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姜府也是朝中重臣,先帝在世时就极为重视,平时的赏赐也不少,府里其实并不少见奇珍异宝。 只是听钟璟言提到面前的这些个物件都是他自己寻来的,孩子一片心意才是最难能可贵的。钟氏感动的很,连声道了好几声欢喜。 “你瞧你姑母高兴的,竟像是我平时怎的亏待她了,倒叫你看了笑话。”姜正则见妻子高兴,连带着自己看钟璟言也格外顺眼的很。 “这些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姑母只是跟我客气,不好掉我这小辈的面子罢了。”钟璟言说道。 他又拿过一个小点的盒子打开,只见一块鹅卵石般大小的粉色碧玺放置在一块月白色缎面上。这块瓜形粉碧玺上雕着些祥云纹,整块碧玺色泽干净清透不带瑕疵,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这块粉碧玺是我去年机缘巧合下从一名商人手中所得,据他说是越洋从海外寻来的。原石本也有卵蛋般大小,我托匠人打磨雕刻后,得了如今这般花样。”说道这,钟璟言眼神却有些闪躲。 “想来……”他迟疑了一下:“想来,定是极衬袅袅的。” 众人见着碧玺果然漂亮,也没注意到他的称呼有何不妥。 姜思之向来是喜欢稀奇物件的,往日里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玉石器件,这粉碧玺也的确是少见,很是喜欢。但她也知道这必定价值不菲,推脱了一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好收。” 钟璟言见姜思之喜欢这东西,不枉他特地寻来哄小姑娘高兴。 “袅袅如何与我这般客气,咱们从小相识的情分竟收不得这一件身外之物?”钟璟言说道。 姜思之还是有点犹豫。 “璟言有心了。”钟氏开口帮女儿接下话,“你若觉得不好意思,过几日等你表哥在京里安顿好了,你便带着你表哥多在京里转转,别叫你表哥一个在京里念着家觉着冷清了。” “是了。许久未进京,变化太大,表妹可愿带我到处走走。”钟璟言见姑母愿意给自己创造机会,怎会任由其错过。 “这有什么问题,等表哥休息够了,便叫人来府里唤我。”姜思之想到带着表哥还能光明正大的出府玩,高兴的应了下来。 钟氏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女儿,建议道:“我见你今日带的禁步的花样也是去年时兴的了,一会叫人把这碧玺下面穿几串青玉珠,这两日风大,你正好佩戴,定是好看。” “是,母亲想的周到。”姜思之笑着说。 等一壶茶见了底,钟氏就叫人安排钟璟言去客房歇息一会。 这一天建威将军府里其乐融融,钟璟言同他们一家子用完晚膳,更是留到了戌时才离开。 而那边鹅湖书斋的宋景行却又是一个人干坐了一天喝了个水饱。 眼见太阳又要西下,宋景行是打从心底里感到有些泄气。怎么今日还是没有来,也不知明日还会不会来,自己这样子等下去究竟等不等得到人。 宋景行又坐了一会,招呼伙计过来。 “你们这儿可还有多余的修仙狐妖与富家小姐的话本?”他问。 伙计听得一头雾水,又找了个人去后头查了一番,等那人带着书册回来,伙计端到宋景行跟前。 “相爷,这就是您说的那话本子,除去别的客人订下的,店里正巧还余一套,一共三册都在这儿了。” 宋景行拿起面上第一本站起身走了,留下何安结账。 伙计见他只拿走第一册,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剩下的两册书。 “何大人您看,这剩下的两册……”伙计看向何安发问。 “这两册也一并要了,且先存放在你们店里吧。”自家主人的性子变幻莫测,谁知道剩下的两册主子什么时候会想起来。何安自作主张的都买了下来,免得改日相爷真要寻,他也倒拿的出来。 这一夜,宋景行靠在软塌上翻看着装订精致的话本。宋景行一目十行,看的也快,但等他待翻到最后一页时,外面的梆子声竟也提醒着已是三更时分。 他把话本合上放在一边,手指指腹不由的搓揉着。 宋景行决定明日下朝还是继续去鹅湖书斋等着。这狐妖的故事,连他都想看下一册。 除非那姜府小姐还没有开始看,不然怎么忍得住一直不叫人来取书! ** 这日起床没多久,姜思之特意到前院与母亲一道用早饭,旁敲侧击的问了问母亲,知道今日应该不会再有事出来耽搁她的出府大计。 等她回到自己院中,便和自己两个丫鬟商量了起来。 