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陈年旧事
宫昊天看见了千千，赶紧朝她迎了过去。 两人走近后，他扶着千千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 “千千，你上哪去了，我都在找你。”语气中满是担心。 千千没什么神情，抬头看着他， “我去找你了。” 宫昊天脸上满是懊悔，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是我丢下你了。” 千千倒没在意， “没事。” 说完，她从宫昊天的怀里挣脱出来，拉着他往凉亭走。 凉亭里还放着圣上赏赐的几大箱东西。 千千拉着宫昊天走到那几箱东西面前，指着它们，高兴的说， “你看，这都是赏我的！” 宫昊天没看那几箱东西，眼睛直直的看着千千脸上的笑容，笑着问， “你喜欢这些东西？” 千千思考了一会儿， “嗯……” 又仔细瞄了那些东西几眼，不太确定的答， “……也不是很喜欢，又不能吃……不过还挺好看的，” 说完，眼中冒着光的看着宫昊天， “我们把它们带回家吧！” 宫昊天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好，你喜欢就带回去！” ... 两人在这边你侬我侬，宫翎嘴里咬着根草，无聊的在一边看风景。 他瞟了宫昊天一眼， “好了没有。要不要回去，等下天色都暗了。” 几人今晚是要出宫的。 宫翎在皇宫是没有住处的，他住在宫外的宣阳候府。 宫昊天在宫内虽然有住处，但他向来不喜欢皇宫，没打算留宿宫中。那间宫殿，他已经很多年都没住过了。 千千探出头，看着宫翎，调皮的说， “小皇叔，不要着急，我们还有东西要拿！” …… 宫翎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没说话。 他的心里这个时候突然特别不喜欢从千千嘴里叫出的这声“小皇叔”！ 但是，他很快就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没说什么。 三人转身，往百花园外走。 几位小官抬着箱子在后面跟着。 ... 刚走出百花园，小皇子忽然迎面走了过来。 他一脸急切，还没走近，就冲着三人嚷开了， “哎呀，皇兄，小皇叔，可让我好找！” 三人停住脚步，看着他往这边走过来。 千千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的模样，觉得很好笑，掩着嘴偷偷的笑。 宫昊天感觉到她在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脸，凑到她耳边小声的问， “千千，笑什么呢？” 千千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说话。 小皇子走近后，大口的喘着气， “……皇兄……皇祖母说让你今晚留宿在宫中。” “她...她说很久没见你了，想让你多在宫中待几天。” 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宫昊天，等着他的回答。 宫昊天听完之后，脸上的神色渐渐暗了下来，没有立即回答。 小皇子试探性的又说了一句， “……皇祖母让人给你新收拾了一间宫殿出来了，皇兄……你就呆几天吧。” 千千抬头看着宫昊天，紧紧抓着他的手，没说话， 宫昊天低头看着千千。 脑中想到了皇太后今天那高兴的模样。 他抬起头，看着小皇子， “那就待几天。” 小皇子兴奋的攥紧拳头，压抑着情绪说， “好啊！” 在小皇子心里，他觉得宫昊天开始愿意住在宫里了，以前破碎的一切肯定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 听完两人的对话，宫翎耸了耸肩，一脸惋惜， “还真是可惜，我还以为能跟你们作伴回去呢，现在只能我一个人回去了！” 小皇子看着他， “小皇叔，你今晚宿在我的殿里吧。” 宫翎连连挥手， “我才不要跟你挤在一张床上……” 小皇子打断他， “皇祖母说让你等下去见她，她有话跟你说。” 宫翎怔住。 …… 然后，转身就走， “我不想见她。” 宫昊天抓住他的胳膊，拉住了他。 …… “就只是见一面而已。” 宫翎回头看着宫昊天，眼神很冰冷。 ~ 延福宫。 宫里所有的丫鬟小官都被使唤了出去，里面静悄悄的。 宫翎推开门。 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传进空旷的宫内，格外刺耳。 他脸色阴沉的抬脚走了进去。 宫内的帘幕都被放了下来，遮挡住了许多光线。 只有很少的光线透过帘幕的缝隙一缕一缕的落在宫内的地面上。 宫翎从那里走过，落在地面上的暗影时常时短。 宫内的上位没有人。 …… 皇太后提着衣摆，神情有些颓废的坐在下面的台阶上。 宫翎看着台阶上的皇太后，眼中的情绪变了变。 但他还是在很远的位置就停下了脚步， “你找我有什么事？” 