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李绩当然不会如此,既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和一群女人胡闹,脱下的染血的衣裤昨晚已用井水洗过,对一个在前世独自生活了十多年的人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虽然在这个世界,一个大男人自己洗衣物有些奇怪。 叽叽喳喳的女人们欢快的从身边走过,李绩并未留意,他是一个很淡薄的人,前世如此,这一世更是内敛,但一个年轻的声音喊住了他, “李大哥,李大哥……”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十七八的年纪,脸蛋红朴朴的,端拿木盆的双手因长期劳作而显的有些粗慥,谈不上有多美丽,却是朴面而来一股健康青春的气息,十八九无丑女,大略如此。这是小镇冯裁缝家的姑娘小芳,心灵手巧的,在慈溪镇也是数得着的好姑娘。 “是小芳妹子啊,怎么,有事么?”李绩明知故问道。 “李大哥,俺,俺看你昨天回来时衣服上都沾了血……给俺吧,俺帮你洗!” 慈溪女子温柔似水,但性格一点儿也不拖沓,敢想敢说,可不会遮遮掩掩,周围几个女人不由的咯咯大笑起来。 “有劳妹子挂念,衣服昨晚我已洗完,就不劳烦妹子了,下次,下一次等我凑齐一盆再找你洗,你看可好?” “每次都这样……” 小芳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犹豫之下,终是没再多说,和同伴们一起离去,远远传来女人们的打闹嘻骂之声,似是和他有关...... 李绩摇摇头,自顾离去。这姑娘的心事两世为人的他如何猜不到?不过以他现下的状况如何会考虑这种事情,前途未明,方向不定,正因为是个好姑娘,他才不愿意和她有所牵扯,这和相貌无关。 保持距离,不给她幻想,才不会伤人,毕竟,他的心不在这里…… 这个世界的姑娘们,李绩叹了口气,可不象前世网文中所写的一样,到处都是极品的美女,动不动就肤如凝脂,一出门就有国色天香,不是他眼光挑剔,也不是慈溪女子有多丑,都是普通人,普通相貌,平平常常,劳动人民嘛,每日劳作,你指望她们肤白妖娆也不现实,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不管怎样,李绩还是很开心,能被人喜欢惦记,总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 走过镇西街道,往南一拐,有条小巷,内里很是集中了几家不错的早点铺子,其中尤以包子张名声最响,乡下人实在,成年人拳头大的肉包,皮薄陷大,是南离特有的驼牛肉剁碎,辅以少量元葱,青皮虎椒,满满一大坨肉,一口咬下,真正是满嘴流香,李绩吃遍慈溪大街小巷,早点却是非此不可。 小巷中人头涌动, “三郎来了。” “游徼这边坐。” 招呼声不断。来此地近一年,李绩不可能认全镇上所有人,但他人却无有不识大名鼎鼎的李三郎的,李绩一一点头致意,早有人让出板凳,不多时,十个大陷牛肉包子,二大土碗红豆稀饭便端了过来,李绩正值青壮之年,又天天打熬身体,早已是饥肠辘辘,一时间,使箸如飞,风卷残云。 李绩在此吃饭,是不用付钱的,倒不是他欺行霸市,包子张是恨不得三郎天天来吃,顿顿来吃,一个人再能吃,对开食铺的来说又能吃多少?关键是自他定点来此吃早点后,慈溪大大小小混混无赖再没人敢来这里吃霸王餐了,仅此一点,镇上所有的早点铺子都对包子张嫉妒不已。 所谓入乡随俗,李绩也不是骄情之人,乡下公务员嘛,你若表现的太出挑太清廉,让别人怎么做? 一时饭毕,在众食客一片招呼声中走出小巷,每日辰时,到镇公所点卯是重要的工作之一, 对这个世界的刷卡制度李绩心中是鄙视的,整个慈溪镇就三个正式在编吃公饭的,有事时再加几个临时工,蔷夫虚继海,官老肖子明,再加上他自己。