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之后的几日，户部尚书脚步都轻快了，天天来给皇帝报喜，“陛下，黄家的名单已经送来了，杨家的已经上路了，那谢家，已经传了皇上的令，既然返乡，就不许再回京，他们族长，肠子都悔青了！” “你们刘家呢？”皇帝问。 “走了两天了。走了一半人。”尚书大人赶紧回道。 “不错，不错。” 尚书大人有个疑问，“陛下，这大理寺少卿，最近怎么总传唤官员，似乎突然间多了好些举报信啊。会不会引起朝堂震荡啊？” “大理寺有分寸，不过调查而已，朝廷的体面还是要顾的。”皇帝这样解释。 尚书走了，林枫问，“主子，既然那些官员做了些不检点的事，为何不就此追究下去，说不定……” 没等他说完，皇上抬手阻止，“余德啊，你还是太憨厚。古人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太过严格了，朝堂上也剩不下几个人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迁丁，他们只要能乖乖配合，先把迁丁之事安顿了，朕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容后再议。” “是，奴才不懂。” 说我憨厚？林枫好生不服，这憨厚的意思，不就是傻吗？刚用完人家的小笔记，就说人家憨厚，这仿佛跟过河拆桥，有点像。 皇帝不知道身边大太监的内心戏，他只是叹息，“看来这吏治，将来也得整顿啊。” 第41章 穿成奸佞太监 迁丁的事情, 终于落下帷幕, 皇帝的生活变轻松了很多, 林枫也轻松下来。只不过，她自从给了更多的赏钱让干儿子们花, 那小道消息是天天被接头的徒弟们送到跟前来。 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都汇报上来。那负能量满满，让每天晚上整理小笔记的林枫闹心死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这佟翰林的姨娘被老婆打得流产……哎……黄都统的儿子逼良为妾不成，把人偷偷卖到……妓院！这王八犊子！……李家二公子，喝醉了，说，中了进士，是因为, 买了考……考题？哎呦, 这事儿大了！这是要出大事儿！” 林枫站起来就要去交小笔记, 但是她一出门，……就回来了。外面, 月朗星稀，皇帝睡了。 第二天, 林枫让皇帝斥退左右, 就把她的小笔记给皇帝看, 还划了重点, “您看这儿, 李家, 刑部李主事，他岳父是京城万顺通的东家，是真有钱，大富商。李家的二公子，喝醉酒，说买了考题。” “买考题？！”皇帝震怒，“朕忙着赈灾，这次科举朕没多过问，居然就出了这样的事！”皇帝气得喘粗气儿。 “皇上息怒，息怒。千万别动气！”林枫赶忙给皇上摸摸后背，顺顺气儿，“这是小道消息，纯属小道消息！还没查实呢。” 皇帝的气儿小了些，他用手指敲敲桌子，“怎么查呢？李家老二，父亲就是刑部的，如果让刑部查，会不会官官相护啊？朕有过啊，这吏治啊，……朕的那些朝臣们呐，有多少自己的小心思，朕再清楚不过了。多少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了稀泥啊！” 想了一会儿，皇帝坚定地说，“不过，这次不能姑息了，考上来的进士，是要做官的！要查，要查到底！不过，不能打草惊蛇，……”皇上自嘲地笑，“底下人糊弄我，那可是太容易了。” 林枫在一边看着，实在忍不住就说了，“我朝科举，都是由礼部主持的。陛下就算以往去看看，也就是勉励一下新科进士。也就是说，整个选人的过程，皇上并没有参与。奴才觉得，皇上不如，加上一个殿试。” “殿试？这是什么意思？”皇帝不解。 其实，林枫也是经过了这件事的提醒，才想起，这个朝代是自己的世界没有的朝代，科举过程中，没有殿试环节。礼部阅卷后，直接就决定了录取的进士人选。然后，等着各部来选官。 而皇帝唯一出现的时间，就是进士人选定了，皇帝在大殿上召见这些人，勉励他们。殿试，在这个朝代，是没有的。皇帝亲自出题，也是没有的。选人，都是礼部把持的。这是文人的特权，在本朝，即使是皇帝也不能插手。 “殿试就是在金殿上，皇上亲自再考一回，当面验证进士们的才能，最终定下进士人选。” 林枫话音刚落，皇帝就摇头，“不可。开国太祖立下的规矩，选人，是礼部主持，任何人不得插手，包括皇帝。这为的就是避免开科选士成了走过场，担心的是，日后的皇帝任人唯亲。这要改老祖宗的规矩，礼部，可就不干了。只怕天下士子，都会反对吧？” 皇帝犹豫了，又是这样，林枫有些无奈，这位皇帝太爱惜羽毛，顾忌名声。 