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我在少爷身边,已有四年了。”金猊默默低下头,羞红了脸颊。 “你是愿意继续留在府中,还是我为你许个好人家?” 金猊惊愕地抬头,她原想着自己是柳雁欢身边的丫头,就算再不济也能混个通房,却没想到柳雁欢压根儿没有这样的心思。 “我……我跟了少爷那么久,早就习惯伺候少爷了,您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柳雁欢在书堆上打了个死结,轻笑道:“金猊,我这趟搬出去,屋里并不打算留人,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金猊咬着唇,失落地垂下了头。 “不过你放心,我定会为你寻个好人家。” 金猊瞧着柳雁欢,眼中透出些依恋。她原先并不喜欢大少爷的性子,甚至有些怕他。可自那场大病后,大少爷通身的气度都变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金猊就觉得跟在柳雁欢身边,是这柳府上下最好的差事。 柳雁欢不会责打下人,给的吃穿用度却一样不少,最重要的是,他温柔的笑容足以让每个少女沦陷。 可是,这样的人就像天边的月亮,是金猊断不能企及的。 “我明白了,大少爷。”她低低地应了声,敛下了眉目。 柳雁欢将东西捆扎好,择日便搬了出去,除了身外之物,带走的还有温惜在城西公馆的地契。 等柳雁欢到了城西的豪宅区,却渐渐觉出了不对劲儿。 这一片地界,当真是怎么看怎么熟悉。 柳雁欢脸色微变,这明明就是去秦非然公馆的路。 当他站在那栋墙上爬满藤蔓的公馆门前时,真是感叹造化弄人,他竟然就这样跟秦三爷成了邻居。 柳雁欢打开公馆的大门,里头是个三层洋楼,因着许久没人住,家具上都铺了防尘罩。 一层是仆人房和杂物间,往纵深里走就是待客厅;二层是餐厅和厨房;三层是起居室。从三层卧房的阳台看出去,正好能瞧见秦非然家书房的窗户。 只是秦家的书房拉着窗帘,柳雁欢看不见里头的布置,他就这样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倒也乐得清闲。 搬离柳家后,他着实松了好大口气。上辈子原是孤儿的他,本就不习惯大宅门似的处境,如今能一个人住,是再好不过了。 没了柳家的书局,他反倒能将力气都用在韶华香坊上,比起如今掌柜一职,他更爱研发一职,就等着哪日摸熟了门店的规律,再往调制的部门走。 不过这些日子,他将精力都放到了料理家务上,店铺只能交给伙计代为看管。 正想着,大门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柳雁欢有些错愕,谁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拜会,他怀揣着满肚子的疑问走下楼,打开了房门却没瞧见人。 只有门外的信箱上,插着一支月季。 柳雁欢将月季取下来嗅了嗅,这才发现信箱里别有玄机。 一封信静静地躺在里头。 柳雁欢将信纸取出,见上头写着一行飘逸的钢笔字。 “恭喜乔迁新居,独自一人用晚餐实在太寂寞,不知柳少能否赏脸,到家里用个便饭?” 落款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秦”字。 柳雁欢如梦初醒地跑上楼,跑到阳台朝对面看去。 原先看似寂静无人的公馆,不知何时亮起了灯。优雅的雕花窗户透出暖黄色的灯光,让柳雁欢疲惫了一整天的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第41章 双妹牌香水5 柳雁欢换了身衣裳, 走进秦家的花苑,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及至敲响房门, 前来开门的是秦非然本人。 “怎么你亲自来开门?” “雷公藤一事后, 我便将人都遣散了。” 这是柳雁欢第三次进入秦宅,与前两次不同的是, 这栋房子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了禁地。 秦非然在厨房里煎着牛排, 他的动作很熟练, 挽起的袖子透出一种休闲又慵懒的气质。 柳雁欢靠在门边, 贪婪地嗅着越来越浓郁的香气。 “罗勒吃么?” “一点点, 不要多。” 等秦非然端着煎好的牛排出来时,就瞧见柳雁欢正盯着他的书柜看。 出乎柳雁欢的意料,书柜里都是些专业书籍:《华国的银行》《华国金融论》《申城金融史》。 落座后,柳雁欢将一块牛排塞进口中,瞬间瞪大眼睛:“唔,好手艺!” 牛排肉质鲜嫩多汁,煎的火候也刚好,配上罗勒叶与香芹汁, 让多日来没有好好吃过饭的柳雁欢食指大动。 “说真的, 我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我很早就搬出了秦家大宅, 家中虽然有佣人, 有空还是会自己做吃的。” 柳雁欢颔首道:“原来如此,我喜欢你……” 秦非然猛地抬起头。 “做的菜……” “咳咳咳……”看着柳雁欢玩味的表情,秦非然安抚住那颗震颤的心, 转移了话题,“你对柜中的书有兴趣?” “唔……我只是有点意外,你的书柜里放的都是专业书。” “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放什么?我的小说?拖着这般大的产业负重前行,可不是只会蛮来硬干就可以的。” 柳雁欢着实感慨,那些身处高位的人,外人只瞧见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却不知道私下里他们付出了多少努力,所有运筹帷幄的气度,都不是与生俱来的。 “你呢?现在你搬出来了,可有想过后路?” “我对韶华的业务渐渐熟悉了,不过韶华的香品太过单一,消费群体还是集中在富人,我倒是想将它再拓展一下,不过这个事儿,还要和外公商量后再做决定。” 秦非然默默点头:“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自己单干,你会从哪方面着手?” 柳雁欢不假思索:“当然是日化香精,其实香文化存在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除了高档的商品,日化香精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不过如今国内的产业,似乎没人留意到这个。” 柳雁欢看了看四周,忽然问道:“公馆有肥皂么?” 秦非然从洗漱间取出一盒肥皂。 柳雁欢打开瞧了瞧,忍不住笑道:“三爷果真支持国货,那洋人的利华肥皂把价格压得那么低,你却还是用国产的兴德肥皂。” 秦非然微微皱眉:“恶意降价倾销,并不是光彩的手段,更何况如今国货确实需要扶持,兴德制皂厂的老板与我乃是旧相识,为了突破洋人对技术的垄断,他耗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兴德的质量的确比利华的好。” 柳雁欢晃了晃手中的肥皂盒:“若是我有办法让兴德肥皂的销量增长呢?” “哦?” “如今兴德肥皂在质量上已经不输于利华肥皂,甚至比利华更加耐用,但是在价格大战中亦损伤颇多,当然这是在同色同味的情况之下。” 柳雁欢将肥皂递给秦非然:“闻着是不是有股子化学物质的气味?” 秦非然点头。 “肥皂是化学制品,气味确实好不到哪去,但是良好的清洁效果和纯一的色泽,让人选择忽略它那刺鼻的味道。” “如果我将肥皂本身的气味,变成花香、果香、木香,情形便会大不相同了。” 秦非然若有所思。 “平日里使用肥皂较多的是女性,而女性对于美好气味的需求欲,也是非常旺盛的。如果兴德肥皂掌握了这项香精技术,就拥有了和利华肥皂最显著的区别。消费者喜欢的产品,自然也能够赢得市场。” “我建议兴德要压价,却也不能过分压价,要知道肥皂有了香气,那便是款式多样的香皂,除了拿来用,也可以拿来送礼,多开发些别的用途。利华在华国的市场本就不稳固,冲击之下很难再像从前那样一家独大。” 秦非然一直静静地听着柳雁欢说话,直到柳雁欢说完,求表扬似的瞧着他,他才叹息一声:“你若是不单干,真可惜了。” 柳雁欢笑笑,握紧了手中的刀叉:“会的,会有这么一天的。” 秦非然禁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柳雁欢一惊,手中的肥皂盒跌落在地上。 一片寂静中,柳雁欢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很是急促。 他以为秦非然要吻他的手背。 然而秦非然只是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沾了水替他一点点地将手擦净,而后将帕子放在他的掌中,径自将碗碟收拾起来。 饭后的时光,秦非然还有报表要看,柳雁欢就拿了本书,两人分坐在书房的两侧,干着自己的事。 听着钢笔尖在纸面上划过的声音,柳雁欢抬头看向书案后的秦非然。 他的五官只能让人联想到俊朗二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死角,一副眼镜说不清是让他敛了锋芒,还是让他的气势更强了。 这样一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强烈的存在感,只要他坐在那里,柳雁欢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被吸引。 他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自然明白这种情不自禁的关注代表着什么。 他努力抑制住抬头的冲动,可听觉却不由自主地变得敏锐起来。 只听“啪嗒”一声,秦非然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而后严谨地阖上钢笔。 柳雁欢抬起头,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汇。 他看着秦非然滚动的性感喉结,忽然觉得有点热。 他觉得今晚的秦非然,是故意将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好看的锁骨,一言一行都好看得犯规。 秦非然就这样微笑着,在他的注视下走到留声机旁,拨动跳针,柔和的舞曲缓缓流泻出来。 他看着秦非然一步步走过来,朝他摆出了邀舞的姿势。 在他愣神之际,秦非然忽然倾身向前,熟悉的香水味侵袭着他的鼻端。直到此时,柳雁欢才知道,原来气氛正好的时候,是无暇思考男女步的,因为光看着身前挺拔优雅的男人,就足以溺毙在他的眼神中。 柳雁欢忘了自己是主导者还是跟随者,也不记得音乐到底放了多久,只知道当乐曲停下的时候,心底竟还生出几分意犹未尽。 “夜深了……” “要我送你回去么?” “啪叽。”旖旎的气氛在地上跌得粉碎。 柳雁欢的面色跟开了染坊似的,要被这种禁欲中的纯情圈死了。 他两辈子的人,都没见过有人能将禁欲和纯情,撩人和欲擒故纵结合得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