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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为师 完结+番外_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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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趟大的啊?br

    晏欺摇头,只将悬在腰间那柄涯泠剑轻轻取了下来,顺带连着折了半的狰狞剑鞘一并递与她道:“谁还有那劲头四处招惹是非?如今只想回趟北域安生歇着,路上总不能带着一把破剑防身。”

    “铮”地一声清脆鸣响,涯泠出鞘,寒光顷刻漫没如雪。丰姨一双纤长细手自袖内缓缓伸出些许,随后曲起指节,“铛”一下倾力叩在剑锋磨损处,往来摩挲数回,半晌,终是拧眉叹道:“这把涯泠剑让你带在身边,真真是暴殄天物哟……啧啧啧,你瞧瞧这剑尖,怎么使的?弯成这样?”

    晏欺淡淡看她一眼,道:“报酬好说,能修便是了。”

    “那可不一定。”丰姨扬眉道,“我们丰家的回复术法呢,也不是用来专治刀剑的。”停了停,又抬手轻拍了两下自己光滑如斯的俏脸蛋儿道,“不然我这年逾花甲的可怜岁数,哪儿还能长久保持着貌美如花啊?”

    薛岚因闻言一怔,及至再望向她青春永驻的清丽五官之时,总算是有所了然地想道——就说一个女人若是平白活过了二三十年,早该变成满脸细纹的黄脸婆了,哪还有这样吹弹可破的年轻姿容?原是那丰氏一族的奇特术法在后撑着腰的,纵是生得一副与世无争婴儿模样,年纪在那儿摆着,连晏欺都得硬着头皮称她一声姨。

    只可惜晏欺并无意与她周旋,微微抬眼,便直截了当道:“……你想要什么?”

    “素闻昔日丰埃剑主座下二弟子晏欺绝代风华,才情无双——只可惜一朝为禁术所惑,从此沾得满手荤腥,再无年轻时候那般光彩。”丰姨微微一笑,软下了声线,尤为勾人道,“可我偏偏……就爱好眼下你这模样——悲悯不在,柔情尚存。”

    正说话间,方才那双触碰剑身的玉手亦在无声抬起,似有似无地,撩过晏欺弧线优美的下颌。晏欺眸色一沉,方要下意识里偏头躲过,不料在那之前,已被薛岚因猛地朝后一拉,用实了力道,箍在他手臂间,似要将人骨头生生捏碎。

    “好姐姐,说话归说话,可莫要动手啊。”薛岚因脸上笑盈盈的,目光却不似初时那般乖顺柔和,“真要那么喜欢,那便站远一些,岂不看得更完全?”

    晏欺恐他胡言,忙是反握他手腕道:“薛小矛……”

    “哎!我说晏贤弟,这小俊娃子,又是从哪儿带来的?”话正说至一半,且不料那丰姨又突然偏过目光,饶有兴致地盯向薛岚因道,“长得倒是有模有样的,嘴也甜得像蜜,挺招人喜欢。”

    薛岚因面色隐有不善,直道:“我是……”

    “丰姨。”晏欺抢先一步,拦手将薛岚因轻轻推往一边,转而加重了语气,对那座椅间翘首以盼的妩媚女人面无表情道,“如若当真需要一定报酬,还请长话短说,勿要拖沓时间。”

    “瞧你这话说的,我这生意做了有大几十年,还真没想过要怎般刁难熟客的。”丰姨整个人漫不经心地弯腰陷进椅子里,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犹在薛岚因与晏欺之间穿梭不断,“只是呢……这不收报酬,总归是不合适的。你瞧瞧我,昨个夜里才掐着修为给人整过一柄半人高的大石刀,累得我,别提多惨……今天你这破剑又给送上门来了,你说我,到底修是不修?”

    晏欺有所会意,遂淡声询问她道:“丰姨想要什么样的报酬?”

