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节
不行!太子妃和他未出生的嫡子因谁而死?他的左膀右臂齐越老将军又为何自尽?这两笔账如今都算在了梁王头上,他是怎么也赖不掉的了。 纵使安王有如此宽阔的心胸不趁机报复,可梁王也绝不会听从安王的劝解的!对他而言,夺妻之辱不共戴天,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干下那样的糊涂事了! 想了一圈,老皇帝自觉心中悲怆,原来他竟无人可用! 以梁王的身份地位,倘若不是身份地位与他不相上下的人出面,根本不可能将他劝回来。任由他就这么一路跑到邺城去,那么他这个儿子就救不回来了。 “父皇,儿臣斗胆,为父皇提供一个人选,应该可以将三弟劝回。” 安王跪下,星目郎朗望着他已经日渐苍老的父皇,从前他是多么不可一世,杀伐果断,任何人只要有一丝一毫忤逆他的意思,他断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可盖世英雄也有白首迟暮的一天,再硬的心肠也禁不住时间的千锤百炼和孤独终老的恐惧。 “你且说来听听。” “父皇可还记得咱司徒家最不像话的散财童子。” “你是说律津啊!” “是的,就是律津,他和三弟自幼要好,三弟的弓箭马术还是与律津一块学的,律津算得上三弟的半个师傅了,虽然后来三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弓马娴熟不知比律津这个不务正业的强上多少倍,可三弟和律津一向交好,让他去劝,想来三弟会愿意听上几句的。” 皇帝还没开口呢,禹王就急了:“大皇兄,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吧!律津小时候是和三弟交好不错,但他们可有些年没联系了吧?小时候那点个情谊早就烟消云散了,怎么比得上如今你和律津亲厚?整个大秦国谁不知道,司徒律津是你安王殿下的人?让他去拦梁王,只怕不会是真心去劝的吧?” 说到底还是禹王了解皇帝的心思,知道他生性多疑,又一直对自己这个优秀到令他都自觉汗颜的儿子心存芥蒂。禹王的话一说完,皇帝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心中暗生疑窦。 安王跪在那,身体挺笔直,态度从容:“父皇,儿臣愿意拿性命向您保证,今后无论发生何种境况,儿臣绝对不会,残害自己的兄弟手足!司徒律锦在此立誓,诸位臣工漫天神佛皆可作证!” 此话一出,不止老皇帝,连满室的文武重臣皆是倒吸几口凉气。禹王更是面色如土,思索了一番,有心跟着安王一起跪下表态,却又因为失了先机不免显得人云亦云,没有一点诚意。只能恨恨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安王这话说的毫不隐晦,那意思十分明了,不就是直接跟皇上表态,将来他继承大统也绝对不会伤害禹王与梁王的性命,虽说有些大逆不道了,毕竟老皇帝还在位,可他眼底的拳拳赤子之心却令人动容。 安王,大秦百世不出其一的贤明之才啊!禹王与之相比不够坦荡磊落,梁王与之相比不够仁慈宽厚。 众人心中十分清楚,他才是大秦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而不是一直备受皇帝偏宠的禹王,或者那个脾气暴躁手段残暴的梁王。老皇帝显然是没有料到安王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说!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感觉到自己至高无上的威严遭到了冒犯! 大胆! 然后他对上安王那双清澈的眸,他的眼底一片坦荡,仿佛他说的便是他心中所想,或许不好听,或许听了让人生气,可是,他并没有说假话! 回想起来安王打小就是这么个个性,一个失去母后和母族庇护的孩子,在深宫中倔强的成长成世人瞩目的模样,一路走来,自己这个当父皇的不曾怜惜他一星半点,反倒是处处掣肘,不愿意看他优秀到百姓们只知道太子,而不知道皇帝。 他倒是没有逆来顺受,该反抗的统统反抗了,这一次齐越旧案重提,可不就是他重回长安重新站在权利的最中心的垫脚石么!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到今时今日,还愿意承诺放他兄弟一马。 皇帝很清楚,不管是梁王还是禹王他们将来其中的哪一个继承大统,哪是绝对容不下其他弟兄的。 只有安王,他可以做到。 