依旧是桃夭留在府中,姜思之与叶蓁一道出去。姜正则和钟氏宠爱幺女,漪澜苑里都给她备着自己的小厨房。平时姜思之有时犯懒或者冬日里天气凉,她便在房中吃小厨房单做的饭食。 姜思之让桃夭一会儿对外头说她今日要在房中抄佛经,午膳准备一碗素羹汤和素糕点端到屋里就行,不许其他人来打扰。 她换了一身藕粉色烟纱裙,梳着双挂髻,不带任何配饰。正要准备要出去,就听见外头风声吹得叶子哗哗作响。于是脚步一转又回到桌前,拿起才解下的碧玺禁步,系回了腰间。 “走吧!”姜思之高兴的往屋外走去。 ** 算上今日已是宋景行在书斋干坐着的第三日了,店里的伙计像也是习惯了右相奇怪的举动,不再凑上前去讨嫌,只老老实实的端上茶水便去忙活自己的去。 接连两日坐着不动,昨夜休息的又晚,宋景行有些犯困,精神也不比前两日那样好。眼瞅着已经过了午膳的点,也没见着姜府的人进来,他对昨夜的自信有些怀疑。 拿起一片桌上的云片糕放进嘴中咀嚼着,什么滋味他也无心辨别。正准备拿起第二块时,他余光看见街对面站着两个衣着明显很旁人不同的姑娘,正和卖艾草团的摊子前站着买东西。 那衣着藕粉裙的姑娘又叫住一个走街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从荷包里掏着钱。 外头的春风吹着那女子的衣袖和耳边的碎发。 那几缕头发吹上嫣红发亮的小嘴,叫那小嘴的主人颇有些烦恼,两手却又拿着东西不得空,只好噘着嘴像是吹着气想把头发给撇下去。 她本是侧着脸,见与她同行的石青色衣衫的女子买完了东西,便唤她转身往书斋的方向走了过来。 宋景行这才看清了街对面女子的样子,可不正是那让他记了好几天的小猫妖嘛。 三日的守株待兔终于等到了让人满意的结果,宋景行有些激动,右手一攥,把那云片糕捏了个粉碎。 对面的女子踩着小步子慢慢的走过来,眼见已经迈上了书斋的台阶,就见一旁突然冲出四五个小乞丐,围在她跟前。 “姐姐~姐姐~行行好,给点银钱吧。”几个小乞丐上蹿下跳的闹着。 姜思之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怕耽误事,也是心软,便唤叶蓁拿出了些散银铜板分了下去。 这些小乞丐得了钱,便一起又往大街上冲了出去。 这时,像是有一股子劲儿拽着姜思之的腰间,而她本就站在台阶上也没人扶着,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往后面的大街摔下去。 一旁的叶蓁看见自家小姐的身影,想伸手去拉,奈何手中还有两包碍事的艾草青团。 叶蓁急的想喊人,可连声儿都还来不及发出来,眼前便闪过一道蓝灰色的身影。 宋景行的注意力一直在姜思之的身上,在看到那群小乞丐围过去时便想站起来过去给她解围。 他还注意到那个个子最小的孩子,在其他人闹着的时候,一只小手往她的腰间伸着。 事发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喝退那小贼,就看见小丫鬟因为小乞丐往她腰间那用力的一拽而要倒下去。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袋,来不及想自己恐会因此暴露会功夫的事情,右手撑桌借力一下跃了出去,一把拉住小人的胳膊往里带。 姜思之的身子已经倒了一半,又被一股大力抓着胳膊往前带,一落一起的力气着实不小,带的她整个人又向拉她的那个方向栽过去,落入一个满是竹香的怀里。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都没让她反应过来,于是一动不动的继续那样靠着。 而宋景行也被眼下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只是想拉住她,也来不及想那男女大防。 可这小姑娘如今因此靠在他怀中,可是如何是好。他的左手还扶在怀中人的胳膊上,小姑娘的纱衣虽穿了好几层,但掌心还是感到底下肌肤透出的温热。右手尴尬的垂在身侧,也不知该作何动作。 ☆、第 9 章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叶蓁,这一连串的事儿,简直就要把她的七魂八魄吓了个精光。扔下手中的东西,小跑了两步过去把姜思之从那蓝灰色衣衫男子的怀中拉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叶蓁上下打量着主子,生怕主子磕了碰了:“有没有哪里摔着,快让我好好看看!” “我没事。”