    “这样吧,我也不想与你为难。”丰姨弯了唇角,莞尔而笑道,“你若非要说我贪人美色,那也没办法,试问有谁家姑娘,不愿盼得美人垂青呢?”言罢,又朝他摊开手掌,勾勾指节道,“……眼下正逢七夕时节,璧云城的街头巷尾里什么都有卖的,我便贪心一些,朝美人讨要一盒胭脂水粉,权当是赠我作礼的——这,该不过分吧?”

    于是乎,当天傍晚时分,正是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霞光为黑夜的降临所悉数吞并耗尽,璧云城街头串满的大红灯笼总算是接连不断地燃起大半,争先恐后地,在那温热晚风中徐徐摇曳。

    韶龄酒楼周遭汹涌的人流开始骤然增多,跟那河水涨了潮似的,卯足劲儿地跨过门槛进进出出,吆喝声与脚步声响纷纷不绝于耳,连带着外围一圈茶楼酒肆一并喧嚣升腾,一时之间,醉舞狂歌,觥筹交错,人人皆是纵情于此,可当真是好不热闹一副场景!

    偏偏此时,薛晏师徒二人却是没在歇着的,仅将那柄断了鞘的涯泠剑安置在丰家女掌柜手里,便转身空手一道迈出了大门——那走得可叫一个行色匆匆。

    ——为的什么?

    嚯,谁也没想到,竟是奔着给人买胭脂去的。

    第51章 牵师父小手

    过着节的璧云城里人来人往, 摩肩擦踵。有那赶着商机抢做生意的小摊贩, 推着一车啷当作响的小玩意儿满街乱窜,偶尔一个不慎磕了碰了,那些个不值钱的物件便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顿由来往不断的过路人几脚碾得粉碎——卖的还赶不上赔的。也有那成双成对的年轻儿女, 红着面将彼此轻轻挽着,分明都挨得那样近了,时不时还得贴近耳朵说上几句悄悄话,唯恐叫旁人听见似的, 仅是张了张嘴,便要羞赧害臊得不成样子。

    薛岚因一路臭着张脸,也不晓得是哪根筋搭歪了, 自打从酒楼里出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仅是抱了一双手臂在晏欺身后跟着,步子踱得跟敲鼓一般响。而晏欺则在他前方不远处慢悠悠走着, 气定神闲的, 全程对自家狗徒弟一张臭脸视而不见。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 狗徒弟自己先憋不住了。犹豫半晌,终一个猛子将脚步死死顿住,扬起头,瞪向晏欺雪白的背影道:“师父干什么去?”

    ……明知故问。

    晏欺头也不回地回答他道:“买胭脂。”

    “你……”薛岚因喉头一哽,差那么一点儿, 就得喊破音了,“你真要给那老太婆送胭脂?”

    晏欺道:“是。”

    薛岚因脸色更差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攥住他衣角道:“师父,她都六七十岁了,还当自己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呢——一个劲地戏弄于你,你都不生气的?该不会你对她……”

    晏欺脚跟一停,不等人将话说完,已回过身去,扬起指节,往他额上狠狠一弹,轻声喝道:“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嘶……”薛岚因让他给戳得猝然往后一仰,好半天,才站直了身子,皱眉将脑门捂紧,尤是委屈可怜道,“你还为了那老太婆动手打我!”

    晏欺无可奈何,只得道:“你都喊人老太婆了,也知她那个年纪,只是同晚辈开玩笑图个乐呵罢了……你又在那儿较个什么劲?”

    薛岚因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仍旧不服道:“那你还上街给她买胭脂?一把年纪了,随便往脸上搽点面粉得了,学着人家小姑娘臭什么美?”