本来大家轻轻松松的多好,有事来,无事散,偏那蔷夫虚继海呆板,不知通融,搞形式搞的和县老爷似的,也是个想当官想疯了的。 镇公所位于慈溪镇街中心,不大的一处小院子,比李绩住的那套也大不了多少,也就是所处的位置比较扎眼而已。李绩进门时,其他二人早已到了,一般李绩总是最后一个,他事少,也不揽权,又有些许武力,倒没人对他指手划脚。 和蔷夫虚继海问答几句,又和几个帮闲书办闲扯几声,知道今天也无甚要紧之事,便准备照常去镇上巡视一番。底层公人大抵这样,有事时忙死,没事时倒也清闲,自去消遣,也没人来管你。出门前遇见官老肖子明,两人都故作未见,互不理睬。 这个肖子明,是慈溪镇三个公职中唯一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是从乡老中简拔而起,而李绩是家自双城,至于虚继海,则是科举出身,家就更远了。肖子明既为本地人,人脉渠道自非他人可比,其人生性刻薄,好耍奸诈,虽无大恶,小打小闹的算计盘剥却是不少, 李绩初来乍到,一开始也不明白其中的干系,在几次纠纷中禀持公正,倒是狠狠的得罪了这厮。 第5章 知识才是力量 出得镇公所,早有几个帮闲打手跟上,这些人都是镇中破落户,跟着狐假虎威,赚点儿吃食零花罢了。 莫要小看此节,在慈溪,敢扎着膀子在大街上呈威的,还真没几个。想那李绩本尊,年前初来,既不懂人情事故,又无有过硬的武力,尤自目中无人,自高自大,结果不到一个月就被人拍了黑砖,白白便宜了魏国光。 这一年来,新生的李绩很是做出了几件了不得的大事,六个月前独擒越境大盗花刀寇单锋,三个月前率乡民抵御座头山群匪,手刃十九名贼人,还有昨日与望候乡争水的高光表现,这才使他的地位真正配的上游徼二字,当然,出手大方,为人四海对他这样经历的人来说也不用人教。 出镇公所向北,不多远有一条花巷,慈溪的几家花楼,半掩门多集中在此处,几个人溜达达的走过来,不成想半空中一盆洗脚水泼下,幸亏李绩身手轻便,将将躲过,却也免不了裤腿上沾了些许水渍。 “俺把你们这些卖肉的腌臢货,眼睛长到屁股上了么!差点没泼爷们儿一脸!” 没等李绩开口,手下几个帮闲早对窗大骂起来,楼上肇事者早已关上窗,也不言语。几个帮闲打手撸胳膊卷袖子就要冲上去拿人,这种事是他们的最爱,好吃好喝不说,说不定还能楷点便宜。李绩摆手阻止,倒让几个破落户心痒不已。 李绩并不是老好人没脾气,他自知自家事,这盆水恐怕还真就是冲他来的,连泼水的人他都猜的到——众香楼小桃仙。 这是原主给他留下的一笔烂账,这厮来慈溪没几天,局面未曾打开,倒和烟尘女子小桃仙勾搭成双,两人双宿双飞,好的蜜里调油一般。 那小桃仙后来李绩也见识过,十来岁的年纪,矮小干瘦,脸上的脂粉朴的比鞋底子都厚,虽然也算有几分姿色,但一副未成年人的样子让他丝毫提不起兴致。 这个世界以瘦为美,甚者以骨最佳。所谓肥环瘦燕,李绩其实是喜欢丰胰一些的女人的,无它,最起码,丰凶肥臀手感不知道要比骨瘦如柴的好了不知道多少!所以不是他装圣人,实在是没看上,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再染上点病可怎么办? 于是便疏远了她,可事情在小桃仙看来,却是另有说辞,逮人就哭诉李绩出息发达了就不念旧相好了,弄的李绩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都是苦命人,弱女子,难不成还真上去打她一顿?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招惹她便了。 出花巷不远,有大宅院一座,门前一老树,甚是奇峻,里面传来阵阵童子读书声,帮闲们都清楚自家游徼的脾性,纷纷唱鍩散去。李绩整了整衣冠,从角门轻轻地溜了进去,他也是来此读书的,当然,可不是和童子们在一起。 慈溪镇若论藏书之丰,有三家之选,蔷老虚继海,首富王大户,以及眼前的明世堂。书籍在这个世界是非常珍贵的,普通人家整天为了生活奔波,哪有闲钱闲心置办书籍。 