只不过我就是一试，只是一试。您别担心。” 崔清水不禁打个冷颤，内心疑惑：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稍微懂行的人都知道，面相看人绝对不能单论，定要配合其心性、行为、筋骨等等来做整体判断，否则很容易断章取义判断失策。而刚刚这位老人在短暂的几分钟内，竟然能得出这么多结论，最关键是，这结论十有八九的准确无误！董依琳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在与她共事相处了几个礼拜之后才得出结论，而这位老人，仅仅只需要一眼！ 安抚好老人情绪后，李光头终于跟老人说出了崔清水前来的目的，并轻手轻脚带上门走了出去。 这间充斥着淡淡中药味的房间里，只剩下老人和崔清水两人。崔清水终于有机会跟老人单独聊上几句，说出那些让自己困顿疲惫的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崔清水这样一个从来不善言谈的人，竟然在老人和善鼓舞的眼神下，将这段时间堵在心里的问题和不良情绪一吐而空。 老人只是淡淡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崔清水有种奇特的感觉，老人的房间弥漫着的中草药，似乎有种沁人心脾的安神之效。 在一股脑儿说完所有的不解和练气所遇到的问题后，崔清水突然觉得：即使这位老人真的已经神志不清到无法为自己排疑解难，但至少自己现在的心情，相比之前要释然很多。 “说完了？”老人问。 崔清水点点头。 老人示意崔清水挽起袖子将胳膊伸过来，然后伸出那把枯瘦如柴的右手，食指与中指轻点脉搏，与所有中医把脉一个样，侧着头沉凝感受起来。 老人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因为他察觉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与众不同的一面。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竟然有着比常人跳动频率快上很多的脉搏！甚至将近常人的两倍之快！ 如果是普通人，维持这样快速的心跳频率，绝对会脸色潮红、头晕出汗，甚至会因血管爆裂而直接死亡！可眼前的小姑娘，完全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脸不但不红，反正还显得有些异常的苍白。 老人没有收回手指，依然专心致志的体察感受着这种强烈的脉搏带来的冲击。 “心主血脉、肺朝百脉、脾主统血、肝主疏泄......怪哉怪哉......”老人喃喃道。 示意他收起右手换上左手，老人继续专心致志的诊脉感受。 一个人的脉象与其脏腑气血密切相关，也就是说，一个人脉象的频率、节律等因素，反映着这个人五脏六腑的变化。可奇怪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五脏六腑并没有发生任何病变或异常，相反，从她脉象的充盈度和血流的通畅度上可以判断，她的身体不但没有任何病变，反而健康到连多余的废气浊气都没有！ 这要归功于崔清水每日坚持不懈的练气，虽然没有达到想要的境界，但每每将气沿督脉过三关、上头顶、顺两耳、会于舌，然后再相连接呼气，直至足底的涌泉穴时，他总会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和清爽，这种良好的感觉，他知道便是气到病除之效。 老人点点头，刚想将手指拿开，突然脸色一变，手指再次搭在了崔清水细细的手腕上。老人脸色变得有些困惑、有些不解，微微皱起的眉毛也拧成了一股。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这个体质异常的女孩，让他奇怪困惑的是，这个年轻的女孩脉搏突然之间又有了新的变化—— 由之前较常人两倍的频率，突然就降到了常人一半的频率！ 要么很快，要么很慢！这是他平生都未见过的奇异脉数。 “怎么了？”崔清水察觉到了老人脸上表情的波动，有些担忧的问。 “除了练气，你还练过些什么？”老人问。 崔清水迷茫的摇摇头，还能做什么？光是练气，就已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老人摇摇头：“不对不对，这绝非常人能有！你的脉搏时快时慢，平时可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崔清水终于理解了老人的问题，时快时慢，岂不是心律不齐的病症？可单凭自己这些年不间断的练气，即使没有什么大作为，但也不至于练到最后反生病灶吧！？ 他想了想摇摇头：“没有，除了有时会焦虑失眠睡不好觉之外，没有其他不适。” 老人再次陷入困惑：“这么说，我老头子平生所学也没法帮上什么忙了，这种脉象，实属奇怪，我也没见过。” 虽然来此之前早就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但听老人亲自说出这句话，崔清水依然有些失望透顶。 