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因为失去理智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疯子，更不想这样横插在两个小朋友之间， 所以看到方承衍和源一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一起的时候， 他道：“你们陪在医院，那我就先走了。”

    方承衍这会儿没有心情同顾云泽说话， 也就随意地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道：“谢谢你顾先生。”

    而旁边的源一却豁然抬起头皱起了眉，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顾云泽， 那种奇怪的直觉又出现了，她总觉得顾云泽的态度有些奇怪。

    依小水说的那样顾叔叔是对自己有了交·配的欲·望。

    可是看看顾叔叔的表现，源一是半点也看不出来，她总觉得顾云泽好像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叔叔为什么要先走？”

    就在顾云泽扭头就要离开的时候，源一突然出声问道。

    顾云泽没想到源一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他愣了一下调整了心情看向源一，微笑着举起手中的玻璃试管晃了晃道：“自然是帮你们查一查这个试管中到底是什么。”

    “哦。”源一蹙了蹙眉，歪头看着顾云泽：“我以为叔叔是在躲我。”

    顾云泽狼狈地趔趄了一下，他努力遮掩了自己的狼狈，强迫自己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扭头看向源一：“依依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叔叔……”

    出于对源一的了解，在源一出口之前，顾云泽本能觉察到一丝危险，身体已经快过大脑地率先堵住了源一的嘴，他直接打断了源一的话：“算了，叔叔先去办事，依依的回答等到以后再听吧。”

    说完顾云泽就大步离开了医院，他的背影简直像是落荒而逃。

    源一皱眉看向顾云泽离开的背影，最后有些不解地坐回到走廊上的椅子上，搂着水水陪着方承衍。

    手术室的灯直到下午才熄灭，陆晟有些虚脱地被护士扶着走了出来，他一边擦着汗一边看向方承衍，目光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沉重。

    “依依，你身边的这位朋友要怎么称呼？”

    不等源一开口，方承衍就直接抬头看向陆晟满是期盼地道：“你好医生我叫方承衍，我妈妈情况怎么样了？”

    陆晟沉吟了一下，方承衍瞧见陆晟的态度顿时眼中含泪：“医生你尽快说我不怕，我妈妈她是不是……”

    陆晟接口道：“你妈妈并没有死，只是也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你妈妈虽然在维持着生命体征，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之前的病太过严重又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再加上送来之前又受了什么刺激，所以现在已经陷入植物人的状态中，不过你放心，我们现在会将她送到最好的疗养仓中维持她的身体机能，但是希望你能做好准备，也许你妈妈还能醒来，但是也许你妈妈永远都醒不来了。”

    方承衍晃了一下，他如何不了解妈妈的情况，妈妈是终于等来了爸爸再也熬不下去了，虽然对面的年轻医生说妈妈保住了生命，可是方承衍却知道妈妈大概是永远不会醒来了。

    陆晟见方承衍如此悲痛，忍不住宽慰对方道：“如今医学进步的快，日后有什么奇迹也说不定，你现在不要太悲观，你妈妈先在我们医院住着，你和依依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我再联系你们。”

    “源一！”方承衍却是忍不住抱住旁边的源一悲哭了起来：“我以后就是孤儿了，我妈妈不会再醒来了，之前你也听到了对吗，妈妈要随爸爸一起走了，他们都走了只把我一个人扔下来了。”

    源一从出生到沉睡都没有享受过同族相亲的滋味，她一个人在大海中孤独的流浪，虽然羡慕旁的生物族群之间的关系，可是也只是好奇羡慕，对此并没有更深刻的感受。

    所以方承衍抱着她哭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只能沉默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源一之前抱着的小水却跟着一起大哭了起来，它长长的须足缠上了方承衍的手臂脸颊：“小主人，你和小水一样可怜，你和小水一样日后再也没有亲人同族了，呜呜呜，为什么水水和小主人都要遇到这样的事情。”

    方承衍冷不丁被水母扒了上来，痛哭中的他愣了一下，随即感受到水母中流出的水，就仿佛是人类在哭泣一样。

    一瞬间方承衍突然同水母的情绪想通了，他抱着水母一同大哭了起来：“水水以后我就只剩下你了。”