叹了一口气,皇上说:“那便派司徒律津去拦截梁王吧!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交出兵权,回长安请罪,朕会从轻发落的!” “父皇,三弟有禁卫军十万,如果他迷途知返那自然皆大欢喜,假如他执迷不悟,朝廷不得不另做打算啊!” 禹王再次出列。 “儿臣并不是不盼着三弟好,儿臣和父皇一样,也希望三弟迷途知返,可是儿臣身为大秦的皇子,也不得不为父皇的万里江山着想,为大秦的百万生灵着想!” “毕竟三弟直奔燕秦边城而去不是没有目的的,他的正妃可不就是燕主的妹妹么!万一他糊涂起来打开了邺城的大门,让燕军长驱直入,则长安危矣,大秦危矣,还望父皇为天下计,早作打算!” 这几句话说的合情合理,倒是叫人对禹王不得不刮目相看了,他还是有几分真实才干的。 第396章悲哀的死局(四更) 御书房最后商议的怎么样了,江秋意不知道,她的心绪一整晚都不得安宁,一闭上眼睛,一会梦见了齐芳留在御花园里的那滩血,一会又梦见了邵蝉儿…… 浑浑噩噩翻来覆去一整夜,一直到六郎心疼的不得了,将她整个人紧紧的锁在怀里,才让她稍稍睡的安稳些。 次日清晨,宫中便传来了圣旨,一如他们所料,司徒律津奉旨拦截梁王接收十万禁卫军,而六郎临危受命,受封骠骑大将军,带领从各地紧急集结的三万精兵替司徒律津压阵。 削了一个四品的忠武将军,却得了一个正二品的骠骑大将军,人人都说,谢六郎这一趟牢狱之灾受的值啊!毕竟正四品以上的官位,从来都是被世家子弟垄断的,大秦立国数百年,谢六郎是头一个平民出身的骠骑大将军。 为了追赶已经跑了一夜的梁王,大军紧急集合,午时要在校场点兵,谢六郎又要出征了。 这一次,他再也不是懵懂无知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了,他是手握三万兵权的骠骑大将军,安王甚至给他送来了一套黄金铠甲,穿在他身上,竟衬托的他宛若天上的战神下凡。 眼泪早已经在眼眶子里打转了,江秋意佯装低头为他系上腰带,却被细心的六郎发觉了,双手捧着她的脸,唇,慢慢的吻上她的眼,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任由眼泪从脸颊滑下。 “这世上最难的便是妻子不能阻止丈夫出征,倘若每一个男人都不愿意奔赴前线保家卫国,那么我们的孩子又怎么能生在一个不再受战争疾苦的太平年代呢!可是,六郎啊……” “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年支持你去从军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你永远都是谢家村那个憨厚朴实的少年郎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江秋意伸手抱住六郎,冰冷的铠甲咯的她全身酸疼,可她就是不愿意放手!如果可以她真的情愿谢六郎一生布衣,永远不要当什么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这是一个悲哀的死局,你爱上一个盖世大英雄,可这个大英雄却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比你更加需要他,而他则要义无反顾的离开你,去守护天下人…… 也许是有孕在身的缘故,也许是昨晚上没睡好的缘故,江秋意的情绪很崩溃,其实她自己很清楚,她不应该这样的,这样会让六郎担心的! 她应该笑着送他出征,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即使他不在身边,自己也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的,就像上一次他离家时江秋意所做的一样,让他安安心心的走,才能平平安安的回。 可是她做不到,她真的好舍不得,舍不得这个男人离开她一分一秒,她就是想这样一直抱着他,直到天荒地老也不分开,管他外面是不是山崩地裂了,关他们什么事? 她只想,和自己的男人好好过日子罢了…… 六郎的手摸上了她柔软的黑发,叹了一口气,胸膛起伏的厉害,仿佛是在做一个万分挣扎的决定! 半晌,谢六郎开始脱他的铠甲。 江秋意大吃一惊,连忙按住他:“你,你干嘛?” “俺不去了,俺就搁家陪着你!什么骠骑大将军俺不稀罕,俺就想让你每一天都过的开开心心的,你掉眼泪,比砍俺的头还让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