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妞子想了想:“大高个男的,长得白白净净的,穿得也整洁。我尤其注意看他的手了,长得真好看,又细又长,指甲盖儿修得圆圆的,边角处也剔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个城里人。” 珍娘丢下锄头就向家里跑去,钧哥落后几步,没听见她跟妞子的话,见她回头,忙追着问:“姐!去哪儿?” 珍娘不答,心跳得很快,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几份凛冽的气息。 她敏锐地感觉,来人一定不是里长的手下。刘中手下她见过一个,大约也能看出苗头,衣着并不很讲究,虽比庄家人干净些,到底还没细致到连指甲也修剪得整齐的地步。 那么不是里长的人,来者又会是谁呢? 凭本能直觉,珍娘觉得会是文亦童。 对,就是那个在花厅内,细细研究了自己半天的人,隆平居的掌柜,文亦童。 问题是,他跑自己家来做什么? 珍娘一路跑一路想,可无论从何处角度去想,她都觉得不会是好事。 最有的可能的就是,他跑这儿来坏自己的事! 真不要脸! 堂堂大男人,输就输了,不甘心也就罢了,竟跑到人家后方来捣乱! 等着吧,我珍娘也不是好欺负的!看我逮着你,不给你个好看不算完! 珍娘箭步如飞,同时眼观八方耳听六路,连田埂边一只偷偷冒出头来的野鼠,都被她带着杀气的犀利眼神震住,刷地一声,又溜回了地下。 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一路警戒,可却什么结果也没有,珍娘直到快走上自家小道,也没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倒看见族长贵根,不怀好意地与自己擦身而过,珍娘没有理会对方狠毒的眼神,依旧不停窥探四周。 “哟,现在得了意了,城里寻着靠山了,眼里哪还有庄上的长辈呢?丢人啊!小丫头片子抛头露面的,你爹娘泉下有知,不得多心疼啊!” 贵根阴阳怪气地说着风凉话,嘴里啧啧有声,话说得是十分难听。 珍娘头也不回向前疾步而去,边走边淡淡回道:“我靠自己活下去,有什么丢人的?不止保住了爹娘的田地,还能出人头地,有什么心疼?倒是族长您自己,欠下的酒席钱付得出么?” 贵根被珍娘的话戳中心窝,顿时犯起心绞痛,手指着珍娘去的方向,抖得风中烂树叶似的,嘴却再硬不起来了。 处理掉不入眼的人后,珍娘将注意力再度集中对路面周围的搜索上,她没见过隆平居那位出名厉害的大师傅,不过听妞子的形容,应该比庄上农人出众得多,想必一眼就能认出。 可直到走到自家小院门口,珍娘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难道自己一路走来,错过了?还是漏看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初见 不可能! 珍娘立刻否定这个念头,对自己的眼神投十足的信任票。 还是说,刚才已经走掉了?在自己回头之前? 或者说,那个人胆子大到包天,竟硬闯时进自己家的小屋里去了? 要真是这样,这个人可就太龌龊了! 珍娘犹豫了一下,将手轻轻抬起,吧嗒一声,打开了院门。 进去转了一圈,院里没看见有人,珍娘又开了柴房的门,伸头进去看看,也没人。 想了想,珍娘又开了屋门,没进去先在门口听了听里头的动静:静悄悄的,连老鼠散步蜘蛛撒网的声音也没有。 珍娘踮起脚尖,无声无息地走进去,外间桌椅安然原地,里间炕上,自己出门时丢下的半截线头,和才缝补了一半的,钧哥的一件布衫子,依旧原样摊着。 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难道真是来时路上错过了? 珍娘还是不信,又走进厨房后院,依旧安安静静的,春日暖阳将里外照得透亮,哪有外人来过的样子? 看起来,是自己白跑了一趟。 院后,小河流水哗啦啦直响,提醒了珍娘,钧哥昨晚在河里放了鱼笼,早上没拉,也不知里头有没鱼? 珍娘决定从后门去河边,先查看过鱼笼后,再返回地里。 推开后院的门,珍娘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吹得紧闭上眼,风从她耳边拂过,暖洋洋的,卷起片片梨花桃花,粉色的瓣片有的落在她头上,有的落在她肩头,淡淡清甜的香气,让她情不自禁停了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 河对岸,是一大片果林,有桃树有梨子,苹果李子与不少,此时都开出花开,香雪海似的,如云似雾,风中的花瓣与香气,便来此那里。 珍娘终于睁开眼时,第一时间就看见,绿成碧玉似的河面上,点点金阳璀璨的光辉下,烟笼碎玉似的花影岸边,悠悠然,坐着个英郎高大的男人。 前有绿柳低垂,如帘似幕,脚下翻银滚雪,云护烟笼,那男人一身清爽的布衣,坐在河中央一块大石头上,风卷起他的衣襟,飘飘欲仙,宛如神祗。 清瘦面庞上,朗目修眉,悬鼻薄唇,被吹散的衣袂微微拖入水中,愈发增添了仙气,整个人犹如河神出浴似的,干净清爽,清隽秀逸,不带一丝世尘。 珍娘静静站着,陡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还是误闯进了别人的禁地? 这里是自己常来的那个后院河边么? 怎么因了那个陌生人的到来,瞬间将熟悉的地方改变了模样? 秋子固因实在忍耐不了身上的污垢,从珍娘家后院出来后,见有条小河,河水清澈明透,便到河边将手脸洗净,又见河水浅透,便任着性子,趟到河中央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这里虽是农家,可春光三月之下,放眼望去,景色倒真让人心动。身边山嶂叠翠,溪水潋滟,眼前绿柳争妍,桃花吐艳,春风袅袅,吹得百花都绽放出笑颜,对面的果林更如一夜间笼上各色鲜艳的绸缎,花气氤氲,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