    如果这会儿旁边站的是其他人，瞧见方承衍一个少年搂着水母崩溃大哭，绝对会认为方承衍是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了，至少扶着陆晟的小护士就用怪异的眼神看向方承衍。

    然而陆晟却是同源一一同经历过那一场梦幻的海上之旅，还同抹香鲸宝宝建立了感情，所以一看到两个人之间夹着的水母时候，他就瞬间明白了什么，只怕是源一又遇到了需要帮助的海洋生物了吧。

    “依依，承衍，一会儿我送你们两个去顾家老宅吧。”陆晟说着同顾云泽打了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听到陆晟说方承衍这个小孩要不要暂时安排在他顾家老宅中，顾云泽也没有明确反对只是随意应了声。

    虽然感觉到好友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不过陆晟也没有多想，而是短暂地休息一下恢复了体力后，就开车将两人一水母送去了顾家宅子。

    陆晟陪着两人坐了半个小时，感觉有些撑不住了，就自己寻了个客房先睡去了，他和顾云泽原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自然偶尔也会在对方家中留宿，所以并没有什么不客气，唯有方承衍来了之后觉得有些尴尬。

    其实这么多年妈妈病的越来越厉害，方承衍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妈妈也许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

    只是昨天突然见到了失踪多年的爸爸，哪怕知道那可能只是一场梦境一般的相遇，但是方承衍依旧忍不住心底期盼着什么，尤其是看到爸爸妈妈都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仿佛这么多年心底的一个愿望突然被实现了一样。

    所以在爸爸化成了水妈妈撑不住直接倒下了后，方承衍才有一种一时间无法接受的恐惧感，此时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也就接受了这个早已经预想了很多年的结局。

    “源一谢谢你。”

    回过神来的方承衍知道这一切都是源一帮忙，他郑重地朝源一道了谢。

    哪知道源一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别忘了你帮我补习的承诺。”

    方承衍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想要直接收回刚才的话，他真的没有补过源一这种学生，给对方补课简直是一场灾难。

    因为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方承衍也只是个孩子，于是同源一说了几句话后，他也抱着水水寻了个房间休息去了。

    到了晚上快十点的时候，顾云泽总算是回来了，而源一一直坐在沙发里看海绵宝宝，等到顾云泽回来的时候，她才关上了电视看向了走进来的顾云泽。

    顾云泽没想到源一竟然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换了鞋走进来的他顿时愣了愣：“依依没有休息？”

    哪知道源一十分认真地仰着脸看着他：“叔叔还没有回答白天的话，叔叔这段时间是在躲着我吗？”

    顾云泽的眸光变了变，脸上却表情依旧：“依依怎么会这么问，叔叔躲着你做什么，好了，快上楼休息吧，明天你还要上学。”

    顾云泽原本想随便打发了源一，哪怕察觉到自己心底隐秘的心思，他也不打算将这段心思付诸于实际，他和源一之间的缘分本来就奇妙，更不想让对方这一段陆地之旅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不管是从两人人类的外表和年龄，还是从两人实际的身份来说，他也许根本不该动这些妄念。

    谁知道源一竟然没有按照顾云泽的意思离开，而是大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凝视着顾云泽：“叔叔是到了发·情期了吗？”

    顾云泽没有防备，被源一如此直白的问题问了一个踉跄，差点稳不住自己霸总的人设，直接摔倒在沙发上。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茫然地转头看向源一，一字一顿地道：“依依你刚才在说什么，叔叔年纪大了耳朵不大好使，可能是听错了吧。”

    源一没有理会顾云泽仿佛躲避一样的心态和神情，只是皱着眉再次重复了一遍：“小水跟我说那是人类发·情时的状态，所以那天叔叔不是不高兴我碰你，而是对着我发·情了是吗，叔叔是需要繁殖交·配了吗？”

    顾云泽的脸瞬间烧红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源一竟然这么直接，竟然会直接地将那一层遮羞布掀开，竟然会当着他的面问出这么羞耻的问题。