语气不冰冷。 但也谈不上柔和。 皇太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着光， “过来坐着吧。” 宫翎一撩衣袍，在原地坐了下来。 和皇太后一样，直接坐在了地上。 “要说什么，说吧。” 皇太后眼中的光怦然破碎。 她苦笑了一声。 之后，久久都没说出话。 …… 母子俩相对坐在宫殿之中，两旁遮光的帘幕晃来晃去，挡住的光忽多忽少，殿内的光线也忽明忽暗。 殿中两人相隔这段距离，就如同那已经逝去的没有彼此陪伴的二十年时光。 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 二十年前，先帝崩，如今的圣上即位，政权不稳。 圣上当时一母同胞的弟弟宫翎，六岁。 他们的母亲是皇后，在有些人看来，嫡子除了登基了的圣上，六岁的宫翎也是嫡子。 已经成年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的圣上，可没有寡母幼子好欺负。 有心人便开始打六岁的宫翎的主意，企图推翻新帝，拥立六岁的宫翎为帝！ 皇太后那是虽然年轻，但心中向来明白事理。 若让才六岁的宫翎为帝，不仅政权会旁落奸臣之手，宫翎的性命也就被攥在了别人手中。 家国大事，由不得半点不忍心。 舍一人之痛，便能换来南雍朝平稳安定的局面。 这些道理，那时的皇太后了然于胸。 在所有人都未意识到这个女人的深明大义的时候，她便差人将六岁的宫翎丢到边疆，让熟识之人暗中照养。 宫翎从六岁在那苦寒之地待到如今，中间一直都是孤苦无依，像棵野草一般。 …… 皇太后目光灼灼的看着宫翎， “翎儿……” 宫翎端正的坐着，眼睛看着别处，不看她。 皇太后见他这幅模样，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许久之后，她重新抬起头，嘴角上翘，一脸回忆的模样， …… “我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你。” “当时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可高兴了，比第一次有了你皇兄的时候还高兴！” 似乎是重新感觉到了那种喜悦感，皇太后的嘴角咧开，露出了很美的笑容。 宫翎脸色依旧冰冷。但是，在意识到皇太后在笑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 皇太后敛了敛脸上的笑， “当时，本来我以为我以后的生活也就是这样了，一人孤苦的在这深宫之中老死。” “你的突然出现，让我觉得我的生命中出现了新的光，让我觉得以后的生活肯定是多姿多彩的！” 说着，她抬头，用温暖的目光看着宫翎。 就如同二十年前看着他时的目光一样。 ——目光中满是希翼、期盼。 宫翎嘴唇动了动，咽了咽口水。 他的神色缓和不少，不再那么僵硬。 ... 皇太后看着宫翎，露出了一个苦涩笑容。 我的儿，哪个当娘的不爱自己的儿子。 你当时就是我的希望，承载着我对以后生活的所有企盼。 我对你的爱，绝对不比这世上任何一个母亲少。 ...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 殿内寂静得可怕。 延福宫外，宫中的报时钟敲了两下。 深沉厚重的钟声传到很远才停下 皇太后看着宫翎，语重心长的说， “翎儿，人活着，需要承担得有很多。母后当时身居之位，需要承担得更多。” “作为母亲，我要保我的家、保你与你皇兄的命；作为皇太后，我更要保社稷稳定、保黎民安乐。” 听着这些话，宫翎眼中情绪很复杂。 皇太后不再看他，扭头注视着光投射进来的方向，目光坚定， “如果重回到二十年前，让我再选一次，我仍然会选择把你送到边疆。” 明亮的光照亮了皇太后的脸庞，异常美丽。 宫翎腾的一声站起，神色极其激动。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回过头，与他对视，清明的目光之中没有一丝退意。 宫翎眼眶泛红，仍倔强的咬着牙， “那你好歹——！” 声音突然哽咽， “……好歹去看看我啊！” 说完，便转身出了宫殿。 身后， 坐在台阶上的皇太后怔住，一滴清亮的眼泪从她眼中滑落。 落到地板上，破裂开，发出啪的清脆声响。 ~ 千千跟宫昊天到了新收拾出来的那间宫殿。 宫昊天沒什么神色，进去之后便坐在桌前喝茶，也不说话。 千千在他旁边，好奇的翻看箱子里的好东西。 房间里面太安静了，千千就忍不住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 “这个东西怎么这么好看！” “哇，这个也好看啊！” …… 正翻看着，她突然看到了一个跟崇宁拿走的香囊很像的小玩意。 让她想起了香囊的事情。 她一边接着翻，一边不在意的说， “相公啊，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小包包，我把它送给别人了。” 