    晏欺懒得睬他无理取闹,回身一边朝前走着,一边与他慢慢解释道:“……丰姨与我父亲那一代人,原是旧识。我幼时家中父母长兄,皆以经商为生,曾一度与丰氏族人频繁合作,联系紧密。所以中间有那么一层客套关系在,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薛岚因听罢一愣,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只觉今日这些话题,晏欺以前从来不会同他交代半点,眼下倒是破天荒地自己提了出来,反叫他这当徒弟的略微有些受宠若惊。

    入了夜的街道人潮熙来攘往,夏末的热风刚拂过人面,偏又要去招那漫天悬挂的纸灯笼,微薄而又无声地,将连成珠串的明火掀得上下轻晃,仿佛再攒得多些,便能从那高空当中跌落下来,逐一陷进脚下齐整方正的石砖地里,随后匆匆熄灭,亦或是选择继续燃烧。

    薛岚因微微抬眼,便恰好见得面前一片光影葳蕤间,晏欺半张线条柔和的侧脸。他那一头发丝是苍白的,为避免引人注目,便特意将之梳为发髻。天青色的发带沿着白玉冠缓缓垂下一缕,有意无意搁在他一身轻软如雪的外袍边缘,总归是一种出人意料的温顺与妥协。

    那一瞬,薛岚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是骤然上前,将晏欺冰冷的五指用力扣紧,几近是毫无保留地,嵌进自己温热的手掌心里。

    晏欺浑身一僵,正说着话呢,忽又将脚步生生止住了,话题也没再继续,只偏头看他,冷声问道:“你干什么?”

    薛岚因理所当然地,将他二人交叠一处的手掌扬了起来,无所畏惧地晃了两下,很是无辜道:“牵手啊。”

    “……放开。”

    晏欺凉着面色,试图用力将指节一根一根地往回抽离,奈何他这般轻轻一动,薛岚因便恬不知耻地握得更紧。

    一时之间,十指相扣,难舍难分。

    “薛小矛,你快放开。”晏欺迫不得已,压低了声音,劝阻他道,“这大街上,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这有什么?”薛岚因道,“师父牵徒弟逛街,天经地义。”

    晏欺忍无可忍,微怒道:“你搞清楚,现在到底是谁在牵谁?”

    薛岚因笑道:“有什么区别?难道你想反过来牵我不成?”

    “你……”

    “哎哎哎,不过牵个手而已,你看这人来人去的,有哪个不是这样牵着的?”薛岚因一本正经地凑近前去,变着戏法儿忽悠他道,“况且璧云城里人这么多,徒弟我又不认识路,万一在哪儿走丢了,你是心疼还是不心疼?”

    晏欺一时语塞:“……”

    “走啊师父,买胭脂去!”薛岚因笑得满脸惬意,直牵着他试图转移话题道,“你方才还与我说你小时候的事呢,接着说呗,我想听。”

    晏欺由他这么紧紧扣着,再往前走时,多少有些不大自然。周围人头攒动,张袂成阴,大小的吆喝叫唤声响交杂于一处,像是雨前滚滚而来的闷雷。

    他头一次,有了想要扭头往回缩的想法。遂语气麻木的,淡声回应薛岚因道:“……懒得说。”

    然而,狗徒弟毕竟是狗徒弟。他只要动了这个歪心思,便能立刻将自家师父吃得死死的。

    “那算了,你不愿说的事情,我也不逼你说。”薛岚因神神叨叨地瞥他一眼,刻意拉长尾音道,“反正,我这一颗心是敞开了放你身上的,我倒是挺想与你分享点什么,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这话说得可怜兮兮的,好像他晏欺有多自私小心眼儿,把什么都瞒着自家徒弟似的。

    “你想听什么?”晏欺扶额叹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好听的?”

    有什么好听的?

