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一人一狗走在小区路灯下，影子被拉地长长的，投射到灰白色的墙壁上。 狗子垂着头，蹲在路边不肯走。 温韩蹲下来，将狗子头上的粉色蝴蝶结整理整齐，揉了揉狗头，慈祥道：“想你妈妈了？” 狗子听见妈妈两个字的发音，委屈地哼唧了两声。 温韩坐在小花坛边上，一人一狗并排着，背影分外萧瑟，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阴天，看不见月亮，偶尔有几颗星子闪烁。过了很久，男人站起来，低声说道：“我也想她了。” 一人一狗往回家的路上走，今天一整天，狗子的心情都很低落，确切来说，从上回，那女人来过之后，狗子就不太正常了，经常趴在阳台上往楼下看。 男人蹲下来揉着狗头，父爱如山地说道：“那把你妈妈接回来好不好？” 狗子似乎是听懂了，眼神忽地一下亮了，使劲摇着尾巴，头也不垂了，走路都像是在蹦。 赵文庭已经洗好碗了，此时正窝在沙发上，开着笔记本，噼里啪啦地码着字：“今天的更新还差八千字，等我写完这个战斗场景应该就差不多了，再多安排几个围观群众，来个路人式惊叹大法，衬托男主的牛逼，还能水字数。” “然后男主打完架，剩余的精力无处发泄，这时，女主走了过来，此处发一辆两千字的隐晦文艺型小车车，读者喜欢，主要作者更喜欢。”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等码完我自己会滚的，哎，你今天的更新写了吗？” 温韩：“没有。” 他烧好热水，去书房泡了一壶普洱茶，打开码字用的笔记本，摊开用来手写细纲的笔记，钢笔灌好墨。 中式古典音乐缓缓流淌着，茶香从青瓷茶杯里飘了出来，满室清雅。 代入书中的世界，他双手敲击着键盘，笔下的文字迅速绽成了一副副动人心弦的画卷。 按照惯例，项暖今天的晚饭依然是外卖。 她点了一份糖醋排骨，一个醋溜土豆丝，还有一个紫菜蛋汤。 外面快餐厅做的，很小份的那种。 排骨只吃了一块就没吃了，肥肉太多，味道也没烧进去，口感又太甜，吃起来油腻腻的。最后是把土豆丝拌进白米饭里吃饱的。 汤也没怎么喝，只捞了里面的紫菜吃。 跟温韩在一起之前，她一点都不挑食，家里或者学校食堂烧什么，她就吃什么。自从尝了温韩的厨艺，其他的菜就都成了将就。而她不得不将就。 吃好晚饭，项暖开始工作。 上次网络上引发热饮的插画师稿酬被吞事件，让很多人认识了她，认识了她的画，各种工作机会接踵而来。 短短两周的时间，她的微博粉丝数从原来的一万多，涨到了五万。成功从一个十八线小画手跻身到了十六线。 项暖之前因为生计，什么风格和类型的活都接，因此就很难看出她的个人风格来。倒是平常摸鱼画着玩的画，看起来更出众，尤其是一些写意古风画作，雅致大气，意境悠远，看起来十分舒适。 完成手上的工作，项暖放下手绘板，关掉绘画软件，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长时间同一个姿势盯着电脑屏幕，眼睛和颈椎都很累。 将没吃完的糖醋排骨打包，又拎上一包猫粮和一包狗粮，灌了一大壶矿泉水，去小区后面喂流浪猫和流浪狗。 有人在墙壁拐角处用大纸箱做了两个窝，里面铺着的小凉席是上回项暖拿过来了的，等天气冷了她再给换成小毛毯。 流浪猫不在家，一只小狗从纸箱里出来，嗅了嗅糖醋排骨，没吃，转到一边吃起了狗粮。 项暖蹲在地上，看着这只黑色的小狗，满眼慈爱。 跟温韩分手的时候，他们的狗儿子只有手掌那么大一点，如果还在，长得应该跟这只狗差不多大了，站起来差不多能到她腰。 项暖坐在旁边的小花坛上，拿出手机，犹豫了好一会，用自己的微博大号私信温韩。 【画手非晚：你在吗？】 这是他们分手之后，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大号联系他，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过了十分钟，对方都没回应，私信一直显示未读。 又过了五分钟，项暖看见已读两个字的时候，心跳没由来地快了几分，连呼吸都紧了紧。 真是，没出息啊。贱贱总说她怂，看来也不算说错。 【作者温韩：在。】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无法揣测出对方的心情。 项暖深呼一口气，低头打字。 【画手非晚：狗子，还好吗？】 【作者温韩：好。】 又是一个字，黑夜里看起来有点令人难过。 【画手非晚：我想见见它，你什么时候方便？】 【作者温韩：明天。】 这回是两个字，但依旧看起来没什么温度的样子。项暖感到鼻头有点泛酸，宛如一个失宠的妃子。 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想见她。 温韩打开衣柜，挑了好几件衣服放在床上，搭配好，比划着在穿衣镜前照来照去。最后挑了件月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 赵文庭站在门口，见鬼一般地看着镜子前面的人。 