宫昊天没反应过来她说得是什么，嘴里还在喝着茶，扭头看着她， “嗯？什么小包包？” 千千拿出看到的类似品，举到宫昊天的面前， “哎呀，就是跟这个很像的，绣了很多花花绿绿的图案的小包包！” 宫昊天仔细的看了一眼她手里举着的东西，这才明白她说得是香囊。 送给别人了？ …… 那是香囊啊，送给谁了！ 他赶紧放下茶杯，看着千千， “送给别人了？怎么能送给别人呢？” 说着，语气变得霸道， “那种东西，你只能送我！不能送别人！” 千千站直身子，一脸不解， “为什么？” 宫昊天一脸坦然， “没有为什么，这是规矩。” 千千不再看他，接着翻箱子， “反正我已经送给别人了。” 宫昊天歪着头跟弯着腰的千千对视，追问， “你送给谁了？我去找他要回来！” 千千淡淡的说， “送给崇宁了。” 说完之后，她忽然意识到宫昊天后面的话的意思，立即转身，用随手拿着的玩意指着他， “你不能去找她要回来了！我已经说送给她了！我要有信用！” 宫昊天脸色有些僵硬。 送给崇宁了？ 他朝千千伸手， “你先过来。” 千千撅着嘴朝他走了过去。 宫昊天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然后，搂住千千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千千顺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乖乖的坐着。 ... 她看着宫昊天，不放心的跟他又强调了一遍， “你不能去要回来，不能让我没信用。” 宫昊天点了点头， “嗯。我不去要。” 然后，捏了捏千千的鼻子， “那你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发生了什么？” 千千回忆了一会儿，然后便将跟崇宁发生的事情都给宫昊天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她看着宫昊天，忽然想到些什么，怯生生的补了一句， “我想她可能是喜欢那个东西，便送给她了。当时太高兴，就忘记了要问问你了……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宫昊天摇头， “不重要。” 说完之后，他认真的的看着千千的脸。 千千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奇怪的问， “怎么了，为什么要看着我？” 宫昊天犹豫了一会儿， “嗯……” “那个香囊，其实就是崇宁给我的。刚进宫她拦住我的时候给我的。” 千千睁大了眼睛， “她送给你的？” 然后，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怪不得她会喜欢呢！我心里还在想着我没觉得那个小包包有什么特别的啊，她怎么看了一眼就喜欢呢……” 宫昊天打断了她， “千千。” 千千低头看他， “嗯，怎么了？” “宫翎没跟你说什么吗？” 千千皱眉，不明白宫昊天的意思， “什么，小皇叔要跟我说什么？” 宫昊天抿了抿唇，目光飘忽了几下。 然后，暗暗瞥了千千一眼， “嗯……关于……关于崇宁的事情。” “他没跟你说关于崇宁的事情吗？” 千千一脸不在意的模样， “说了。他说崇宁要搬到我们府上去住啊。” “没有别的了？” 千千看着宫昊天的脸，伸手好玩的摸着他的鼻子，似乎不太在意这个问题。 “……好想还说了你跟崇宁一起长大。” “还有……说崇宁是皇族母心尖的一块肉，说你很听皇族母的话。” 说到这里，她学着宫昊天的模样，轻轻的捏了捏他的鼻尖，调皮的说， “我喜欢皇族母，我也很听皇族母的话！” 宫昊天勉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他现在有些紧张，没心思笑。 “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千千又想了一会儿， “你让我想想……他说的挺多的，听得我脑子都乱了。” …… 她忽然拍了一下宫昊天的后背， “对，还有!” “小皇叔说崇宁想嫁给你，皇族母会让你娶她的。” 说完，一脸认真的看着宫昊天。 宫昊天看着千千。 …… 然后，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我不会娶她的。” 千千埋在他怀里笑了笑， “你就只娶我一人啊？” 宫昊天低头看她。 忽然， 笑了一声， “对，我就只娶你一人。” 千千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咯咯的笑。 笑着笑着，忽然探出头， “那你不娶崇宁，她会不会伤心啊？” “要不然你让她住进我们府里吧？” 宫昊天把她的头按回自己怀里， “不行！” “府里只能住你跟我！不能住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