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周煜是被房里鱼贯而入的宫人给吵醒的,睁开眼就看到淑尤不知为何倒在地上,身旁全是宫人围着。 “怎么回事?”他的脑袋仍有些浑,难得好眠被人吵醒,叫他心里隐隐泛着怒意。 “皇上!娘娘起夜摔了一跤,晕过去了!”一个宫人见皇上发问,垂首伏低身子发颤的答话。 “太医呢?!”周煜大怒。 “太、太医、已经去请了,还没来。”宫人已经被吓得话都说不清楚。 “都是废物!贵妃的肚子要是有什么闪失,朕砍光你们的脑袋!”周煜觉得自己头痛的厉害,扶额从床上下来,叫人赶紧先把淑尤抬上床。 等把人放在床上安置好,才发现地上刚刚淑妃躺着的拿出尽是暗红的血迹。 太医也在这时赶到,周煜挥挥手,免了他们的礼,叫他们赶紧先去看人。 “皇上,娘娘这是小产了,不过好在现在月份也大了,应该可以保全母子。”太医看了看淑妃的情况,马上回到皇上面前禀告。 “朕要母子平安!”周煜命令道。 太医应下后转而回到床前,给淑尤施针,又去煎来催产药给她服下,再让人去把宫里接生的婆子去叫来。 周煜被请到一遍的偏殿里等着,耳边尽是旁边内殿里穿来产婆的声音还有淑尤痛苦的呻.吟。 “用力啊!娘娘!”产婆也是急的满头大汗,这贵妃的羊水早就破了,孩子也没足月,再耽搁下去怕是要不好。 “啊!”紧接着周煜就听见声嘶力竭的一声喊叫。 “啊!”这是几个婆子的呼声,竟像是带着恐惧。 周煜拍案而起,走进内室,疾言厉色的冲屋里的人问道:“怎么样了?” 可背对他而站的婆子们和太医都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周煜像是察觉到什么,横眉瞪目,复怒斥道:“快说!” 太医和婆子这才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扑通一声,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一个婆子的手里正抱着什么,她双臂颤抖着伸手出,舌头都打着哆嗦。 “皇上,娘娘诞下的是个死胎……” ☆、第 78 章 这夜的皇宫不平静, 合欢殿里的宫灯火烛更是燃尽至天明。 周煜看着那个全身青紫的男胎忽觉悲痛中来, 他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叫侍卫来砍杀殿中所有的太医和婆子。 还好皇后及时赶到并拦了下来。她穿着一件素色常服,头发只堪堪绾了个发髻, 没戴任何发饰, 鬓角甚至有些凌乱,应当是在睡梦中被叫醒后就随意收拾一番就直奔过来。 “圣上三思啊!”皇后带着整殿的人跪在皇帝的面前,求他宽恕了众人。 可周煜已经气红了眼,怒叱伏低的太医道:“不是说胎像稳固嘛!那皇子怎会夭折!” 陈太医是为贵妃安胎的太医, 真要追究起来,他的责任是最大的。可能是自觉此回难逃一死,他的语气悲凉无奈, 背脊却挺的直直的。 “皇上!娘娘的胎像是稳固,可娘娘近一个月来天天忧思过度,茶饭不思,这母体羸弱, 肚子里的孩子又怎能安生?微臣多次劝告娘娘要放宽心, 可效果甚微,长此以往纵使有再好的补药无用啊!圣上!” 陈太医此话说完, 一旁其他太医也都壮着胆应和道,毕竟若是能保下陈太医,那对他们自己也有益,如今此事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周煜扭头看了看早已晕过去的淑尤, 她面容消瘦,眼底青黑一片,哪有还有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 他又把矛头转向那接生的婆子,叫她来说。 被点名的婆子心里也委实委屈的很,真是倒了血霉了才被唤来给这狐媚子接生,没什么好处捞着不说,这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还得另说。 “皇上!娘娘虽然已孕七月,可这孩子到底是未足月的,娘娘虚弱用不上劲儿,这孩子憋的久了,奴婢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求皇上明察!” 就在周煜还想驳斥这婆子时,已经许久不出殿门的太后郁氏竟也破天荒的来了。 见生母过来,周煜再恼火也得先压下情绪给母后请安。郁氏绕过他先走到床榻边看了淑尤一眼,再叫人把那死胎抱过来看了看。 郁氏穿戴整洁,坐在上首,替宫人太医们发了话:“这女人生孩子本就凶险,当初王府里也不是没失过孩子,皇帝不能这般顾此失彼,叫别人寒了心。左右贵妃还年轻,好好将身子调养好,孩子总会再有的。” 魔怔了的心渐渐冷静下来,周煜知道自己刚刚过于冲动了,许是最近精神太差,竟差点做出如此暴虐的事情。 