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他听道少年薄薄地嘴唇中吐出求救的话语,看着他在身前蜷缩成一小团,倒是比之白日里在小舟上冷的缩成一团时看着更加可怜。 在那羽扇般的睫毛颤动地越发厉害时,宋瑜犹豫地伸出一只手,在少年身上安抚地拍了拍。 “公子...” “在呢。” “公子...” “嗯...” 看着抱着自己一只胳膊整个儿缩进自己怀里的少年,宋瑜叹了口气,到底没将人给掀出去。 人老了,果然对这种孩子就心软一些。 看着不远处最终抱成一团睡去的两人,卓承兴愤愤地再次转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第8章 鸡鸣时分,因着被打扰而浅眠之中的宋瑜觉得自己怀里如同抱了个火炉,热得他差点将那个紧紧贴在他怀中的东西给扔出去。 在忍无可忍中睁了眼,才想起怀中多出的是什么,只是那个反客为主地被自己拢在怀里的少年此时确实有些不对劲。 宋瑜伸手摸了摸江余的脸,触手的温度着实有些烫手。 这孩子莫不是生病了吧!? 一时间,宋瑜难得的有些茫然了。 宋瑜前世亲缘浅,到头来也一直孤身一人,而身为皇子,无诏不得离京,他活的潇洒也惜命,向来也不做什么危险的事儿,也不想出什么风头,也不懒得领什么事务,安安稳稳的过他金尊玉贵的纨绔生活,小伤小痛有之,大病大痛从未有过。 后来身为皇帝了,却又鲜有闲暇之时,如此身份,平时出任仆从如云,不论是他病了还是旁人病了,也不过“宣某某太医前来诊治”的事儿,哪轮的着他亲自照料。 如此,此时面对浑身发烫却瑟瑟发抖的江余,他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处理也情有可原。 其实宋瑜看他母亲林氏是喝风饮露般的人,别的人看他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他比之林氏要多了份豁达而已。 高热,此时没有御医也没有药,要如何褪热? “承兴,生火。”宋瑜毫无扰人清梦的自觉,理所当然的对着屋角处吩咐了一声。 黑黝黝地角落中立即传来卓承兴有气无力却又恭敬回应声:“是,公子。” 不过一会,黄橙橙的火光再一次照亮了深山中那间不大的小木屋。 见宋瑜盯着他身前的人瞅,卓承兴也将目光移到地上那个只露一个后脑勺团成一小团的人身上,这么大动静都不起? “这是怎么了?”他也不敢凑近,只坐在一侧问道。 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烧的满脸通红的少年,宋瑜难得的有些烦恼,而他都不晓得如何处理的事儿,他也不信卓承兴会知晓,便也不说了。 想了一会,宋瑜伸手掀开少年身上的被子,准备给他脱衣服。 卓承兴见状,立马叫道:“哎,等等,公子,看看我这个大活人。” 再不重视,那也该有个度吧! 扒衣服也得看看场合啊! 宋瑜皱眉道:“发热呢,叫唤个什么。” 大该是被掀了被子之故,江余闭着眼抖的更加厉害了,嘴里喃喃道声“冷”。 卓承兴倒是真没想到,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该在他眼前扒衣服,“她喊冷。” 能在皇子身边任职的侍卫均是从宗室成员或者武官之家选出,身份地位自然也不低,受个伤流个血那是常有,毕竟即成了侍卫,不管身份如何,总是要操练过才会得到任命,照顾人这种活计,他们比之宋瑜也是半斤八两。 大男人,发个烧也不是大事儿,喝个药出个汗又是一条好汉,但是换成个姑娘,他便也不晓得了。 哦,出汗! 卓承兴恍然道:“给她捂出汗就好了。” “确实?”宋瑜有些怀疑。 卓承兴被他一问,也有些犹豫,“大概。” 大半夜的也没其他法子了,“那便这样吧,你把火烧旺些。” 反正那条鱼儿也在喊冷,大概热出汗便好了吧!?宋瑜不负责任地想着。 将人移到火塘近处,又将薄被给那个一直喊冷的人,宋瑜便想起身离开,毕竟春夜虽凉,但宋瑜毕竟年轻,离火塘一近没一会便热的受不了。 只是宋瑜估摸着流年不利,出了躺门便捡了个大麻烦回来。 人生病之时总是最脆弱的,白日里情绪崩溃时江余最多不过是红了眼眶,这时闭着眼儿,眼泪倒是吧嗒吧嗒落的欢,嘴里一会喊冷,一会喊公子,一会又喊宋瑜,配着那张皱着眉,一脸柔弱相的脸儿,看得一边的卓承兴都有些于心不忍。 犹豫地对一边无动于衷的宋瑜说道:“要不,公子,你,哄哄?” 宋瑜一脸的冷漠道:“你去。” 卓承兴这回是真的震惊了,狂摇头:“不不不不...男女授受不清。” 