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以程梦月的聪明才智，本该是程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可程梦月的度量太小了，为人处事都不够大气，实在入不了程老爷子的眼。 加之程老爷子更加喜爱小孙女，对程梦月的期待就更加减少了几分。 听爷爷说起程梦月，程静瑶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我刚刚醒来那会儿，听见大伯和大伯母在说什么亲子鉴定结果，好像跟堂姐有关。” 程老爷子闻言，脸色顷刻间就沉了下来。他一直都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这么多年虽然只有两个孙女，却也没想过非要得个孙子来继承程家庞大的产业。 但是，如若程梦月根本就不是程家的孩子，程老爷子就绝对不答应了。 “瑶瑶你先安心休息，晚点爷爷安排好出院事宜，就接你回家。至于你堂姐的事情，爷爷会记着。你年纪还小，别烦心这些乱七八糟的，只需要每天快快乐乐的，爷爷就高兴了。”在程老爷子心中，程静瑶从来都是最重要的。程梦月的事情不急，他稍后会亲自命人去查，绝对不会姑息任何人。 程静瑶也不想爷爷过多的为她担忧，当即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看着小孙女一如既往的乖巧模样，程老爷子心里满是安慰。比起整日就知道好高骛远的大儿子，他是更中意小儿子的。如若小儿子还在世，他手中的大权早就全部交出去，自己则是安心留在家里颐养天年了。 然而，老天爷不公，让他的小儿子和小儿媳都出了意外，只留下瑶瑶这么一个小孙女陪在他的身边。哪怕是为了瑶瑶日后能多点傍身的筹码，他也一定要坚撑到瑶瑶大学毕业，再亲手将公司的一切交到瑶瑶的手中才能彻底的安心。 至于大儿子一家，他们要是足够识相，他不会动他们名下的公司股份。等到瑶瑶接管公司，他们照样能靠着每年的公司分红，过的比寻常人都要更好。反之，要是他们的心太大、做事又不安分，他不介意帮瑶瑶除去不安定的威胁和因素，彻底肃清公司所有的蛀虫和臭虫，留给瑶瑶一个清清静静的程氏集团。 如此想着，程老爷子也没继续在医院逗留，而是赶去查明程梦月的身世问题了。一旦程梦月确定不是程家的子嗣，他的瑶瑶日后接手公司就变得更加顺理成章，老大两口子也再无底气跟瑶瑶作对。 送走程老爷子，程静瑶独自躺在病房里，睁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彻底放空，将所有的思绪一点点的缕清。 重来一次，至少她不能继续做个糊涂鬼。这一下，也轮到她来当那只躲在最后面的黄雀了。 第5章 出院手续很快就办理妥当，程静瑶当天就回了程家。谁曾想才刚进家门，她就被等候已久的程梦月给拦住了。 程梦月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程家的。至于程大伯和大伯母，则是被程梦月说动，没有大费周章的另外找家医院重新做亲子鉴定，而是在医院蹲守邹莹莹，当面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板着脸双手抱肩，程梦月的神色尤为严肃，视线牢牢的锁定程静瑶：“瑶瑶，你跟姐姐说实话，今天在医院出现的那个邹莹莹，是不是你特意找来给姐姐添堵的？是你让她拿出一份虚假的亲子鉴定报告送到我爸妈手中的？” “不是。”摇摇头，程静瑶语气冷淡的回道。 被程静瑶毫不在意的反应激怒，程梦月胸口翻腾的怒火越发旺盛，却忍住不发，只是尽可能的摆出和善的面孔：“瑶瑶，是不是姐姐哪里做得不对，惹你不高兴了？瑶瑶要是对姐姐有不满，只管当面跟姐姐说便是。瑶瑶你是妹妹，姐姐难道还能不让着你？从小到大只要是瑶瑶你想要的东西，姐姐什么时候跟你争抢过？咱们两姐妹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明着摊开说清楚吗？” 程梦月很清楚，虽然眼下爷爷不在家，可家里还有其他下人在。她想要在程静瑶面前讨好，就只能用哄的。否则一旦被爷爷知晓，她肯定会被训斥。 故而她的语气不见丝毫的质问，语重心长的口吻甚是温和，一副处处忍让程静瑶的温柔大姐姐模样，直把程静瑶衬托成了不懂事还背后暗害她的坏丫头。 而事实上，程梦月说的也正是她心下的真实所想。她就是怀疑程静瑶，怀疑今天发生在程静瑶身上的车祸根本就是有意为之的阴谋。 还有那个邹莹莹，就算程静瑶已经亲口告知程老爷子并不认识邹莹莹，可邹莹莹的表现和反应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邹莹莹和程静瑶肯定认识，而且交情绝对匪浅！ 要不是真的好朋友，邹莹莹不可能那么凑巧就出现在她和程静瑶去逛街的路上。