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可现如今不是有个贾敷么，首先就做了一手锦绣文章, 人又是实在长得俊美，一副世家公子的气度。 他又是早早就被贾代化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的。又见贾敷举止言谈皆不俗，当堂考校也都是对答如流, 可偏偏看着却有些怯弱之症，心下暗叹，果然是慧极必伤，又怜惜了几分。 别的大臣们不敢别贾敷好名次，生怕被别人戳脊梁骨说巴结一门双公的贾家。可当皇帝却不担心这些，完全可以任性。 皇帝一任性的后果就是当场让贾敷得了探花的位置。既然贾敷得了探花，林海那里既是解元又是会元的，总不好连三甲都进不了, 皇帝索性就当堂点了林海当状元, 三元及第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状元都点了，这婚事也该安排安排。 林海最近是京城婚姻市场里头号的钻石王老五，不仅是贾代善想招林海为女婿，就连皇帝也想啊。 可本朝驸马都是不能参政的, 最多挂一闲职或者得个空爵位。皇帝也知道自家三个闺女的脾气，想想林海家好歹也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了。更何况林海读书读到这份上也不容易, 好歹还是放下要招林海为驸马的主意, 不祸害林家的独苗了。 当今有个极大的爱好, 便是做媒，几近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里的嫡长子和嫡长女的婚事都是皇帝牵的线，一度让京城的官媒们少了不少生意。 皇帝既然听说了贾代善要招林海为婿的主意，再想想贾代善据说年轻时候在战场上得的那个不可言喻的隐疾。皇帝的同情心再加上做媒人的瘾犯了，点了状元以后直接就问起了林海的婚事。 “如海啊，既然你就已经大登科，那朕不如成就好事，在给你来个小登科可好？荣国公贾卿家有一爱女……” 皇帝保媒，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谁知道皇帝还未说完，我们的新科状元林海同学已经上前一步打断了皇帝的话。 “臣不愿意。” 整个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懵逼了，包括坐在上头的皇帝。当今虽说是近些年年纪大了，越发爱惜羽毛了，脾气也好了不少了。 可不可否认，他还是一个的皇帝啊。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更何况，看看人家怎么折腾自个儿亲手养大的嫡子的，现如今还在咸阳宫里圈着呢。 更何况这贾家真的是一门好亲事啊，林海虽然族上也有个侯爵，但是关键是这爵位只到他爹那一辈，他爹又已经去世了。 林家又是支庶不盛，子孙有限，没甚亲支嫡派的。别看林海现在高中状元，可这状元也不过能授个六品的官，要是朝中没什么帮衬，林海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呢。历朝历代出了多少状元，可真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又能有几个。 可贾家不一样啊，别看贾代善已经退下来了，可贾代化还在朝堂上立着呢。贾赦作为贾家年轻的一辈又已经起来了，今科的探花郎可就是贾家的人。 原先还可以嫌弃贾家泥腿子出身，可现在贾家年轻一辈的进士就已经俩了，又有旁系的不少秀才举人的。在过上几十年，贾家变成书香世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当事人贾敏既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又是京城闺秀里出了名的才女，据说连管家的才干也样样不缺。