三家中,蔷老虚继海家书虽多,但大部分都是有关科举方面的,读之无用,王大户李绩巴结不上,他也不会低这个头,只有这明世堂,其主人朱老先生方正严谨,学识渊博,在慈溪是出了名的好口碑。 为能进明世堂看书,当初李绩可没少费力气,朱家不缺钱,于是李绩把明世堂所有诸如挑水,劈柴,打扫,换瓦等体力活全包了,足干满一个月,朱老先生才允他可每日看书二个时辰。只是看书,可不是收徒,在朱老先生看来,李绩太过粗鄙,朽木也...... 李绩看书甚杂,除科举书外,什么都看。尤其爱看诸如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人物传记,历史朝更等杂书,用朱老先生的话讲,是除了正经书不看,其他什么都不放过的蠢材。他不懂李绩,对李绩来说,这些杂书才是了解这个世界最好的窗口啊。 通过大半年的读书,再不断融合本身的记忆,李绩也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概况, 这片大陆名为北域寒洲,是这方天地七个洲陆之一,北域寒洲以云瀚天岭为分界,大致把整个洲陆横断成南北两片区域,北方区域有四十三国,南方区域五十八国, 慈溪所属的南离国,便是南方五十八国其中之一,通过大量的阅读,李绩了解了很多的东西,但同时也产生了很多疑问,比如...... 这片洲陆上的国家王朝更替很稳定,在李绩的前世历史中,一个朝代几百年也就到头了,可这里,上千年的王朝比比皆是,最长的甚至达到了三千年,这简直不可想象...... 国家之间的战争很少,一片大陆上百个国家,竟然相处很融洽,都是和平主义者? 人民生活比较稳定,也许谈不上富足,但至少好像没见哪里饿死过人,这怎么管理的?奸臣呢?黑心商人呢?土地兼并呢?那些“吾可取而代之”的造反者呢?那些“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豪杰呢? 也许李绩看到的并不全面,毕竟纸上谈来终觉浅,他还没有机会走出去真正看看这个世界,但很多的东西确实让他很困惑,似乎漏掉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二个时辰在书海中很快过去,中午胡乱对付一口,李绩直奔下一个目的地——钱记药铺,慈溪最大的药铺。 他可不是为了买药,而是为了跟坐堂大夫学人体穴位分布。如果说上午是学文,那么下午便是学武了,钱记药铺有慈溪最好的坐堂郎中,听说是从双城年老回乡的医中圣手,教授些穴位知识是不在话下的。 一天下来,李绩过的很充实,那不是前世为了车子房子而奔波的疲惫,这种充实,让他感到每一天都在进步,剑越来越快,内力越来越充沛,对世界和身体的了解越来越深,他在准备,准备有朝一日能够无所畏惧的探索这个世界。 第6章 关于剑术 “游徼哥哥,游徼哥哥,” 在明世堂学习完穴位,照例镇公所晃一晃算是完成一天的工作,李绩回到住所时,自家院子门口一个半大小子喊住了他, “郭叔喊哥哥去吃酒,说是有件好事。” “哦,知道了,某这便去。” 半大小子口中的郭叔正是镇上唯一一家镖局,致远镖局的镖师,说是镖局,其实镖局上上下下加起来正经的镖师也就老郭一个,外加两个小伙计帮忙。 致远镖局的总部在双城,但在周围四乡八镇要紧的地方各有驻场镖师,接些价值不大的普通散客业务,说白了,这些被派出去的镖师基本都是不受重用,本事不济的。老郭年过四十,奔五十去的年纪,武力普通,又不会奉迎,来慈溪也就和养老一般。 眼见天色还早,离天黑还有一,二个时辰,李绩也不回家,径自回返后街,切了三斤驼牛肉,一只熏肥鹅,再加上几样时令佐酒小菜,用菏叶包了,一根麻绳提着,直奔镇北而去。 镖局在慈溪镇尽北头,孤零零的一座四合院子。老郭身材高大,四方黑红脸膛,声音洪亮,典型的镖师职业性格仗义,四海,好交朋友,心里藏不住事。 “哈哈哈,李老弟,你猜哥哥这次从双城回来,给你带回了什么?”老郭神色兴奋,一脸的得意。 “老哥哥说笑了,小弟初来慈溪,若不是哥哥多处帮衬,又如何过的安稳,哪里还敢劳烦哥哥。看老哥哥如此高兴,难不成给我带回了一位新嫂子?”