更何况这女的还是他顶头上司的女人,此时江余不过哭两声,又不是要死了,说什么卓承兴也不会上前的。 “这鱼儿是个男子。” “公子你这会儿说,是当我傻吗?” “我说真的。” “我真不傻,公子。” “公子我命令你去。” “公子恕罪,恕属下这回恕难从命。” “......” 看着卓承兴那憨货,宋瑜难得被噎的无话可说,他总不能为跟卓承兴较真,去扒了江余的衣服吧,只能无奈道:“你还真是个傻子。” 繁星渐去天破晓,朦朦的晨光透过彻夜未闭的窗栊,将木屋里的一切照的分明。 江余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近在咫尺,昨儿晚上还在他梦里徘徊了大半宿的俊美男人。 男人的眉头紧皱着,紧闭着眼儿的样子看着相当的不痛快。 江余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到了宋瑜怀里的,但是半夜里是他自己主动凑到宋瑜身边这事儿他倒是还记得。 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宋瑜那张不太高兴的脸,有些自知之明觉得,或许是自己搅了他的睡眠。 这一想,防着男人醒来找他麻烦,江余小心翼翼的从他怀中退了出来,这么一动,他便又出了一身虚汗。 火塘里亮着几点零星的火星子,微微地散发着余温。 江余看着屋里依旧没有动静的两人,轻手轻脚地起身,光果的脚踩在铺着毯子的地板上一点儿声音也未发出,小心的关好木门,提着衣摆便辨着路往昨晚洗漱的水潭寻去。 原本静悄悄地木屋里,睡在屋角的卓承兴动了动。 “晨间的山林还是有些凉的。” “那又如何。” “嗯,容易着凉...” “关我何事。” 宋瑜声音平静,卓承兴一时也搞不懂这到底是关心还不关心? 如卓承兴所说,清晨的山间确实有些凉,江余衣衫都泛着潮意,身上粘腻,再加上浑身酸疼,手脚无力,他稍想想便明白,自己有可能是昨晚烧起来了。 他也没耽搁,寻了自己的亵裤,鞋袜,还有被丢弃在那的皂角,棉巾便匆匆地回去了。 春季万物生长,林子里到处可见时兴的野菜,江余随手摘了两把。 回去时也没敢打搅主屋里依旧没什么动静的两人,到侧屋里寻了火折子,将屋前昨晚遗留的火堆再一次引燃,将沾了露水亵裤鞋袜晾在一侧,找了些石头扔近火堆里,又将昨晚烧饭的铁锅洗净,架上火堆,烧了一锅热水。 兑了冷水到一个木盆中,拿进侧屋里擦洗,穿山外衫,将潮湿的亵衣与亵裤一起晾在火堆一侧。 洗了野菜,掏了米煮了一锅野菜粥,也没等屋里的人,自己先吃了。 听着屋里终于有动静了,江余赶忙从火堆中夹出几块石子,收了衣裤拿到侧屋中,用石子的余温将依旧有些潮湿的亵衣,亵裤熨干换上。 如今,江余只能尽量让自己病的轻一些了。 等江余做好一切出来,宋瑜他们已经将自己打理好了,站在门口,却并未动江余做粥。 宋瑜似乎心情不太好,面色有些阴沉。 江余有些殷勤地将野菜粥盛好端给他。 此时江余换上了他原本的衣衫,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芙蓉面桃花眼,看着完全不再像昨日里卓承兴所说的小叫花。 只以为是哪家俊秀的小公子,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也太过温顺了些。 宋瑜看了江余一眼,也没说什么,倒是给面子的吃了,卓承兴见状,便也不客气的自己动手了。 吃完一顿安静的早饭,宋瑜便带头往山下走去。 天光大亮,林中鸟儿叽叽喳喳,清晨的山林吹起的风儿异常的清新。 江余在山林中住了几个月,林中风景看的多了早便没了感觉,更何况此时他心中各种想法交杂。 既然再一次从江家逃出,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嫁个宠妾灭妻,上了年纪能做他爹的男人当继室,无论那男人是不是官宦之家。 只是如今他依旧是无路引,无户籍,进了城也不会有人雇佣他,若被城中的巡卫查到,不是送回江家,便是发配去做苦力,若不找到别的出路,江余除了龟缩在山中小屋,再无其他办法。 等着不知何时皇家大赦天下,准许流民落了户才能光明正大得出现在人前? 只是他这又得等到何时,或者说,身无分文他如何等的住。 江余看着走在他前方的白衣男人,在心里做下个决定。 第9章 这下山的路与昨晚所走的差的不多,路边零碎的散着些草叶枝条,只是白日里光线好,江余能看清底下的路,便又显得要好走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