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夏天的时候，臭小子们都去洗澡，赤条条的恶心人。 才不要盈盈去呢。 说笑着出了校园，却在大门口被人喊住。 三人看了一眼，就见居然是二嫚儿。 二嫚儿今年九岁，模样长开一点，眉清目秀，就是皮肤粗糙黑乎乎的。苏大宝依然黑得惊人，用古铜色来形容都不够精准，一张大长脸一对三白眼，走到哪里都很有辨识度。苏二宝倒是白嫩得很，圆头圆脑，肉嘟嘟的，一双小肉眼本来就不大，一笑就变成两条缝。 苏盈听人家说闲话，梁美英第二个借种的男人是东疃的薛篾匠，专门编席编筐子的，胖墩墩的个子，圆头圆脑，一对小细眼。 可以说，梁美英这俩儿子，目前为止跟他们爹是神似的，也不怪人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第44章 陌路 苏盈对这俩便宜弟弟没有任何感觉， 她并不是原主，没有原主对他们的复杂感情。她已经离开苏家， 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不受他们带来的伤害， 所以也没有怨恨。 路人，仅此而已。 壮壮皱眉看着他们，“你们来干嘛？” 二嫚儿咬了咬唇，然后看着苏盈， “姐——” 苏盈微微颔首， 却没说话。 她这样冷淡的态度让二嫚儿心里不是滋味，有些怕，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 姐姐对自己也挺好的， 对她和壮壮一样，可现在姐姐跟雪梅、壮壮好， 不和自己好了。 娘说的对，姐姐现在心里没有自己家了，自己这个妹妹更什么也不是的。 二嫚儿瘪瘪嘴， 就要哭。 苏盈不耐烦， “有话就说。” 她对二嫚儿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刚穿过去的时候，她对二嫚儿和对原主的态度是一样的， 想着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拉着二嫚儿一起的。 可二嫚儿并不稀罕。 之前她觉得二嫚儿年纪小， 离不开家， 离不开亲娘，所以没强求让跟着来公社。 今年算着二嫚儿大了，该上一年级，她前几天和雪梅、壮壮回村的时候，特意去找二嫚儿。 当时她跟二嫚儿讲，到了年纪该上学的，至于钱不用担心，如果家里不出，姐姐给她交学费，她只管上学就行。 如果梁美英不让她上也不用怕，嫲嫲会跟爹讲，到时候爹和梁美英讲一定会让她上的。 苏盈是想着到时候一个月给梁美英几块钱，换二嫚儿去上学的。 可二嫚儿并不想这样。 “姐，娘说丫头片子不用念书，念书时男人的事儿。以后弟弟念书就行，他们给我们撑腰。” …… “姐，娘说家里没有钱，弟弟上学不够，不如你把钱拿回来给娘，好让弟弟们上学。” …… “姐，你回家吧，我一个人看不来俩弟弟……我好累，呜呜……” 看着二嫚儿这会儿瘪着嘴流眼泪的样子，苏盈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大宝喊道：“大姐，你怎么不回家？二笨蛋做饭可难吃，娘说你做的好。” 苏盈冷冷道：“谁是你大姐？我要是再听见你叫我姐姐小心我揍你。” 她这么一说，苏二宝吓得立刻往后躲了躲。 苏大宝却愤愤地跺脚喊道：“你这么凶干什么？我可是你弟弟，是男人。娘说了，一个家靠男人才能撑起来，丫头片子都是赔钱……” “滚！”壮壮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苏大宝自小可是被梁美英捧在手心里宝贝着，在家里二嫚儿从来不敢对他凶，现在苏盈和壮壮都对他凶巴巴的，他立刻就发作，哇哇地哭起来，“臭二笨，你个蠢货，娘让你来管她要钱，你就会哭咧咧的，看我跟娘说打死你！” 苏盈懒得听他们互相指责，扭头就走，雪梅和壮壮立刻跟上。 二嫚儿也哇哇地哭起来，“姐，姐姐，你别不管我们，娘说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做儿女的要有良心，不能做白眼狼。娘养大了你，你现在有钱，怎么不给娘，呜呜呜……” 她和苏大宝两个人连哭带喊的也惹来不少围观。 苏盈却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前世她为别人眼光所累，虽然亲生父母再三抛弃她，可一次次上门闹腾要钱的时候，一开始她还是会给钱，可惜这样只会让对方欲壑难填。 今生，她并不在乎，哪怕所有人都说她没良心、忘恩负义、白眼狼，她也丝毫不在乎。 她不会为别人的眼光活着，那些整天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的人，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地鸡毛，有什么资格呢？ 她笑了笑，“你回去告诉她，不管让谁来说，都没用。就算是养老也得等我长大，我还没成年，还在上学，有什么钱呢？难道我上学、吃饭、穿衣不要钱？