母亲和皇后说的都有道理,他不能置之不顾。罢了,许真是他和淑尤的子孙缘未到,左右人还在,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很疲惫,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他什么都不愿再说再想,只嘱咐宫人太医好好照顾贵妃的身子,就带着李有才回了自己的太极殿去休息。 周煜心情低落的很,脚步走的也快,是以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两个女人会心对视而笑的那一幕。 在皇后离开合欢殿的时候,淑尤也一直没有醒来,她在走前又去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已经没了气息的孩子。 “倒是个有福气的,只是这福气太浅,可惜了。” ** 淑贵妃小产没保住孩子的事情当日就传遍宫中,还有当晚皇上勃然大怒差点血洗合欢殿直至被赶来的太后和皇后所劝下的事情。 流言蜚语总是传得飞快,且是越传越离谱,到了第二日夜间,京城里什么样的风言风语都有,譬如那有说妖媚惑主的贵妃原是个狐狸精,在宫里生了个半人半妖的婴孩,叫圣上当场溺死于宫中的。 还有说贵妃水性杨花,与宫里的侍卫私通,诞下孽种,被圣上发现,才叫圣上差点把整个合欢殿给砍尽灭口。 坊间传闻大都离谱,且那些听的起劲儿的也大都只是些市井粗妇,无知妇人是最喜茶前饭后的自觉拿捏着些皇室辛密津津乐道打发时间的。 稍许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对此信以为真,谨慎些的人家甚至特意关起门来对府中人敲打一番,免的有些不知死活的也跟着瞎嚼舌头丢了性命。 外头的传言满天飞,可坐在龙椅上的周煜并不会知晓,他近日脾气愈发的差,北疆还有一堆糟心的事儿,这又失了个皇子,没有人会这般不要命的上赶着找死的。 而待在相府里的姜思之却是知道这些的。原本她也只是听许嬷嬷在晨间提了那么一句,说宫里的贵妃摔了一跤小产了,孩子最后也没有保住。 许嬷嬷是个聪明人,淑尤对他们相爷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可她还不清楚嘛。当初淑尤想着用孩子陷害他们夫人,现如今这孩子还当心没留住,叫她看来,这就是报应不爽。 虽然淑尤从未与姜思之有过正面的冲突,但女人有时候就是敏感的可怕,她至始至终都觉得这淑贵妃对自己的丈夫是有心思的。 可如今自己已经是宋夫人了,淑尤也是荣冠恩宠的贵妃,她那点不堪入目的小心思在自己想来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了,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一般。 这一想明白后,姜思之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偶尔会钻牛角尖的心生妒意。许嬷嬷那么一提,她也就这么一听,只在听的当时,为淑尤肚子里的孩子感觉有那么一点可惜罢了。 一定很痛吧。这是姜思之当时的想法。不过随即她就被宋景行新为自己寻来的那对金镶嵌明珠的蜻蜓簪吸引了注意力去。 约莫是皇帝失子痛心疾首而郁郁寡欢,这日宋景行下朝的早,回府后便带着姜思之上街游玩。 宋景行对姜思之当真算是宠到骨子里去的。第二日恰逢休沐,他便干脆带着人到了京郊一处别院里住了下来,陪着小姑娘在雪地里煮酒赏梅。 姜思之也算是个才高咏絮的女子,最喜这些风花雪月的美好事物。如今虽没有下雪,可年下的积雪未化,铺的这郊外漫天雪白,点着零星嫣红,美不胜收。 宋景行叫人在屋外准备了一张矮榻,一方小几,点着火炉。姜思之披着大袄,手里抱着精致的暖炉。可即使是这样,在更是寒冷的郊外,姜思之还是被冻红了小小的鼻头,怯生生的模样叫人看的恨不得把她揉进胸膛好好疼爱一番。 他对着小姑娘招招手,待她走近到面前,一把把人捞进自己怀里,叫她背对着自己好搂着小妻子娇软的身子汲取她发间的馨香。 “冷不冷?”埋在她的发间,他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湿热的鼻息从发丝中漏出,叫姜思之觉得痒的心里去一般。 “你抱着我就没那么冷了。”她的声儿软糯甜腻,宋景行是百听不厌。 如今姜思之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害羞,对丈夫的信手拈来的情话偶尔也会回应一两句。 宋景行探手取着方几上温热着的酒壶,满上一小小一杯,捏在手中。 “喝上两口,身子就热起来了。”他道。 姜思之虽不常饮酒,但如今坐在屋外也的确是冷的,她看着不大的酒杯遂点头就想伸手拿来饮下。 可宋景行却坏心的躲开了那只细白的手腕,高举着酒杯,眸光流转熠熠生辉的盯着她道:“我喂你。” 即使已经每日相见,但这样的宋景行隽美如玉,别样风情的雅人深致,叫她同样沉迷其中。 姜思之还迷失在那双星眸里,唇上却感到冰凉柔软的触碰,她的齿关被撬开,同那条温热的大舌一起探进来的还有辛辣的酒液。 他的唇是凉凉的,可口中的却是热辣的,刺激的姜思之直觉头晕眼花。这才仅一小口酒,她却觉得自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宋景行的舌头紧紧与她纠缠,原本搂着她的大手早已熟门熟路的从她的衣衫里探了进去在细滑的肌肤上肆意游走。 姜思之的脑袋混沌的很,但在她感觉到原本吊在颈间的细绳瞬间松懈的时候,本能的警惕心叫她的意识又清明了起来。 她抓住他的手臂,阻止那双不老实的大手,“你别闹,这青天白日的,莫要乱来。” 况且还是在这冰天雪地的屋外,这怎么可以呢。她急的不行,厉声阻止他,却不知自己早已意.乱.情.迷,娇喘着说出来的推阻的话语只叫人听的更是浑身燥热。 宋景行虽然有心继续,可这外面委实寒冷,他生怕小姑娘着凉,只能憋着火歇了这份心思。 他趴在她肩头,像只没有得到肉骨头的大狗一般可怜兮兮的瞅着她的姣好的侧脸,用指尖戳了戳她脸上的软肉,忿忿不平的说道:“晚上再收拾你,小妖精。” 郊外比城里要更冷一些,虽然宋景行特意向皇帝告假两天想带着小妻子多玩两天,可到底还是担心她身子娇气,第二天下午等她终是在床上休息够缓过劲儿来后,便带着她回到了府中。 等二人回府,府内小厮就来报说白日里将军夫人曾送拜帖过来想来看望夫人。可宋景行离府前曾交待说要后日才回,是以管家就叫人去给将军府送了回信去。 前不久姜思之其实才回将军府住过一日,她有些想不通母亲是有何事要找自己。 “左右我还有两日的旬休,明日我陪你回去一趟便是。”宋景行提议道。 翌日一早,宋景行便带着小妻子回了娘家,钟氏确有正事要同女儿说,见女儿回来,也顾不上招呼女婿,叫人给他备了茶点就把女儿带去了后院。 姜正则原先正在书房想着事情,听下人说女儿女婿来了,就叫人也去把宋景行给叫来了书房。 姜正则夫妇事先私下并没有通过气,可实际上二人与两个孩子说道的却是同一件事情。 “京中却有异动,我这边没查出来是谁所为,也看不明白到底是不是针对你 ,你自己小心。”姜正则告诫他道。 京中的流言蜚语皇帝听不到,可他却是知道的,虽然他也知道这流言荒谬可笑,可他到底心思缜密,还是察觉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流言中有传贵妃腹中之子并非龙裔,这流言本是传贵妃与侍卫私通。可若是有有心人故意忽略了与侍卫私通那半句话呢。 淑尤进宫前被收养于宋家的事情不是秘密,姜正则在听到这条流言时的第一个念头就联想到了宋景行的身上。 既然有可能牵扯到宋景行,姜正则就不可能对此事置之不理,他叫人去细查,果然发现了这市井传闻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只是时间不够,对方也的确做得干净,姜正则最终也没能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 宋景行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但他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因为他如今也吃不准这散布消息的人究竟是剑指他宋景行,还是只是单纯的想弄死宫里的淑尤。 再说回宫里,淑尤小产后昏睡了一整日才醒来,在意识清明后的下一刻,她就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触及自己平坦的肚子,她的语音不住的颤抖。 “红一,我的孩子呢?” 红一见主子面色青白,双眼凹陷,心里也难受的紧。 “娘娘,孩子还会有的。”即使再于心不忍,红一还是选择告诉了她事实,毕竟这件事情是瞒不了的。 红一说的那么明白,淑尤怎会听不懂呢。可在她听完话后,并没有似红一预料中那边悲痛,更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行径。 她双眼空洞的盯着头顶的床帐,然后微阖起眼,动了动双唇,未吐一字。 伤心吗?淑尤。她在心里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