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来, 在这坐着跟母后说一下，这两年你在柔然那边的所见所闻。”祝萱让人给他倒了果茶，拍拍身侧的软塌, 让他过来一起坐着。 张麟点头, 喝了一口香甜的茶水, 才道：“孩儿其实一开始去战场挺怕的, 多亏了老师……” 他慢慢说着, 声音不疾不徐, 说到兴起还会像小时候一样拉着她求夸奖。 祝萱也安静的听着, 他说的要比他实际经历的惊险多了, 好几次都差点没躲过晋帝的谋杀，一开始晋帝没有那么强烈的杀心，不过是在一次次暗算失败后，发现这孩子真的成长起来了，最后才下了杀手，不过也没能成功就是了。 “你父皇这样对你，难过吗？愤恨吗？”祝萱忽然问。 张麟说话的声音愣住了，他愣愣的看着祝萱，喃喃不知道说什么，说不难过不愤恨？说实话他自己都不信的。 他能躲过那么多次的暗杀，不是自己有多强，而是身边人无微不至的保护，顾二将军为自己受了多次伤，还有好多因为这些而死去的伙伴！ 当时他是恨不得杀回京城，问一下他那凉薄的父亲，为何对自己儿子都能下得去手，如果真的成功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掉几滴真心地眼泪？ 可是他没有，张麟知道，从他会派自己上战场时，这个人就没当自己是儿子，他身为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会代替他坐上那个位置，所以随着自己长大，就变成了他的敌人，尤其还是母族十分强势的敌人。 “我难过，也想过要不要报复回去，可是他是父亲，除开皇帝这个身份，他还是我的父亲。”张麟恹恹的低下头，回家的兴奋已经消失，有的就是无尽的烦恼，军营里就不会存在这些，他忽然有些怀念军营的生活。 祝萱心疼的摸.摸.他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然后捏着他消瘦的脸颊，一点都不肉嘟嘟的，不好玩，她在张麟委屈的眼神中悻悻放手，道：“他是你的父亲，不过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说明，你是他的敌人，而不是儿子，他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除非他哪天醒悟，但是我想这点他应该是醒悟不了了。” “那该怎么办？”张麟见祝萱说起晋帝没有丝毫感情，有些胆怯，却还是问出来了，他的心即使在战场上厮杀这么久，依旧没办法狠下来。 祝萱并不在意他的这点，现在国家强盛，需要的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君王，而是一个宽和的明君，张麟已经够了，而且相信在战场上待过的人，面对其他不是亲人的人，一定不会想晋帝一样，优柔多情，疑心病重。 “交给母后，当然母后不会对他主动出手，如果你父皇还不放过你，那母后就让他退位就够了。”祝萱淡笑，“反正你父皇坐了这么久，也该让出来了，将后宫朝堂，如果不是母后和你外祖撑着，真以为能这么太平？” “……是。”张麟心脏砰砰跳动，母后的话让他有种豪气，却又十分忐忑，从知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该做皇帝的，现在这是要实现了？ “乖，等你登上皇位，祝家就开始隐退，放心，祝家不会成为汉朝吕氏。” 两人交谈完了，祝萱见他眉宇间已有倦色，就让他回东宫休息了。 太子走后，祝萱问：“陛下现在在哪里？”她不会主动对皇帝出手，但是可以逼他出手呀。 不久就是打猎的好时机，在此之前一定要让他积攒怒气，顺便拿到自己赢得的利益。 清萧十分淡定的说：“陛下在御书房和大臣们商讨该对顾二将军赏赐什么。” “嗯，走吧，随本宫去见一见陛下，毕竟已经好久不见了。”随着张麟长大，晋帝就极少来皇后宫中，来了也不过坐坐就走，全宫的人都知道皇后以及失宠，但是皇后不在意，她要的从来都是皇帝的宠爱。 不来更好。 两人到了御书房，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下来了，祝萱道：“去通传，本宫要见陛下。” “诺。”皇后发话，底下的人跑的特别快，晋帝也是一愣，放下手中的笔，有些恍然，已经有三四年没见皇后了吧？ “宣。” 得到口谕，守门的侍卫推开，祝萱让清萧在外等候，自己进去，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都还没走，几个大臣正站在皇帝面前，见了祝萱，立马行礼。 “免礼，陛下，我过来是有事相商，陛下是要单独谈谈，还是当着大臣的面说？” “下去吧。”晋帝一看祝萱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心头一凉，立马道，总觉得有不好的事。 大臣们会意离开，祝萱直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可不是那些大臣，还要站着跟他说话，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徐公公也离开了，书房一时间只剩下两人。 “皇后可是有何事？不妨直说？”晋帝见祝萱的举动，眉心一跳，道。 祝萱问：“现在太子也十六了，当初陛下说的功绩也建立了，大郎，三郎，四郎年纪也不小了，陛下不觉得该做点什么了吗？” “……也太早了，都还没……”晋帝脸色一变，没想到她一出来就是说这个，勉强笑道。 祝萱见此立马接过话头，道：“陛下是觉得大郎现在都成亲了，孩子都快出生了，还不够资格获得王爵？也是他们都没什么功绩，哪比得上太子，都立了这么大的军功？是吧？” “大郎确实可以了……” “嗯，陛下提醒了妾身，既然不够资格封亲王，那就郡王吧，陛下看看哪几个字比较好的？”祝萱道。 “皇后！你……”晋帝震怒，一拍桌案，在后间的宫人听见，下意识的缩缩脑袋，皇帝又被皇后气的发飙？皇后沉寂了几年，没想到一出来就能将皇帝气成这样，厉害了！ 祝萱一点都没有收到皇帝的怒火，她觉得十分无辜道：“陛下，我只是将您的意思说出来，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朕什么时候说过他们不够资格封王的？”晋帝低吼，“皇后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朕还没说的话皇后就都知道了！” “还不是当年陛下说的，太子无功绩，不够资格让大臣臣服，现在我来和陛下商量皇子们的分封，陛下又吞吞吐吐，这不是在犹豫他们无功无绩嘛？这么一想也是，大郎，三郎，四郎这么多年什么业绩都没有，封王确实浪费了，那就郡王咯，我都可以接受的吗？陛下意下如何？” “朕知道了，皇后退下吧，朕累了，要休息了！”晋帝脸色变幻几次，最后道。 祝萱笑眯眯的起身，见晋帝已经妥协，见好要收，她行礼，“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陛下想不到好的封号，我可以帮陛下分忧的。” 晋帝勉强笑道：“不用了。” 祝萱可惜的耸耸肩离开。 大功告成，就等着晋帝的圣旨下来，如果明天还不下来，那她就让百官谏言。 反正合情合理，正好让他的儿子们都只能得到一个郡王的封号！ “皇后！”瞧着陛下几天没到自己宫里去了，宋娴正过来送送汤水，她现在都三十多的人了，比不得皇帝其他娇.嫩的妃嫔，再加上宋明眸生了皇子，家族都偏向五皇子，她除了皇帝多年的情分，什么都没有了。 结果在来御书房的路上碰见了祝萱，顿时眼睛睁大。 祝萱一开始还没注意，现在听到声音看过去，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扩大，宋娴还是穿着十几年前一样款式的衣裳，粉.嫩的桃红色，这孩子就不知道换个颜色，她脸蛋已经不太适合这样少女的颜色的。 谁让她这些年不知道保养，尽和宋明眸斗智斗勇去了。 “原来是贵妃呀。”她笑着应了声，忽然脸色严肃起来，冷声道：“本宫这是闭宫门太久，导致贵妃不知道规矩了，见了本宫都不知道行礼？给本宫跪下！” 宋娴脸色一便，下意识的跪下，膝盖在地上，钻心的疼痛脸都绿了，她居然被皇后吓到了，真的跪下了！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这么多年，她连皇帝都没有跪过了。 祝萱满意的笑了，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一句话：“这才对嘛！”顺带打了一道元力在她身上，之前她无聊，让她做了些奇怪的梦，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不记得了，现在她帮她记起来吧。 她是笑着走了，留下一脸铁青的宋娴在那跳脚，她一巴掌的打在贴身宫婢身上，冷声道：“蠢货，不知道扶着本宫吗？” “娘娘饶命！饶命！”宫女立马跪下，在那磕头求饶。 “滚远点，回宫。”这么一闹，送你心安也没心情去找皇帝了，转身回去，忽然脚步一顿，她想起之前做的噩梦，道：“去请大郎过来！” 前段时间她老做噩梦，说是自己前半生作恶多端，所以老天爷将她做坏事报应都报复在自己儿子身上，本来她都没记起来，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十分真实，但是梦醒了，她又忘了，刚刚看见祝萱，她似乎想起来了。 想到这，她脑海里浮现出噩梦的内容，脸色也不太好了，眉间的傲色消失，多了几分愧疚。 第九十章 次日一大早, 一个平地大雷将前朝后宫所有人打得晕头转向。 晋帝一口气下了三道圣旨, 分别是分封三位皇子的。 大皇子, 三皇子, 四皇子分别是齐王，魏王, 梁王。 谁也没想到晋帝会在这个时候封王, 而且是一口气将成年的，即将成年的都封了，除了最小的五皇子，现在也不过才十岁。 接到这个消息时祝萱才刚刚起来, 慢悠悠的吃着早餐, 本来还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她笑了，道：“清萧, 你说陛下现在心情如何？” “听说陛下昨夜哪里没去，一直待在御书房，应该不怎么好。”