配林海那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所以，林海你到底是为什么拒绝这么好的亲事呢。 皇帝已经在上头考虑着要不要把林海这个状元撸下去了。今上年少登基，年轻的时候因为外有茜香国虎视眈眈，内有辅政大臣把持朝政也有过一段憋屈的日子。 可等今上抄了把持朝政的辅政大臣的家，又把茜香国打的岁岁来朝，朝中就再也没人敢这么当堂呛皇帝了。 这会儿正是皇帝对贾代善这个老臣怜惜的时候。皇帝都已经想到了反正他还有个儿子没出嫁，呸，没娶妻。国公府的姑娘配皇子也是够格的，要不然拿六皇子补偿贾家？ 贾敷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不顾这是朝堂，也不管他常年病弱是不是打得过林海，直接挽袖子就要揍林海了。他虽这么多年都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从不轻易动怒。可这不是关系到贾敏了嘛。 荣宁两府这辈只得了贾敏这么一个嫡女，从敏这个跟兄弟一个排行的字就可以看出贾敏有多么受宠，要知道贾代善其他几个闺女都是大姑娘二姑娘大丫头这么混着叫的，连个名都没有。 贾敷和贾敏年岁相差的大些，贾敷因为原先的时候身体不好，就格外喜欢活泼的孩子，对贾敏这个妹子就宠。 贾敏喜文又爱赋诗作画，荣国府的两个嫡亲哥哥都不好这些，贾敏也常常去了宁国府向贾敷请教。这么一来二去，两兄妹的感情可不是额外好些。 更何况就算是普通堂兄妹之间，听到妹子被当堂拒婚也会暴怒的，这简直是把贾家的姑娘们的脸往地上踩。 这大概是本朝历史上最混乱的殿试现场了。状元郎当堂拒了皇帝的赐婚，这被拒的姑娘还是探花家的。美探花当场挽了袖子揍状元。 朝堂立着读卷的大臣们就都已经很懵逼了，更别提这些新科进士们了。所以现在是该去把探花拦下来呢，还是按住状元。 硬生生从殿试第三名被调到传胪的那位应该是最希望皇帝把状元和探花都撸下来的的。毕竟这前三甲可以授官，可这第四名就得去翰林院熬上三年，参加了散馆考试才能被授官的。 “请容臣解释一二。”林海也看出了皇帝的脸色不好，一面躲过贾敷挥过来的拳头，一面打算解释。 “好，朕到要听听你怎么解释。”皇帝也想知道到底是谁给林海的勇气敢在朝堂上不给他脸“裕之，你让他解释完了再揍。” 裕之是贾敷的字，皇帝的态度明显是站在贾敷这边的。更何况，就算是美男子发怒揍人，这也不能掩盖了他是个美男子的事实。 “臣的座师顾大人已经为臣保了一桩婚事，顾大人妹夫有一妹……” 不仅是顾慎之对林海赞不绝口，林海看顾慎之更甚，简直当偶像崇拜了。顾大人说要给他做媒，林海自然是只有同意的份，而且不仅同意了，连皇帝都敢反驳了。 林海还没说完，皇帝也懵逼了。当皇帝的脑子都比较好使，大臣们之间的姻亲关系基本上皇帝都知道一二。更何况顾家还算得上是皇帝的亲家。 顾大人他知道，这不就是他恩师的大孙子，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顾慎之么。他刚刚去姑苏担任过学政，也算得上是林海的座师了。 能够上顾慎之的妹夫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四儿子。可四儿子又没有同胞的妹子，顾慎之也没这个贼胆给公主做媒的。当然对象是公主的话，林海怕也是不太会答应的。 另一个就是贾赦了……皇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贾赦是贾代善的儿子吧，别是他年纪大了记错了吧。 贾敷刚刚举起的拳头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他记得顾慎之的妹夫是他弟弟来着，所以是林海拒绝了与敏妹妹的婚事，因为顾大人跟他提了他与敏妹妹的婚事。这有些绕啊。 机灵点的读卷官已经开始圆场子了“状元郎心里想的正好是您要给他赐婚的那家，皇上，这可真是缘分啊。” 