姜思之抬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叶蓁帮姜思之理着衣衫,又蹲下身拉挺了她的裙角。 “啊!禁步!禁步没了!”突然间,叶蓁喊到。 宋景行在怀中人被拉走后还在发呆,感受着面前一股好闻的女儿香,也没注意到叶蓁的称呼。这会儿叶蓁的一声叫喊声倒到把他拉回了神儿。 看着面前小丫头干净无一物的衣裙,宋景行的眼神越过两个小姑娘的头顶朝外投去,就见街对面一个略高大的身影授意般颔首,一晃便不见了。 他一手握拳至嘴边轻咳了一声,理了理声音开口说道:“是那群小乞丐抢了你的东西,应该是你在买东西时就盯上你了。” 听到人说话,姜思之和叶蓁才反应过来身旁还站着一人。她们同时看了过去,见到那人的面容却都愣了神。 “怎,怎么是你?”姜思之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就不能是我?”宋景行浅笑着反问她,“若不是我,这会儿你还能这样好生站着和我说话?” 姜思之被他说得有些窘迫,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行了个礼,说:“多谢相爷。” “你知道我是谁?”宋景行倒是有些感到惊讶。 “上一次听见店里伙计称呼您为相爷。看您的样子,也不可能是左相。”姜思之的声音轻柔,语气平稳不卑不亢。 “你倒是聪慧。” 果然是让自己惦念好几天的小丫头,真是十分的机灵。宋景行在心里夸赞。 “小,桃夭……现下这东西丢了可怎么办啊。”叶蓁哭丧着脸,她现在也没空想自家小姐与这宋相刚刚接触之事。这碧玺禁步昨儿表公子才刚送给小姐,今日就叫人抢了去,若是让夫人老爷知道了,只怕是发卖了她都不够啊。 桃夭想着那碧玺禁步也是一脸的苦恼,可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叫府里的人出来寻。能不能找回来先不说,自己偷溜出府这件事就等于摆在了台面上。 “怎么了?究竟丢了什么东西?贵重吗?可需要我帮忙?”宋景行也小丫头面色不佳,连声发问,想要帮她。 “贵重贵重!特别贵重!公子,不!宋右相!可否麻烦您帮我们把刚刚那抢东西的小贼给找回来?!”叶蓁听见宋景行愿意帮忙,恨不得让他立马叫那巡城的护卫把那群小乞丐给捉回来。 姜思之听见叶蓁的一番话,连忙拉住她的手制止。转过头有些心虚的看着宋景行接下话:“没事没事,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他们拿了便拿了,不敢劳烦宋相。” 刚刚这宋景行的一拉,虽然不合礼数,但自己好歹也是欠下他一个人情。而姜府本就和他不睦,再叫他帮忙,以后若是有天让爹爹知道了,怎还了得。 这碧玺之事,先能瞒多久是多久吧。问起来就说自己舍不得戴,哪日自己再去寻个其他的宝贝赠与表哥向他坦白赔罪。言表哥向来好说话,想来也不难得他的原谅。 姜思之想好后招,刚刚吓得惨白的小脸总算是恢复了一点血色。 可两个丫头的话前后矛盾,精明的宋景行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有些玩味的看着姜思之,问道:“你说不贵重,可那个丫头说贵重,那究竟是个什么物件?说与我听听,也好叫我评评是不是真的贵重。” 真是个难应付的老狐狸,姜思之在心里想着。可脸上却赔着笑:“不过是我家主人赏下来的一个禁步罢了。对相爷您来说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对我们这些下人来说,可是稀奇的很。” 姜思之也算是有颗七窍玲珑心,这回答她自认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怕宋景行继续问下去问出个所以然来,便想转移话题。 “刚刚真是多谢相爷出手相助,桃夭无以为报。”可姜思之也想不出与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拉着叶蓁又道了一次谢。 宋景行听完,也没让面前的两个人起身,过了一会他问:“没了?” “?”姜思之一头雾水,“没了。”她试探的回答。 “一般姑娘家后头不还得要以身相许嘛?”宋景行的表情认真,竟不像是在说笑。 姜思之和叶蓁听到眼前人所言,面容都是一脸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