那人对着镜子左左右右地照，换了一件又一件衣服，还配合变换着不同的面部表情。 面无表情的，冷酷的，微笑的，冰冷中带着一丝温柔，温柔中又带着半丝疏离的。 堪称神经病中的战斗病。 项暖从衣柜里跳出来几件裙子，挨个拍了照片，发了出去。 【五行缺爱：贱贱，这几件，哪一件好看？】 温韩看见手机里的消息，往上翻了翻。 【命里犯贱：第三件。】 项暖看了看，这是一件红色吊带裙，好看是好看，就是，是不是有点太露了，搭配开衫的话，又怕太热。 【五行缺爱：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喜欢看女的穿这么露的。】 【命里犯贱：没让你出门穿。】 【五行缺爱：那选一件出门穿的。】 【命里犯贱：第五件。这么隆重，明天是有什么活动吗，相亲还是见男神？】 【五行缺爱：见狗。】 第6章 知华出版社是目前国内出版行业的龙头企业，很多国内外畅销书籍都是这家出版社出版的。 之前出版的书多是传统和经典文学，这几年顺应市场经济潮流，正大力开辟网络文学出版市场。 经过多方考察和调研，最终重金签下了网文顶级大神温韩的连载小说《东宫风云录》，作为传统文学出版社进军网络文学领域的探金石。 之所以选中这本书，一方面是因为温韩的名气，温韩两个字，本身就足以和畅销书三个字划等号。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温韩的书虽然首发在网络连载平台，运用了大量的网文创作技巧。但他是个文化造诣极深的作者，遣词造句的水平丝毫不亚于传统文学大家。这是其他众多网文作家身上没有的。 而传统作家，永远也不会去学网文套路。 温韩的书则是站在纯碎的传统文学和纯碎的网络文学之间，凭着满腹诗书，他能很巧妙地游走在这两者之间，寻求一个最佳平衡点。 经常有书评人称，这个时代，不可能再出第二个温韩。 《东宫风云录》一书，一开文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各相关行业的关注，各大版权商们抢地头破血流。 插画届对此的讨论就一直没停止过。项暖所在的一个插画群，每天都人在祈愿，期望自己能给《东宫风云录》画插图。这对一个插画师来说，绝对是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这本书不光是一本书，出版只是冰山一角，它的游戏、漫画、影视版权才是重头。这背后带来的曝光率不用说了。 给温韩的上一本书画人设和插画的插画师，一夜爆红之后，一跃成为行业大佬。 《东宫风云录》连载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有插画师在微博上画了免费的同人图，除了喜爱，还因为想要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到这个机会。没准版权方就看上了呢。 其中流传最广的版本，是一线插画师瑶光一片画的一系列摸鱼图。项暖下载下来，仔细研究过，大佬不愧是大佬，画地确实好。 色彩，光线，构图，各方面都很厉害，一线就是一线，鼓掌，撒花。 《东宫风云录》的出版编辑许静微按照温韩的意思，联系到了项暖，请她为这本书画插图。 项暖委婉回绝了。 这是温韩的书，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不该成为她往上爬的工具。 项暖看了下时间，画了个淡妆，穿上昨晚贱贱帮挑的衣服，肩膀斜跨一个小包，一手拎着一大袋狗粮和狗玩具出门了。 与温韩约的是第一次捡到狗子的地方，大学后门的小公园里。 一路上狗子都很兴奋，趴在车窗上不断往外面看。等红灯的时候，温韩揉了揉狗头：“一会见了你妈妈，别表现地那么兴奋。那是个抛夫弃子跟别的男人跑了的狠女人。” 他其实知道她这三年来，一直单身，跟那个男人也不一定就有什么关系，只是她的不信任和不辞而别伤透了他的心。 狗子听见妈妈两个字，使劲摇了摇尾巴。 温韩无奈地冷了冷脸。 走进公园大门，往里经过一个小喷泉，从绿荫小道穿过去，再往前就能到。 这个公园跟三年前没什么变化，只是旁边小树林的树木张地大了一点，看起来更茂密，里面的空间也就更隐秘。 他们经常在里面接吻，他吻着她的时候，喜欢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揽着她，狠狠往自己怀里揉，吻地久了，那双大手便不安分地在她柔软的身体游走起来。 画面渐渐和久别重逢的那晚重合。 项暖脸蛋发热，心跳突然快了几分，呼吸都有点乱了，隔了三年，他的气息丝毫没有淡去。 她坐在长椅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看着手上的狗玩具，项暖笑了笑，等见到狗儿子，一定要将它抱在怀里，多抱一会。 这时，突然不知哪里跑过来一只黑色的大狗，冲着她直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