沉默良久他站起身道：“还是要谢谢您，您多保重！”说完朝他深深鞠躬。 可就在他鞠躬的瞬间，突然想起那日周靖说的话：“你体内有两股不同的神识在互相抗衡，就像拔河一样......” 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老人？还魂至他人身体，体内有两股神识，这事虽然听着荒唐些，但以老人的经历和城府，应该不至于惊的晕厥过去吧？ 崔清水内心有些纠结，这件事一直是他难以启齿的痛，再加上华江的人一直在背地里找他，他更不应该高调的将此事说给他人听。可他也知道，如果不说，今天便到此为止了，但如果说了，是不是还会有一线希望？ 他抬起头仔细望了望老人那张沟壑丛生却和蔼可亲的面庞，突然道：“老前辈，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老人波澜不惊的拍拍床尾，示意他坐下说话。崔清水突然有种感觉，这个时不时会犯糊涂的老人，其实从一开始就看出自己没有说实话？ 于是，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整件事稀里糊涂的讲了出来。崔清水怔怔的望着老人，有些怀疑对方是否听懂了自己所讲，因为不善言辞的他，讲到最后连自己都是云里雾里。 老人愣了愣神，反应了足足五分钟，也沉默了足足五分钟。最后，他抬起那双有些浑浊但温润的眼睛盯着他：“老头子我总算搞明白了......” “这么说，您知道原因了？”崔清水问，也许是有些激动，也许是被屋里淡淡的中药所浸染，苍白的小脸变得微微红润。 老人点点头，伸出手指了指书桌上的纸和笔，崔清水心领神会的将其递给他，却见老人颤抖着手在纸上画起了什么。 崔清水认真的看着，直到老人停住了笔，他依然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纸中央，画着一道长长的横线，横线上方是两列不同颜色的抛物线，横线下方，还是两列不同颜色的抛物线。 老人道：“你这种情况，可以用物理学的一个现象解释。” 看对方更加困惑了，老人拿起笔边比划边解释：“假设这是两列振幅相同的波，当这两列波发生干涉时，就会有振动加强区和振动减弱区。振动加强区就是当波峰与波峰叠加，或者波谷与波谷叠加而形成，而振动减弱区，便是由波峰与波谷抵消而成......” 老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崔清水，却见崔清水依然是迷惑不解之色，然后拿起笔再一次比划起来：“这两个点相遇，就会加强振幅，你看，这条线是不是长了一倍？可当这两个点相遇，则会减弱抵消掉，你看，是不是短了一倍？” 崔清水虽未上过物理课，但他脑子并不笨，待老人循循善诱的讲清楚这些概念之后，他突然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当我与李佼人的神识达到某一个点时，会相互叠加，同样的道理，如果达到另一个点时，会相互抵消？” “大概是这个意思！”老人点点头：“将你们二人的神识比喻成这两股波，当这两股波相互干渉，在波谷和波谷或波峰与波峰相遇时，会叠加；反之则抵消。而且我认为，这种叠加和抵消直接体现在脉象上，所以你的脉搏才会时快时慢。” “那我练气得不到提升是不是也是这个道理？” “练气对神意气三方面有着很高的要求，说白了，主要由神经系统调节达到，而你体内的神识有着明显的分裂，两股神识自成一派，这样自然是很难练成的。强行练下去只会气运不调。” 崔清水惊的一身冷汗，气运不调？有这么严重后果？难怪最近这种昏昏欲睡疲惫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合着是强行练气引起的？ “即然如此，可有什么改善之策？”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老人微微颔首，沉思一阵道：“导气令和，引体令柔啊！”说着，吃力的站起身走到书架旁边，老人眼神游离于书架上各形各色的书目，随即取出一本薄薄的包着牛皮纸书皮的小册子，翻过前面那些详细的介绍，直接翻至最后几页彩色的图注上，指着图中标注在人体上的红绿色线条道：“按此图标注来做导引，每日一次，久而久之，可充分调动内在气息，调合神识。” 崔清水毕恭毕敬的接过那本不起眼的小册子，这才注意到上面画着繁复至极的各条经脉纹络。 导引之法？ 他想起不知何时在书上看到的介绍。导引之法从古至今就备受修行者推崇，《庄子》上有记载：“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已矣，此道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也就是说，导引之法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养形之人，延绵益寿，将它和行气术相结合进行养生，以至出现了像彭祖那样长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