    他呻·吟了一声，抬手按住了额头：“依依，你……你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叔叔只要说是不是就可以了，其实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顾云泽被源一噎的半天说不出来话，他抬头仔细看了看源一的神色，发现小姑娘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人类不好意思的状态，只是像是在说一件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跟他所想要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认真地同源一对视着。

    “是，叔叔承认那天因为依依你的触碰有了反应，叔叔也不想让依依被别人抢走，只是……这并不是依依口中的只想要繁殖，叔叔想要的是你的心……”

    顾云泽不再像之前那样狼狈，而是抬眸朝源一笑了笑，他一直以来都如同古典雅致的贵公子一般俊美，气质如同灼灼阳光，是一个在人群中也会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美男子。

    此时他收起了脸上慌乱的表情，这样唇角含笑的抬眸凝视着源一的时候，他的眉梢眼角竟然有一种勾人的魅力。

    若是让s市的名媛看见只怕该惊声尖叫了，可是此时顾云泽的这一番魅力只对着源一，然而源一却是一个完全不懂得欣赏的大海怪。

    见顾叔叔竟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源一顿时勃然变色，她一下子从顾云泽面前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顾云泽：“叔叔接近我是想要吞噬我？”

    顾云泽不知道源一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也被对方身上突然传出的压迫感惊到，黑黢黢的眸子变得敏锐起来的小姑娘有一种顶级猎食者才有的威势，就连顾云泽都在对方的威势中都手脚发软额头流汗。

    见源一大有将自己当成猎物蹲稍的趋势，顾云泽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这个意思依依，叔叔并不想要因为繁殖和你发生什么关系，叔叔说的是感情，心代表着感情，你的心中有对叔叔的感情吗，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依依？”

    被顾云泽明亮期盼的目光盯着，源一的表情变得犹豫不解了起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拟态人类的身体中也有一颗仿版的拟态人类心脏，可是她不知道顾云泽话中的心代表着感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迟疑地眨动着大大的眼睛，歪着头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顾云泽，小小的小姑娘伸手摸了摸面前俊美男人的脸庞，想要知道顾云泽口中的感情是什么意思。

    可是到底什么是感情，想要□□难道不是因为发·情了，发·情了不是因为身体成熟需要繁衍了吗？

    源一知道生物与生物之间的生息繁衍，可是不知道顾云泽口中的感情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人类连交·配都要这么麻烦，不是同族之间到了发·情期互相寻找个交·配对象交·配就可以了吗？

    顾云泽盯了源一半天，见源一根本说不出话来，他顿时了然地苦笑了起来：“依依啊，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我不会随意交付自己的身体，也希望你不要如此随意，如果我们两个之间并没有感情，那么我和你发生关系就是不负责任罪恶的事情，依依这就是人类，我希望你留下来我对你有反应，这都是因为我对你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可是我不会因为我对你的感情骗你做出什么事，因为我希望你能回应我的感情而不是回应我的欲·望。”

    源一真的不明白顾云泽说的话，她觉得顾云泽说了好多话，可是她全都听不懂，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意识到人类的顾叔叔说出了这么多话，话里话外对自己的全都是拒绝，这让她有些烦躁。

    她知道但凡海洋中想要寻找到愿意交·配的同族对象，必须要自己有能够吸引对方的优秀一面才行。

    虽然源一以前压制了自己这方面的欲·望，可是没想到她第一次表达出这个意思，竟然会遭到对方的拒绝。

    难道她这个海洋顶级的猎食者根本没有办法吸引对方吗？

    是不是她的身体不够大不够强悍，她捕猎的能力不够强，她能够撕裂任何物体的牙齿不够锋利，还是顾叔叔觉得她不够华美颜色不够鲜艳？

    不等源一质疑出自己的海怪身体或者是拟态人类的状态各种瑕疵时，顾云泽已经站起身对着她到：“依依，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讨论方承衍的事情。”

    这会儿同源一说了话，顾云泽反而没有之前各种阴暗的猜想，因为他突然发现小姑娘压根就不知道感情这回事，他吃了这么久的飞醋，也许源一对那个小男生根本没有什么暧昧的感情，正是因为源一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能如此坦然地同那小男生来往着。