    确实没什么好听的。寻常人家的点滴过往,于旁人而言,也许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杂碎旧事,但于薛岚因而言,偏就是端在心尖儿上可望不可及的珍贵记忆。

    因为不曾拥有,所以会时常艳羡。

    他无法想象自己作为活剑被人四处运输关押的曾经,是怎样吊着一口仙气煎熬下去的。没有所谓血脉相连的家人,亦谈不清那些过往,活到如今,与之相关的记忆碎片也是荡然无存。

    人生如此漫长,有幸能来这世上走过一遭,只有他还是张空洞却不纯粹的白纸,薄薄那么一层,载满了心事,终究难以掘出半点真相。

    “父母啊,兄弟啊,这些……原来师父也有啊。我还以为师父自打一生下来,就是师父呢。”

    薛岚因眯了眼睛,细碎的目光糅进头顶弥漫不断的灯影之间,聚拢了又散开,散开了又聚拢,也不知在出神想些什么,晏欺微一侧目,便见他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道:“怎么可能?入师门之前,我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仗着家有父母长兄撑腰,愈发顽劣懒惰,没学什么东西,整天混着日子罢了。”

    薛岚因道:“后来呢?怎么就拜到师祖门下去了?”

    “后来?哪有什么后来。”晏欺悠悠道,“历来各地经商之人,无不是为财为利四处奔波劳碌。直至后有一日出海航期有误,他们所驾驶的商船遇难沉海,自此人财两空,无一人生还。”

    “……”

    他说得那样云淡风轻,好似所有往事已被岁月磨为一把尘土,再难在心头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饶是如此,薛岚因还是难免皱了眉心,忽又有些懊悔无措道:“对不起。”

    晏欺抬眼望他道:“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问的。”薛岚因吞吞吐吐道,“我以为你……尚有亲人健在呢,就想……就想听着过个瘾。哪里像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从哪儿蹦出来的都不知道。”

    “几十年前的事情,老早忘得差不多了,你既是愿听,我便简略叙述个大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晏欺边说着,边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顺口朝他道,“只是……你非说你没有一个亲人,那为师又算是什么?”

    薛岚因让他问得一怔,呆道:“……嗯?”

    晏欺轻轻咳嗽一声,不再看他,转头望天道:“为师难道不算你的亲人吗?”

    “噢……你?”薛岚因一下子会过意来,定了定神,突然便朝他笑了,笑得有些促狭道:“你不算!”

    晏欺眸光偏了偏,似有些冷淡地,想将手指自他掌心抽离。不料这小混账既没脸也没皮,不仅将他牢牢抓着,还要不知好歹地贴近上来,笑嘻嘻地缠着不放,晏欺心中一时烦闷,便耐不住冷眼相待道:“不算亲人,那算什么?”

    薛岚因眼睛一转,空出一只手来,捞了捞他的肩膀道:“当然是——男人呗。”

    晏欺先是一愣,很快又将轻轻他推开了,直低低斥道:“胡闹。”

    话虽是这么说的,却怎么也没法将脸板起,憋了好半天,终还是忍不住偏头笑了。

    第52章 亲师父小嘴

    ——丰姨说得没错, 晏欺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美人胚子, 这样的形容放在他身上,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总是在异常凌厉的隐忍当中, 携带了几分柔软的释然。透过头顶不断四散折射的斑驳光影, 薛岚因甚至能看清他鬓间一缕和顺的白丝之下,唇角微微勾起的弧线。

    “师父……”

    薛岚因眯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将晏欺骨节分明的五指拖起,置于唇下, 谨慎而又轻柔地落下一吻。

    随后仰面抬头,漆黑深沉的目光正对上他的。

    晏欺却侧过脸,刻意将那道温热的视线避开, 颇为僵硬道:“……别这样,街上人多。”

    “又没人看见。”薛岚因挽过他的袖口,一丝不苟地探出手来,为他别起雪白的衣袂, 交缠绕过手腕, 一面细细打了个扣,一面温声絮叨道, “再说了,看见又怎么了?这过七夕节呢,我喜欢的那位,却跑去给别家女人买胭脂,而我呢?牵个手都要战战兢兢的, 你说委屈不委屈?”

    晏欺反唇相讥道:“委屈什么?你也要搽胭脂不成?”

    “我……”薛岚因眼睛一瞪,随后低头咽了咽口水,局促不安道,“我一个大男人,要什么胭脂?”

    晏欺扬眉道:“那你要什么?”