清萧笑着道, 将祝萱还没吃的菜挪一个位置, 换到她跟前。 “嗯, 很好, 今天的早点很开胃, 可以多吃一碗。”她一口气喝完了整碗粥, 又吃了两个包子这才放下筷子, 道：“晚上的庆功宴是谁负责？” “是嘉贵妃负责, 齐妃，宋嫔和江嫔协助。”这四人是当初祝萱闭宫门时安排管理后宫的人，后宫在她撒手后也一切照旧，就连祝萱设置的侍寝规则都没人改变。 “好，准备一下晚上本宫要穿的衣服。” “诺。”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祝萱知道晋帝这次不会过来等她一起，便自己先走一步，在举办宴会的侧殿等着皇帝。 “皇后也来了？”宋太后一看到祝萱，脸就垮下来了，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她不在皇宫多么好，一出来就闹出事，好端端的皇儿怎么会封王爷，还不是她闹的。 祝萱屈膝行礼，“母后，陛下，时间差不多了。”她也不回答太后的问题，反正太后对她一直没啥好感的，她自顾自的走到太后身边，做出要扶她的样子。 太后往前走一步，道：“不用了，皇后千金之躯，怎敢劳烦，还是贵妃来吧。” 她将手一伸，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嘉贵妃宋娴脸上一喜，忙走到太后身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太后的手，还娇羞的看了眼晋帝。 “走吧。”见祝萱也不在意，晋帝也没多说，他现在心里还有气，又一次因为祝家权利，逼他妥协了！ 祝萱淡定的绕到晋帝身边，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 等百官觐见后，皇帝又开始夸奖顾二了，顾二主动提到太子，晋帝都能绕过去，祝萱也挺无语的，他就这么怕太子，连夸一两句都不敢了？ 祝母也来了，她做的还算靠前，担忧的看着从出来一直不和皇帝互动的女儿，眉宇间的皱纹深的可以夹死苍蝇了。因为忙，祝萱隔几个月才能见到一次祝母，每次都让她不要担心，但看来没什么用，祝母总是脑补女儿在后宫各种受苦。 祝萱满脸轻松的对祝母笑笑，终于见她脸色好些了，这才低头吃饭。 宴会上的食物都已经冷了，不好吃，她尝了两口就放弃了，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官方互夸，这时前方舞台上表演了舞蹈，为首的女子挺好看的，充满异域风格的舞蹈，带着力量的美.感，有不失女子的柔美，祝萱难得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晋帝忽然看过来，祝萱莫名觉得心中一凉，立马看过去，又见他移开目光，有些莫名其妙。 宴会结束，晋帝应该去皇后宫中，这时默认的规定，祝萱之前有时候推脱，有时候就让他进入幻阵，这次晋帝估计因着心中的气，直接没过来。 祝萱是无所谓的，结果还没入睡，就听到清萧脸色铁青的道：“娘娘，陛下找了歌姬侍寝！” “……”祝萱默然，无语道：“他这是要干嘛？公然对抗我吗？” 他去临幸别的妃嫔都还好，最多别人嘲笑自己几句，临幸歌姬，这是要让自己脸都掉在地上吗？说皇后还不如歌姬？ “娘娘，要不要让那歌姬……”她做了一个手势，话没说完，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祝萱赶紧摇头，笑道：“没事，这点事对我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无所谓的。”祝萱是真的无所谓，她从来没有真的将自己当成晋帝的妻子，自然不会觉得难看，而且她也做不到滥杀无辜。 清萧可惜的应下，伺候祝萱入睡了。 次日，还没起床，祝萱就被清萧给弄醒了，一看天色，还没亮呢！ “娘娘，太子今早到陛下寝宫，将那歌姬给……给结果了！” 祝萱：“……”懵逼了半天，她说：“这么早，他不累吗？” 清萧无语了，她着急道：“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这些，陛下震怒，太子现在正跪在御书房外呢！”没让太子跪在寝宫，也是不方便，然而御书房在内宫和外宫中间，人来人往，太子身为一国储君，这回坑了！ “嗯，更衣，本宫去会会他。”祝萱点头，又打了哈欠。 清萧都看不过去了，默默的打了一盘冰凉的水给祝萱洗脸，惊得她立马清醒了。 “……要不要这样啊！”祝萱心疼的捂着自己脸蛋，夏天要吃冰的不给，结果现在直接糊了一脸冰凉的水。 “娘娘，太子还等着呢！”清萧加快速度，搞定了祝萱的妆容和服饰，立马道。 ———— 还未到御书房，就已经看到那里跪了一堆人，她走进了粗略的看了一下，都是自己这两年接触的人，满意的同时有些疑惑，怎么都跪在这，要给太子求情也不用这么严重吧？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出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