    猜到了这个可能之后，顾云泽心底暗暗流淌的那些嫉妒也就消散了，他陡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情绪有点可笑，也许是关心则乱，他竟然觉得不通人情的小姑娘会像普通的小女生那样会倾慕同校小男生。

    不过不管源一是什么样的，顾云泽都愿意等，等到对方开窍，哪怕是等到最后也许源一永远都不会开窍，可是他也愿意这样等下去。

    第46章 绑架

    见顾云泽起身要离开， 源一直接从背后搂住了顾云泽不满地道：“叔叔， 你说的那么多就是因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所以才拒绝我的是吗？”

    顾云泽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他抬手想要拉开源一的手， 可是小姑娘的手虽然又白又小，但是力量却特别大，顾云泽拉了两下都没有把小姑娘拉开，顾云泽的额头沁下一滴冷汗：“依依，你冷静。”

    源一眨了眨眼：“我冷静什么，只是想要知道叔叔对我哪里不太满意，下一次寻到海神珠的时候我一定将那里进化的更完美。”

    顾云泽顿时哭笑不得，知道小姑娘理解错误自尊心作祟这会儿恐怕是有点恼了， 他顿时放松了身体，缓下声音哄道：“依依你先放手听我说，叔叔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你在叔叔眼里很美丽。”

    “真的吗？”

    听见顾云泽这么说， 源一的眼睛才亮了起来， 这才松开了搂着顾云泽的手。

    就在顾云泽想要转身同源一解释清楚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作怪般的惊叫， 只见穿着睡袍的陆晟目瞪口呆地站在楼梯口看着下方的顾云泽和源一：“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陆晟的身边还站着揉着眼睛的方承衍， 只不过此时方承衍也张大了嘴巴，一副被惊到的样子， 方承衍惊讶了一会儿，眼神又有些复杂地看了源一还有顾云泽一眼， 难怪那天这位顾总会突然找到自己谈话，原来两个人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顾云泽的脸立刻黑了，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源一的距离，不客气地朝陆晟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晟忍着笑，假装低头咳嗽了一下：“怎么了，都是好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没想到你藏的这么深。”

    说着陆晟下了楼不怀好意地朝顾云泽眨了眨眼：“人家还是小姑娘呢，名义上你的养女哦，你这个禽·兽。”

    陆晟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实际上对于源一的身份他们几个共同经历了那次事情的人都有些怀疑，只不过出于对源一的保护，从来没有拿在明面上说而已。

    他不说还好，一说顾云泽的脸色就更难看了，顾云泽瞧了瞧陆晟还有源一转身上了楼。

    瞧见顾云泽的背影消失在楼上，方承衍有些不安地道：“顾先生不会是生气了吧。”

    陆晟顿时笑了起来：“放心，我对他了解的狠，看起来是生气了只不过是不好意思害羞了不用搭理他，哎，做了一天的手术这会儿饿死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要吃的我点个外卖。”

    见陆晟要点外卖，源一也就不再将心思放在之前的事情上面了，而是收了心思一起看向陆晟的手机，不客气地一起点了好几样。

    第二天方承衍和源一又一起去上学去了，陆晟告诉方承衍，对方母亲的事情暂时不用他操心，在医院中有昂贵的机器维持着对方的生存，医院里也有专业的护士进行理疗，他让方承衍继续好好读书，若是方承衍有能力就长大之后还掉这笔钱，若是没有能力就当是他看在源一的份上做个好事了。

    水母没有跟着两人一起去学校，顾云泽给水水买了一个大鱼缸，将水水放在了鱼缸中，水水就暂时留在了顾云泽的家里。

    顾云泽也从源一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他让方承衍和源一不要再操心后续的事宜，毕竟关于工厂大量排放违规污染物的事情也不是两个小孩子能解决的了，只能让顾云泽找了人从上方施压。

    而方行知一直留在身边的那瓶试管玻璃就是从那片排放的污水中取样的样品，足以作为证据存在，被顾云泽暂时放在手中打算日后拿出来用。

    因为考虑到方承衍的年龄，所以顾云泽并没有将更深的猜测告诉方承衍，只是同源一吩咐了要留神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