林枫叹息一声，还是靠自己这个太监给出点馊主意吧，“要不这样，您在见新科进士的时候，别说是考核，就说是请教。您给出点问题，比如对对子什么的，您出个上联，让他们对个下联。诸如此类的。” “可以一试。”皇帝颔首。 过了两天，皇帝在金殿上见了三百多名新科进士，“……各位才俊都是我朝的人才，只是前段时间忙于赈灾，这金殿觐见一事，就拖到了今天……” 各位新科进士十分激动，见到了皇上啊！而且皇上还这么和气地说话，有些小地方来的人，觉得跟做梦似的。 皇帝勉励一番，又说，“见到这么多的新科进士，都是文曲星啊，朕啊，也不由地，想和各位做些文人雅事。对了，朕昨日看见花开，想出一个上联，这下联却总是觉得不合适，今天难得这么多青年才俊齐聚一堂。你们来替我想个下联吧。” 礼部尚书一听，立即敏感起来，“皇上，这些进士，都是经过了科考的，皇上不放心吗，还要考校？” 林枫在旁边看着，觉得很不舒服，这可真是要把皇帝都架空，不许过问选才的事吗？林枫看皇帝皱眉，就用袖子掩着口鼻，用只有自己和皇帝能听见的声音说，“为君分忧而已，哪里有什么考校？” 皇帝笑了，这还有个教自己说话的，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其实，皇帝当然知道如何应对臣子，但是，既然大太监急成这样了，就照他的说吧，“朕想了一夜，苦无下联，请教各位才俊而已，为君分忧，不该吗？” 尚书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已经有激动的进士抢着说，“为君分忧，正是我辈所为，请陛下说出上联。对对子，对于我们来讲，那是小事一件。” “好，少年才俊，意气风发！”皇帝赞了一句，那年轻的进士激动得不得了。 “这上联就是：红花配绿叶。看着简单吧。但是，朕就是没个合适的下联呐。各位，对对看？” 立刻就有进士出列答道，“陛下，臣刘正天，有一对，碧血照丹青。” “臣邵岳峰，也有对，绿水绕青山。” …… 进士们很快就对出来，皇帝让对出来的站到另一边，很快，三百多名进士就都对上，站到一边去了。而礼部的书记官，也拿了册子，飞快地记录着进士们的下联。他已经想好了，要把这君臣做对的美谈，好好宣扬一番。 最后剩下三人，两股战战，不敢对答。皇帝也不吭声，就这么看着，等着。 倒是礼部尚书看不下去，催促，“你们三个在干什么！快点对啊！” 礼部尚书这一催，一个就昏了，另外一个就尿裤子了。 “荒唐！”“有辱斯文！”大臣们都气急败坏。 皇帝也生气了，林枫赶忙吩咐，“快，来人，把他们拖出去！” 还有一个还能站着的，声音发抖地勉强对了一个，“臣，臣，李孟山，对，对，……黑狗龇白牙。” “噗嗤！”这回笑的，是个武将。他旁边的另外一个武将说，“就这种对子，我这不识字的大老粗也会对！”礼部尚书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 皇帝轻笑了一声，又出了一对，“朕还有一句，凤凰栖梧桐。请各位对来。” 一个少年进士立刻出来对道，“臣，岳晨曦，对，乳虎啸山林。” 齐翰林立刻叫好，“好啊！陛下出的上联，凤凰栖梧桐，是个隐喻，凤凰是指各位才子，梧桐，是指朝堂。而这位少年进士对得工整不说，还合了自己的身份。他少年得志，岂不是‘乳虎啸山林’吗？” 其他进士不服，也纷纷站出来答道，“明月照清泉。”“金乌居扶桑。”“黄犬宿花荫。”…… 最后又剩下刚才那个对“黑狗龇白牙”的年轻进士，他紧张得汗流浃背。虽然其他进士也有紧张的，可谁都没有像他这样。看着又是他，最后一个，还紧张得不停擦汗，诸位臣子，已经开始怀疑，这就是礼部选上的人才？怎么通过科考的？ 在礼部尚书一再催促下，他勉强说了一个，“鸡毛蘸鸭血。” “咳咳咳！”这下礼部尚书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旁边的书记官只好停下笔来，给他拍背，“大人，大人，您哪里身体不适啊？” 皇帝也关心地看着，悄声问身边的大太监，“他这是，怎么了？” 林枫又用袖子掩住半边脸，小声说，“没事儿，大约就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只是两副对子，皇帝大约已经明白了，他觉得可以收场了，好在，问题还不算太大。最后，皇帝问群臣，“今日的对子，大家觉得哪个最好，我们选个魁首出来。当然，无关科举，只是对对子的魁首，诸位臣工，不妨各抒己见。” 各位大臣各抒己见，吵得不亦乐乎，不过，主要是文臣在吵，武将不参与。但是，即便是不通文墨的老粗，也看出来了。什么皇上求下联，分明是考校，这是信不过礼部啊。 