她给我一分了？一分都不给，又怎么好意思来管我要？” 跟二嫚儿说自然没用，她也不是为了跟二嫚儿解释，只是为了说给围观的人听而已。 发生过这么多事，老苏家也没什么名声可言，本身就是人家说笑的对象。好在她和嫲嫲搬出来，在大家的闲话里，嫲嫲为了洁身自好和面子，不肯跟梁美英那些人呆在一起，自己自然也就清清白白的。 而且她可不觉得二嫚儿有那个本事带着俩弟弟过来，肯定是梁美英指使的，说不定梁美英就在附近躲着偷看呢。 呵呵。 他们离家近，很快就到了门口，小卖部还开着呢，不少人在这里玩。 二嫚儿因为有梁美英的叮嘱，只好带着弟弟继续跟过去。 梁美英说过的，到了门口守着那么多人，只要她们哭，嫲嫲肯定怕丢人，一定会给钱的。 只要给一次，就会给第二次，以后都可以隔三差五来要钱！ 二嫚尔咬咬牙，一手拉着一个弟弟跟上去。 小卖部门口棚子下面那些下棋的、喝茶聊天的人都扭头打量他们，纷纷询问他们是谁。 有认识的就小声议论道：“这是傅家村老苏家的孩子吧。” “还真是，哈哈，这俩就是借种生的那俩儿子？” “是，你看就是了，那大的和那个曹混子一模一样，那小的跟薛篾匠一个模子出来的。” 东疃就在镇郊，赶集的时候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基本都认识。 “啧啧，薛篾匠家三个闺女没有儿子，这下可有后了。” “别乱说啊，人家姓苏，谁敢到马棚里认驹子？” 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二嫚儿和俩弟弟站在那里，原本还想哭咧咧引人注意，现在被人像看耍猴一样看着，心生胆怯，恨不得赶紧躲起来。 苏大宝一个劲地喊她，催她，他虽然在家里横，但是在外面却不敢对别人发脾气。 毕竟他没怎么见过章老太和苏盈，尤其梁美英还一直给他灌输章老太是个狠毒的老婆子，姐姐是被老婆子忽悠忘恩负义的臭丫头，在他的印象里，这俩人是欠了他们家大钱的。 确切地说，是欠了他的钱！ 他虽然不大，但是被梁美英从早到晚的念叨，这想法却是根深蒂固的。 很快章老太收到消息，从屋里出来，冷着脸，毫不客气地骂道：“哪里来的黑户子，买东西就拿钱，不买东西就滚远点。” 二嫚儿见嫲嫲对她这么凶，吓得瑟缩了一下赶紧躲远点。 以前嫲嫲虽然对她也不多亲，但是起码不打她，骂她的时候也给她吃的，现在却冷冷地纯粹骂人。 她瘪了瘪嘴，哭都哭不出来。 苏大宝和苏二宝对章老太没有印象，全是梁美英灌输的狠毒老婆子，世界上最坏的人，自然没好感。 章老太也不骂俩孩子，而是朝着巷子一头骂，话里话外都是在骂梁美英，还要让人去计生办把这个黑户子抓走。 壮壮在一旁对苏二宝笑道：“你还不快跑，你是超生的黑户，计生办和公安局都抓呢。” 苏二宝毕竟小孩子，并不懂什么，被他这么一吓就开始哇哇哭。 躲在远处的梁美英受不了了，瞬间跑过来，搂着自己俩儿子，对着章老太怒目圆睁，“你们这是干什么，欺负小孩子？怎么这么狠毒？” 章老太冷冷道：“别在我眼前演戏了，不稀罕看，恶心人。” 她对二嫚儿道：“二嫚儿，你娘也来了，你自己说是要留下还是要回去。你要是留下，就和你姐姐一样，也上学读书，你要是回去，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也不用叫我嫲嫲。” 二嫚儿吓得一哆嗦，扭头看向梁美英。 梁美英剜了她一眼，“你可想明白。” 二嫚儿一个9岁孩子，她能想什么明白不明白呢？能考虑的也就是眼前这点吃喝拉撒，嫲嫲对姐姐好对自己不好，娘对弟弟好对自己不好，可娘说了姐姐不在家，她就要担负起长姐的责任，以后俩弟弟也要听她的对她好给她撑腰，姐姐是没那个福气的，没有弟弟撑腰，以后就要受苦。 不信，看看村里那些没有弟弟的？ 二嫚儿偷眼看苏盈，都秋天了，可姐姐还穿着一条粉白红格子的裙子呢，带袖子的裙子，系着腰带，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圆头皮鞋，穿着白色的袜子，袜子拉上去到裙摆下面。 这样洋气漂亮的衣着，村里一个也没有。 以前姐姐和自己一样穿又肥又破的黑裤子，穿着洗掉色的褂子，都是用娘的旧衣服改的。 可现在自己穿的更破，是村里最破最穷的，可姐姐却成了小公主。 她也想当小公主。 可娘说，嫲嫲偏心，只对姐姐好，不会对自己好的。 而且，要是跟着嫲嫲，一个老婆子，没有孙子撑腰，姐姐也没有弟弟撑腰，以后最惨的就是她们。 要是自己去了，那不是也跟着惨了吗？ 娘说，现在自己家是先苦后甜，姐姐是先甜后苦。 苏盈忍不住对二嫚儿道：“你要是留下，就和我们一起，我有的你也会有。” 二嫚儿就看看苏盈，再看看雪梅和壮壮。 壮壮微微扯了扯嘴角，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他们讨厌她！ 二嫚儿瑟缩了一下，摇摇头，还是靠到梁美英身边去。 梁美英得意道：“你以为谁都能被你忽悠了去？二嫚儿是我闺女，有俩弟弟呢，怎么可能跟着你一个老绝户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