    薛岚因左右环顾两眼,忽又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了,反手将他朝后一拽,一股脑地,迈腿钻进路旁漆黑狭窄的小巷子里。晏欺由他强行拖着,手又一时没法松开,只得勉力压下火气喝问他道:“你又干什么去?”

    话没说完,只觉唇角倏然一凉。

    薛岚因轻车熟路地堵上他的嘴唇,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抵开他的牙关将舌尖探了进去。

    不同于往日里费尽心机的试探,亦或是数次极端失智的噬咬。薛岚因紧闭双眼,似乎要将所有能捧出来的温柔与克制,都毫无保留地献给晏欺一人。

    那一刻,彼此气息缠绕,心底最柔韧薄弱的情绪随着温度的上升而蓄意撕扯开裂,后又如胶似漆地贴合在一处,矛盾使人难以通融,却又在同时,不得不为此通融。

    晏欺一双冰冷的凤眸渐渐湿润下来,攥握成拳的手掌青筋暴起,良久偏又缓缓舒开,无力垂在腰际。

    巷外的灯影人声仍在纷扰不断,巷内却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

    晏欺朝后紧紧靠回墙上,微别过头,与薛岚因错开一定距离,道:“……别弄了,停下来。”

    “就今天,原谅我好不好,师父。”薛岚因将他双手捧起,贴在发烫的颊边,恳求出声道,“徒弟想和师父再亲近一些,一会儿就好……就当是,也给我送了一盒胭脂吧。”

    晏欺呼吸紊乱,却仍是不忘嘲讽道:“你若真是想要,为师不介意给你添上一盒……唔!”

    薛岚因不由分说将他唇瓣封住,抵弄吸/吮,来回舔舐,温软的唇舌依照本能的渴望朝里不断辗转,厮磨,占/领。

    那样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薛岚因在这一方面,其实并无多少经验。只是唇齿相依所带来的巨大刺/激,就像是一块融不开含不化的蜜糖,尝过一口,便再难轻易将之抛置一边。

    ——何况他的师父,平日里咄咄逼人惯了,实际在某些程度上,纯粹到了一种让人很是意外的地步。

    晏欺一向不习惯与人过于亲近,他能容许薛岚因这样放肆张狂,完全是因为他不会——又或者说,是不适应。他那一副刻薄又凶利的唇齿,好似天生就是在发狠时用的,只是这点狠意在薛岚因铜墙铁壁似的脸皮子底下,根本就微不足道。

    薛岚因吻他,总在强硬里带了几分恳求的味道,甚至能让他在几乎昏沉涣散的意识里,有种自己是在垂怜施舍,而非被迫承受的错觉。

    及至晏欺终于觉得这样的“施舍”太过被动又刻意,才抬肘将薛岚因轻轻推往一边,拧着眉头开始大口往外喘息。

    两人紧密贴连的地方拉开一小串甜腻的银丝,被薛岚因勾着舌尖卷回嘴里。而后面不改色地注视着晏欺的眼睛,一滴不漏地咽了下去。

    末了,还不忘啧啧称叹道:“……师父,你好香。”

    香什么?哪里香?

    晏欺舔了舔嘴唇,不知所谓地想道,分明没有味道。

    片刻,待得神智清明些许,他又赶忙避开薛岚因一张意犹未尽的面庞,僵声训斥道:“行了,薛小矛……适可而止。”

    薛岚因回过身去,借着巷尾游走飘荡的一层微渺灯火,将晏欺泛了水光的薄唇细细打量一番,似乎有些想笑,半途忍住了,弯着月牙儿似的双眼走上前去,重新牵稳了自家师父稍有温度的手掌。

    晏欺这回没再往外抽开,只闷头径直朝着车水马龙的巷外走。半晌,似乎又觉得有什么不妥,便转头叮嘱薛岚因道:“下次别这样了。”

    下次?

    薛岚因一边随口哼哼着,一边处心积虑地想道,下次就不是小黑巷了,直接拖小黑屋里,想干啥就干啥。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反驳两句,晏欺已将脑袋侧了过去,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他道:“你……哪儿学的这套……那什么?”