文臣们最后终于达成一致，认为，岳晨曦的“乳虎啸山林”最应景，皇帝的上联有隐喻，他的下联也有隐喻。而且皇帝上联的凤凰，是飞禽，他的下联提到的乳虎，是走兽，对得更工整。意思也更好。 皇帝让人赏了御笔给岳晨曦，后者激动得很，捧着笔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不过，皇帝也没忘了身边的太监，“余德，要不你说说，你觉得哪个对子好？” 林枫正发呆，想着岳晨曦这辈子都不会用这个笔，一定要留着传家，肯定要供奉，……正想到，人家临终把御笔当传家宝，就听见皇帝点他的名儿，“余德，余德，你说啊？” “啊？” “啊什么？哪个下联好？” “这，这魁首都出来了，奴才就不品评了，奴才也不大懂啊。”林枫哪敢卖弄。几辈子都没做过文人，能听懂就不错了。 “你就姑且说说，大家也随意听听。”皇帝就是要问。 林枫只好把印象最深的提一提，“奴才觉得，那个‘黑狗龇白牙’最应景儿。” “什么？”不说皇帝惊奇，就连百官都喧哗起来。傻子都看出来，那个李进士，对得最差，实在粗陋。这大太监是疯了？ 林枫就解释一下，“这位李进士生得粗黑，就显得牙很白，这‘黑狗龇白牙’不是很应景儿吗？很合李进士的外貌啊。” 听了这解释，皇帝哭笑不得，武将们已经开始大声笑了。平日里总被文人笑话粗俗，如今这新科进士出了个这样的草包，得抓紧机会笑话回去啊。 第42章 穿成奸佞太监 金殿觐见过去了, 但是, 礼部的风雨却来了。 新科进士中, 有几个在金殿上出了丑的，被礼部尚书重新核查学问, 一查之下, 有几个资质平庸，有三个，竟然是草包饭袋。 这三个，就是金殿上出丑的三个，一个昏了，一个尿了，一个胡说八道的。他们三个，被礼部尚书重点考核, 确实没有能做出科举文章的水平。 那两个进士王数、陈林, 被礼部尚书送到刑部问话, 刚只是看见了刑具，两个就吓傻了, 竹筒倒豆子，招了个痛快, 说他们从一个陌生人那里重金买到了考题, 但是, 那人一直披着斗篷, 低着头, 看不清楚面目。 至于他们的消息来源, 他们说，是有中人主动找上他们的，他们说出了中人的名字。刑部差役立刻去拿人了。 而李孟山，却一言不发，刑部的差役都见过他，他是刑部李主事的儿子。大家不太好意思真对他用刑。 礼部尚书把知道的情况火速来报皇上，皇帝略微思索，就告诉他，“李孟山不说实话，他老子在刑部，那就把他送去大理寺，务必问出实情。” 大理寺是审查官员案件的地方，进士们虽然没有授官，但是，迟早是官身，送去那里也不为过。林枫想，大理寺的法子可多了，去了那里，姓李的一定乖乖的。 “没想到啊，居然有人卖考题。余德，你说多少人买过这考题？”皇帝问道。 林枫无奈，真想告诉皇帝，你是皇帝，这些是你皇帝操心的事儿，请不要来麻烦太监！但是皇帝动问，也不能不答，“回皇上，应该卖得不多，若是卖得多，不早走漏风声了吗？而且，皇上您也亲自看过了，就从那天对对子，绝大多数的才俊，器宇轩昂，胸有成竹，那是争先恐后啊！不成器的，也就三个。” “希望是这样啊。”皇帝长叹一声，露出疲惫之态。 大理寺果然有办法，一个晚上，李孟山招了，只是招得有点大发了，把三皇子给说出来了。这可是余德的前世没有的事情。 到底是因为什么，……林枫想到了小笔记。好像这把火，是自己点起来的，人家太监辛辛苦苦做了多年的小笔记，被自己充大方，交给了皇帝，然后，愈发而不可收拾…… 当天晚上，皇帝让人把誊抄的笔记又看一遍，边看边摇头。林枫在旁边看着非常不齿，又嫌弃，还又离不了，如今皇帝几乎每天都要看这些小道消息。 ……有什么好看，全是负能量。林枫腹诽。 最终刑部会同大理寺，审结了此次科考舞弊案，当然与三皇子的事情都被掩盖了。谁也不知道，三皇子的软禁与此有关。只知道三皇子不知道为啥突然被教训了，说是不求上进，不务正业。 贵妃急了，跑来见皇帝，结果连宫门都进不了。贵妃的人趁林枫去御厨房一次，见缝插针，堵住她，狂塞银票，很好，这回是两个大力宫女。 她们又是恳求又是扯住林枫不许走，为了脱身，林枫只好又被迫受贿一次，并且如实汇报给上级领导。 “贵妃，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小三子还没敢跟她说呢。”皇帝听了，头痛地说，“我现在不能见贵妃，她肯定闹。头疼。” “可是贵妃一会儿就来一趟，一会儿就来一趟，门口的守卫们都被打了。她是要见皇上，问问三皇子为什么面壁思过。”林枫心知皇帝心烦，自家儿子不争气，虽然秘而不宣，可到底有几个大理寺的人知道的，算是在臣下面前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