因为美色不够被硬生生变成传胪的那位同学，并不是京城人氏，对京城的姻亲关系也不了解。他只知道自己还在兴奋的吃着瓜，等着皇帝把状元撸了还他一个前三甲，可怎么就成缘分了。 林海同学也懵逼，他本来是不畏强权顶撞皇帝，只为了跟偶像做亲戚，可现在是什么状况。 倒是贾敷为了补偿刚刚被他趁乱揍了两拳的林海，出声解释道：“顾慎之大人的妹夫正是我家堂弟，荣国公的长子。” 茫然中林海记起了他来京城之前，他娘让他看过的京城谱系图，貌似里面确实提到过顾慎之大人有一妹嫁到了荣国府贾家。只是林海向来最是不耐烦这些七弯八绕的关系，只看了一遍也就抛在脑后了。 林海还能怎么办，只能跪下请罪，顺便让皇上别收回成命。 毕竟林海也是功臣之后，这又是大乌龙，又因着林海好歹也是难得的三元及第，皇帝倒也不太好计较。 “探花妹嫁状元郎，这也算是一桩美谈了，那朕今日就还是给你赐个婚吧。” 第68章 宁国府好不容易出了个进士, 虽还没知道名次, 可子控的贾代化早早的命人包了沿街酒楼的包厢, 还格外大手笔的包了两间。一间供女眷们使用，一间供贾家的老少爷们用。 原本荣国府怎么都不会出场的, 毕竟家里还有个只考了一场就“病倒了”的贾政，怎么着都得顾全一下他的面子。 可宁国府请了贾家众人怎么都不好不请荣国府，就算是走个过场也得让陈氏和朱氏两个晚辈亲自去荣国府客气一下。 陈氏一朝得志这说话就难免少了些顾及, 不知怎么就戳到了史氏的肺管子。在史氏看来，就是你们看不起我们的宝贝儿子贾政了。 他贾敷中了进士又如何，自家的贾赦可中的早多了，还得了个传胪。史氏犯了牛性的后果，就是勒令了荣国府的女眷们在状元夸街当日，都得去捧这个场。 不过说是荣国府的全部女眷，数起来也不过史氏顾悕之和贾敏三人，再加一个还算不得男宾的瑚哥儿罢了。徐老夫人一则年纪大了, 史氏也没这个贼胆命令徐老夫人。王氏那里月份大了, 而且要是王氏去了不免又得戳一回贾政的肺管子。史氏还是舍不得小儿子受这个气的。 荣宁两府再加上贾家八房的女眷坐在这儿的自然是以史氏为尊。不过史氏毕竟是赌气来的，对夸官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兴趣。只和几个年纪相仿的聊天。 贾敏更是拿了一本几何册子研究，碰到不会的，还得顾悕之在旁边指点一二。 女皇自从天下安定下来以后就打算推广现代的科学知识, 正好高中生那里从幼儿园到高三的所有课本都不缺。女皇便让心腹们仿造高中生的那些课本，也编出了一个古代版的课本来。 顾悕之想着以后教育瑚宝宝方便, 也问女皇要了两套。没成想瑚宝宝没用上, 倒是先便宜了他小姑姑。 这些书上讲的内容都是不没见过的, 顾悕之便谎称这是前朝的孤本。贾敏是个虚心好学的人，见到孤本哪里还挪得开脚步，就是今儿出来，贾敏也非得拿了最薄的那本几何册子才肯出门。 别家的闺秀们好歹还少女怀春，看看年轻的状元郎和如玉的探花郎。可在贾敏这儿，状元郎再好，也没有眼前的书来的入迷，这书中才能出颜如玉。至于探花郎，这是她嫡亲的堂哥，打小日日见到的，对他的美貌早就免疫了。 “哟，我们敷大爷居然是探花，倒是比赦大爷还要厉害点呢。”贾家在京城的八房向来是同气连枝的，贾家其他八房的女眷们看到贾敷骑马走在第三个，难免与有荣焉。这也就难免有些不长眼的踩一个捧一个了。 史氏本来就因为贾政连考都没考完，可是隔壁府的贾敷却中了进士，觉得丢了面子而心里不痛快。现如今居然有人把贾赦都拉下去了，史氏的脸立刻就黑下去了。 顾悕之和贾敏还尚可，史氏已经在心里拿出了小本本，把踩贾赦的那个人记了下来，决定等回家了就吩咐儿媳妇，这家今年的节礼减半。 史氏看了一眼还抱着瑚哥儿坐在旁边跟小闺女嘀嘀咕咕的大儿媳妇，心里又不免叹了口气。 这儿媳妇管家人情来往样样都好，还刚进门就给自己生下了长孙。可这性子未免太弱了些，这都快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不敢言语。自己这个当婆母的难免得护着点她。 “胡说什么呐，咱们赦大爷当年考的时候毕竟年纪小点，要放到这会儿考，也难说不是个探花。”住在廊下的贾璜媳妇，璜大奶奶也是个惯会看人脸色的忙打圆场。 其他人也给面子的岔开话题。 “这今年的状元郎可真年轻，还没及冠吧？” “可不是，那是姑苏林家人，据说也是列侯之后呢。” “说起来，我们家原先在金陵的时候同林家也有来往。”史氏也不好在拿乔，顺势说起了林家 “我可听说京城里看上这位会元，不，现在已经是状元了，的人可不少呢，” “对了，前几日，南安王妃还同我说起，想把他们家小郡主许给这林家小子。”史氏打算显摆一下她有个当王妃的手帕交，完全没想到这会儿皇帝早就在金銮殿上给贾敏和林海赐了婚。 “要我说，咱们敏妹妹和林状元可不是正好相配么。”朱氏看了眼这会儿正在看书的贾敏，打趣道。 “敬二嫂子可别胡说！”贾敏到底是个年轻姑娘，被这么一打趣，脸都红了，忙啐了一口朱氏。 “爹，娘，你看，那是爹爹，爹爹骑大马呢！”元春在奶娘的怀里往窗外看去，正好看到贾敷打马走过。 小人儿的眼神特别好，一眼就看到了贾敷。元春和贾敷向来亲，看到他爹在楼下，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奶娘哪里还抱得住她。 “元姐儿乖，等回府了你就能见到敷大哥哥了。”贾敏就坐在边上，惊得忙扶住元春，又哄道。 贾代善这会儿在荣国府门口备了香案接旨也接的挺懵的。自打他致士以来，他就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含饴弄孙的日子。 贾代善天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然后白日里抱着瑚哥儿出去和老伙计们得瑟一回，再去琉璃厂淘一淘物件，或者是去哪个茶馆坐一坐。可今儿瑚哥儿不是被史氏和顾悕之带走了么，贾代善也就留在在府里和清客们下棋。 可这棋刚刚下了一半，就有天使过来宣旨了。 虽然贾敏这个当事人不在，可旨意还是得说清楚的。过来宣旨的天使也顾及着荣国府简在帝心，也不矫情，痛快的宣了旨。这圣旨写的挺花团锦簇的，可在贾代善这个大老粗听来，那就是“你们家闺女长得不错，品行也好，朕就给她赐个婚，男方：林海” 贾代善已经准备好挽起袖子跟京城的贵族们打一架，抢林海当女婿了的。可这袖子挽到一半，皇帝吹黑哨了，偏心的还是贾代善他自己。 幸福来的太突然，贾代善都快觉得有什么阴谋了。等一下，贾代善又看了一遍打算去祠堂供起来的圣旨。 这圣旨洋洋洒洒的写了百八十个字骈四俪六，锦心绣口的，但是其中有至少八十个字是在夸皇帝根本不认识的贾敏。其余的，就是陈述了一下，给贾敏和林海赐婚这件事。 那男方呢？这圣旨上半个字都没夸他，这赐婚圣旨的格式不太对啊。 皇帝：朕怎么夸，夸他，堂堂状元，还脑子不好使？ 不过排除这赐婚的旨意不太对这件子事情，这还是一桩好婚事。 也不知道外头怎么传的，到最后就传成了顾大人保的媒，皇帝老爷亲自赐的婚。 不过这事虽然知内情的不少，可也算是今上和状元郎的尴尬事了，倒也没多少人拆穿。 且说等史氏带着顾悕之和贾敏回府的时候，就接到了这么大的一个馅饼。 史氏觉得自己的面子又回来了，贾政是只考了第一场，不如贾敷来着。可大儿子贾赦可比贾敷中进士早多了，这还不算，她的准女婿，是今科状元。 这贾家一接到圣旨，别说徐老夫人对这桩婚事满意了，就连史氏也是满意的紧。随着贾敏的年纪日渐大了起来，她的婚事也提上了议程。 贾敏在家是个受宠的，整个贾家就没一个说她不好的。当然也有迫于压力必须说贾敏好的，比如王夫人。贾家众人自然都希望贾敏嫁的好，能提携娘家自然是好，可最重要的是让贾敏能嫁个舒心点的人家。 这嫁女儿和娶儿媳妇是两种态度。 儿子那边，当娘的总想着让儿子多纳几个妾，好让儿子多子多福。可闺女这边呢，当娘的总想着让女婿家最好有个不纳妾的规矩，让闺女能过得舒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