李绩开玩笑道。 “胡说,你哥哥我便是现下屋里的那个都应付不来,如何敢再招蜂引蝶?” 老郭嘿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物,似是书简,郑重的交到李绩手里。 “有这东西,老哥哥我也算是不负所托了。”说罢,满饮了一杯。 书简不重,由九片竹篾穿线而成,上头密密麻麻刻着无数小字图形,第一片竹篾上四个大字“六合剑法”不由的心中大喜。 “老哥哥,这,这东西却是从何而来?如此贵重,小弟我如何敢收?” 李绩自穿越而来,所见所闻,内功技法在这个世界是相当少见的,整个慈溪也就廖廖数人真正会武,这也是他仅凭前世击剑术和一套粗浅的呼吸吐呐就能人前显圣的原因,不是他太强,而是别人太渣,一套入流的功法剑术之珍贵可见一斑。 “李哥儿莫要推迟,你我兄弟之间说这些太远,你知我知,这剑法再是珍贵,比老哥哥性命如何?来,坐下吃酒。” 李绩当然明白老郭所说何意,自来慈溪,老郭确实帮过他不少小忙,但李绩帮他,却更有过之。 年前花刀寇过境,劫的便是老郭的镖,没李绩出手,别说镖货了,老郭命还在不在都是两说,年后座头山群匪犯境,老郭也有帮忙镇上抵挡,当时被四,五个悍匪所围,没李绩的话,现下坟头草都长满了。 在慈溪,别的方面老郭确实也帮不上忙,知道李绩好武,故此一直在暗中留意,这次得了这本剑法,也算是了了心中所愿。 “却不知此剑法老哥哥何处得来?六合剑法,南离有这个门派么?”两人对饮一杯,李绩问道。 “没有,好像北地有这么个门派,俺也是听人偶尔提起,不甚了解。说起来,俺得这本剑法并不困难,既是运气,也让人心酸。”老郭掂了块牛肉放入口中,神情有些落寞 “俺这次回双城,遇到了俺那老兄弟向老哥,镖局双城总部二个月前往云瀚天岭方向走了趟镖,不成想出了事,镖丢了不说,人也死伤了好几个,向老哥也受了重伤。 俺这次看到他,命虽然保住了,但武功全失,听大夫说,即便现下命保住了,恐怕也没几年好活。俺们二十多年的交情,老向武功剑法远超于俺,不成想竟然变成这样。” “江湖险恶……刀头舔血……”李绩默默喝口酒,也不知道该如何宽解于他。 “是啊,干镖师这一行,虽说报酬优厚,但将军难免阵上死,瓦罐无非井边亡,这是命!” 老郭抹抹眼角,继续道:“我那向老哥,便出身北地,这本剑谱,便是得他所传。” “为何?他没有兄弟子侄,朋友徒弟么?便是镖局中人,想来找个有潜力的年轻人也不难吧?”李绩不解道。 “你是不知,我那向老哥为人孤僻,一生未曾婚配,无儿无女无徒弟,在致远镖局,也就与俺处的来,俺估模着,他恐怕也是从北地避祸而来。 至于镖局里,嘿嘿,勾心斗角,派系龌龊,又哪里有什么心性单纯之人?便是好人,进镖局没两年也就染黑了。” 拿眼紧紧盯住李绩, “俺临回之前,向老哥把剑谱委托于俺,托俺寻个有天赋的年轻人传下去,也免了那些镖局里的腌货掂记。俺把它给你,也算物有所托。” 第7章 神秘事件 这顿酒直吃到己时才散,李绩回到家中,用冷水洗了把脸,便迫比及待的研读起来。六合剑法,共六式,分别是一合天地,二合阴阳,行气合身,周天合,心意合,势合...... 整套剑式,无一招具体击刺劈削之法,着重的,在于内气运行如何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毫无疑问,这是一门罕见的上乘剑术,与他一年来收集的几本全凭招式的垃圾剑法有云泥之别。 李绩是不看重招式的,这种态度来自上一世十几年的击剑生涯,根生蒂固。在他看来,华而不实的招式,套路本身便是剑术毒瘤,即便是那些所谓的绝技,如果选择错了时机,也是枉然。 比如当初褚三叉的连环三击,太过刻意,放大招的意图让人一目了然,这样使用绝技毫无意义。 剑术的真谛在于快,准,狠,快可以让对手反应不过来,准可以突破对手细微的防御漏洞,狠是足以破防的穿透力,有此三点,你根本不用去学习那些所谓的招法,也一样能将对手杀的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