今天她是临时起意才拉着程静瑶去逛的街，出门前没有告诉过第三人。如若不是程静瑶通风报信，邹莹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那里。 更可恨的是，邹莹莹手中居然还拿着她和她爸的亲子鉴定报告，简直是可笑至极！假的，全都是假的！ 最让程梦月忌惮的是，程静瑶和邹莹莹的相识，她居然完全不知情，事先一丁点也没察觉到。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程梦月就觉得很不对劲。她和程静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在学校又是同班同学，几乎可以称之为每天都是同进同出。程静瑶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程梦月都一清二楚。程静瑶的交际圈，程梦月更是十分的了解。 那么，程静瑶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位叫邹莹莹的好朋友究竟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一想到邹莹莹今天的突然出现其实是程静瑶的手笔，程梦月望向程静瑶的眼神带上了深深的猜忌。 以前她还只当程静瑶是个傻白甜的软包子，任凭她怎么欺压都翻不了身，甚至连动手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但是现下的程梦月，不敢再像以前那般小瞧和轻视程静瑶了。 “堂姐，我是真的不认识她。”既然是真假千金的剧本，程静瑶很清楚自己的炮灰定位，自然不打算搅和其中，反而是大大方方的将主场让出来拱手送给了邹莹莹和程梦月这两位主角。 “不认识？”程梦月却不相信程静瑶的狡辩。这样的谎言实在太低级，她随随便便就能拆穿，“瑶瑶，那位邹小姐可是连你们怎么认识、在哪里认识的具体细节都说的明明白白了，你还要假装不认识她？” 未免自己语气中一不小心带上的嘲讽惹来反效果，程梦月下一刻又连忙长叹一声，换了亲切的口吻：“瑶瑶你放心，你是妹妹，年纪还小，不管做错了什么事情，姐姐都不会生你气的。” 见程梦月铁了心要给她定罪，程静瑶不想继续跟程梦月废话，绕过程梦月打算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程梦月自认已经对程静瑶很是忍耐了。谁曾想程静瑶居然变本加厉的无视她？ “不准走！”翻滚的怒火到底还是爆发了，程梦月伸手抓住程静瑶的胳膊，语气颇为凶狠，“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你自己没爸没妈，也想害我没爸没妈是不是？居然还找人弄来假的亲子鉴定报告来离间我和我爸妈的关系。程静瑶你不觉得你自己太过分了吗？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的阴暗？” “我没有。”程梦月抓着她胳膊的手用了很大的力道，程静瑶没办法挣脱，便停下脚步认真跟程梦月理论了起来。 “你没有？你骗谁呢？你不就是见不得我好吗？你从小就嫉妒我处处比你优秀，你就是没安好心！程静瑶我警告你，不要仗着爷爷偏心你，你就肆意妄为。等哪天爷爷不在了，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信不信到时候只要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轻轻松松把你掐死？”一般情况下，程梦月是不会在家里对程静瑶恶言相向的。毕竟家里是程老爷子的地盘，程梦月不敢太过放肆。 可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只要一想到那张亲子鉴定报告，程梦月就只恨不得将程静瑶碎尸万段。程静瑶的心可真够毒的，连这么卑劣的手段都用上了，居然还敢死不承认？ 突然之间，程梦月就不想忍了。就算被程老爷子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程静瑶玩的根本不是恶作剧，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行径！ “你想掐死谁？”平日里，程老爷子是不会这么早回家的。公司一大堆的公务等着他处理，他实在很忙。 但是今天瑶瑶差点出事，程老爷子分外担心，便提早赶了回来。随即，就亲眼目睹了程梦月欺负瑶瑶的这一幕。 没想到程老爷子会突然回来，程梦月吓了一大跳，本能就松开了抓着程静瑶的手，前一刻的嚣张气势瞬间消失殆尽，弱弱的喊道：“爷爷……” “爷爷？不是说你爸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上说，你不是你爸的女儿，也不是我程家的孩子？”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程老爷子本没打算对程梦月怎么样。可谁让程梦月胆敢欺负他的瑶瑶？程老爷子自然不会姑息和容忍。 “爷爷！那是假的！都是瑶瑶她……”怎么也没想到程老爷子也知道了这件事，程梦月是真的慌乱的手足无措了，下意识就指向了程静瑶。 “够了！不要什么事情都往瑶瑶的身上攀扯。你想说那张亲子鉴定报告是瑶瑶私下里找人做的？动动你自诩聪明机灵的脑子好好想一想，瑶瑶哪里来的时间做这件事？又哪里来的动机针对你？”程老爷子是肯定护着程静瑶的，随即又不留情面的给了程梦月一记重击，"再说了，真要是假的亲子鉴定报告，你和你爸重新去做个鉴定就能戳破，费得着瞎折腾一番？” 程老爷子的话无疑是一记重弹，敲醒了还沉浸在自欺欺人思绪中的程梦月。 是啊，什么东西都能是假的，亲子鉴定又怎么可能造假？只要她和她爸随便去找一家相熟的医院，分分钟就能推翻的结果，有什么必要去弄虚作假？ 慌乱的情绪纷杂无序，程梦月却愣是从中找到了最重要的关键问题：也就是说，亲子鉴定的结果是真的！她真的不是她爸的女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从小就养在程家、长在程家，她怎么可能不是程家的女儿？她…… 如果她真的不是程家的孩子，她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她是怎么来的程家？程静瑶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这么天大的秘密，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程静瑶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转瞬间脑海中闪过诸多疑问，程梦月赤红着双眼，双手抱头，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心中已经猜到的事实真相。 看到这样的程梦月，程静瑶丝毫也生不出同情的情绪来。比起眼下的程梦月，前世的她自己和爷爷才是真正的无辜和冤枉。 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想法，程静瑶朝着程老爷子微微点头，转身准备上楼。 “啊！”就在程静瑶的脚刚迈上楼梯的那一刹那，身后传来程梦月的尖叫声。 程静瑶下意识的扭头，看到的就是程梦月晕倒在地的画面。 第6章 接下来，就有些兵荒马乱了。 程家有专门的家庭医生，很快就被请了过来。程梦月也被第一时间送回了房间，经过诊断得出的结果是：程梦月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一时承受不住才会晕倒，睡一觉醒过来就没事了。 程梦月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一个小时后，她就醒过来了。此时恰逢吃饭时间，程大伯和大伯母却没有按时回来。 对于程大伯和大伯母的行踪，程老爷子惯常不会过问。这两夫妻一个比一个爱玩，都是不爱着家的性子，整日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活动和聚会加在一起甚至比程老爷子的正常应酬还要多。 程梦月过来餐厅坐下的时候，程老爷子和程静瑶已经开饭了。 因着先前程梦月欺负程静瑶的事情，尽管以程梦月的突然晕倒无疾而终，程老爷子还是记在了心上。乃至于此刻面对程梦月，程老爷子的反应尤为冷漠，近乎无视。 程静瑶也没主动跟程梦月说话。如若说前世她和邹莹莹之间是塑料姐妹情，那么她和程梦月之间从始至终连“姐妹情”三个字都不曾存在过。 “爷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知道自己肯定惹程老爷子不高兴了，程梦月难免有些胆颤心惊。 一觉醒来，她的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虽然还没有经过证实，心下却有一道神秘的声音告诉程梦月，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在晕倒之前程梦月其实就已经开始相信，她自己不是程家的女儿了。现下的她更是不敢拿乔，小心翼翼的试图讨好程老爷子，寄望能最大限度的挽回她在程老爷子心目中的形象。 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沦落成梦里的那般处境和下场。那样贫困又落魄的凄惨日子，她怎么可能过得了？即便她不是程家的孩子，她也一定要想方设法的继续留在程家。 左右程家已经养了她十八年，再多养她几年又何妨？难道她身上的价值不比程静瑶高？等到她顺利嫁人，定能带给程家更多的回报和利益。这笔账，程家不亏。 程老爷子没有立刻理睬程梦月的认错，慢条斯理的吃完饭，抬眼确定程静瑶也已经吃饱，他这才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眼看向了程梦月：“亲子鉴定必须重做。” 程梦月心下一凉，面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可怜兮兮的看着程老爷子：“爷爷，我怕……”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要是程静瑶喊怕，程老爷子铁定二话不说，此事作罢。可程梦月喊怕？程老爷子完全不为所动，语气甚是冰冷。 程梦月暗自咬牙，不禁感觉到莫大的绝望。不敢继续多言，只得默默的低下头，一切任凭程老爷子处置了。 懒得多看程梦月一副虚假的做派，程老爷子起身离开餐厅，回书房去了。 程静瑶也准备离开。她和程梦月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好说的。 “瑶瑶。”没有了程老爷子在场，程梦月的气势明显要强上几分。打量的视线落定在程静瑶的眼睛上，程梦月的语气尤为郑重其事，“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不认识邹莹莹？” 邹莹莹的真实身份，她已经从梦里知晓了。接下来她要印证的，就是程静瑶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了。 “不认识。”不避不让的迎上程梦月的打量和注视，程静瑶不厌其烦的再度重复道。 片刻的沉默后，程梦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朝着程静瑶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容：“好，姐姐相信你。” 只要程静瑶不是真的站定在邹莹莹那一边，她就并非无路可走。发自内心的，程梦月很庆幸程静瑶的性子过于内向，使得程静瑶并没有真的记住在书店有过一面之缘的邹莹莹、甚至变成邹莹莹口中的“好朋友”。 否则，一旦邹莹莹顺利攀扯上了程静瑶，程梦月完全可以想象她今后的日子只会变得更加的举步维艰。 程静瑶愣了愣，诧异的看着眼前似乎对她毫无恶意的程梦月。怎么突然感觉，程梦月似乎不一样了？ 程梦月确实不一样了。晕倒后的她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里她的真实身世被揭穿，被送离了程家，后半辈子过的甚是凄惨和贫穷，再无往日里半点的风采，直让程梦月胆颤心惊，后怕不已。 程梦月不想被送走，就只能早做打算。她爸妈是肯定靠不住了，梦里这两人可是比谁都积极主动的要将她送走，全然枉顾了她的哀求和眼泪。程老爷子面前，她刚刚已经尝试过了，根本走不通。 而偌大的家里，除了程老爷子，程梦月能有所期待的就只有程静瑶了。 之前是她想岔了。程静瑶的性子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安静的像个透明人，从不主动接近她和她爸，又怎么可能拿到她和她爸的毛/发？ 更何况，如若真的是程静瑶做的，直接将亲子鉴定报告拿给爷爷不是更简单方便？做什么还非要闹这么一出，差点将程静瑶自己的小命也葬送掉？ 思来想去，程梦月的主要怀疑对象就变成了拿出亲子鉴定报告的邹莹莹。 倘若所有的事情都是邹莹莹在自导自演，突如其来的车祸、所谓的好朋友一说，都只是邹莹莹提早预谋和算计好的，为的就是揭穿她不是程家女儿的事实，转而恢复邹莹莹自己的出身……那么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她和邹莹莹的身世被知道的时间提早了这么久就被揭穿，可这丝毫不影响程梦月对邹莹莹的排斥和忌惮。 程静瑶不可能弄出那么一份亲子鉴定报告，那么邹莹莹就能了？以邹莹莹而今的家庭背景，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从种种迹象皆能看出，邹莹莹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意识到这一点，程梦月整个人都进入了高度提防和戒备的紧张状态。 程静瑶并没过多的关注程梦月的变化。她只需要保证自己不会再一次被邹莹莹算计成功就够了。至于程梦月的那些手段，没有邹莹莹在一旁帮忙，程梦月根本不可能伤害得了她。 也所以比起程梦月，程静瑶真正疏离和厌恶的对象，反而是还没回来程家的邹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