    他说得含糊,薛岚因却是不偏不倚地听出来意思来了。这不要脸的机灵鬼似乎还颇有些得意,眉飞色舞地贴紧晏欺道:“怎么着?徒弟技术不错的吧?”

    “还行。”晏欺嘲道,“比起之前的狗啃骨头好了那么一点。”

    薛岚因失笑道:“就只是这样?”

    晏欺戏谑道:“你还想要哪样?”

    正说着不着边际的荤话,二人一路缓缓穿过街道,便兜头迎上一家人满为患的胭脂铺。薛岚因意味深长地瞥了晏欺一眼,阴阳怪气道:“快去吧师父,人家姑娘等着美人儿给他送礼呢!”

    晏欺让他堵得无言以对,只得兀自跻身人群往铺里查探。可怜他一个大男人还真不懂这些胭脂水粉类的玩意儿,低头挑了半天,终还是随手拣了几盒包装耐看的,叫那店老板一股脑地打包塞袖里带走。

    彼时四面皆是拥挤的人潮,隔着一层喧嚣都能听见薛岚因在后嗤嗤的讥讽笑声,晏欺多少有些恼了,正待一个回头拧上他耳朵,忽不知怎的,耳畔猝然一阵寒意,恍惚冥冥之中,似有另一道更为刺耳的诡异声响,透过人群径直前来闯入耳膜——

    “怎么想到要往这里来?”

    “过节了……想给师姐买两盒胭脂。”

    “哎,你……”

    晏欺浑身一冷,条件反射地回转过身,一把将薛岚因捞进怀里,随后一个纵身悬空跃至屋顶,几乎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悄然于人群上方站稳了脚跟。

    薛岚因让他拨得头脑发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师、师父你干啥?”

    “闭嘴。”晏欺将他嘴巴捂住,神色紧绷地又朝后小退了一段距离。薛岚因有些不解,随后顺着他的视线朝屋檐下方匆匆一瞥,霎时骇得狠狠朝后一仰,险些失足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只见那大红灯笼连绵缠绕的胭脂铺前,赫然站有两抹异常熟悉的身影——

    一人纱衣薄裙,姿容温雅,而另一人则乌黑长袍,帷帽覆面。两人一前一后,相隔数尺之距,然彼此举止亲熟,言笑晏晏,难免叫人匪夷所思。

    ——不是别人,正是那聆台一剑派的掌门夫人沈妙舟,以及……副掌门人谷鹤白。

    没错了,那般严严实实一丝不漏的奇特装扮,在这挥汗如雨的大暑之夜里,除了谷鹤白,还真没人能有这样百折不挠的勇气。

    薛岚因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好半天,方才勉强倒吸一口凉气,几近失声道:“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

    晏欺拽着他往里侧过一些,借着屋檐撑起的死角弯下腰身,语气不善道:“我哪知道,出来买趟东西,还能遇见这种排场?”

    “不是,这……”薛岚因欲言又止道,“你看他们两个……”

    晏欺原是一心警惕着谷鹤白周围一圈动静,遂也未曾有过任何多余想法,如今见着薛岚因一脸古怪又扭曲的八卦神情,亦不由心生几分疑顿,缓缓朝下投去了略带关注的目光。

    此时的胭脂铺外围满了往来不断的层层人影,恰是因那二人音容出挑,气宇不凡,一眼便能叫人瞧出些许不同。

    约莫也是顺路上街来随便逛逛,他们似并未携带任何随从,但若要眯起眼睛盯得仔细一些的话,很容易看清沈妙舟那一张倩丽温婉的面颊是微微红着的,也许是在埋头挑胭脂的缘故,从薛岚因和晏欺所在的角度看来,甚至带了几分隐晦却甜腻的羞赧。

    “师姐喜欢什么样的胭脂,叫那店老板拿来与你瞧瞧便是。”

    许久未见,那谷鹤白一副坏嗓子仍旧是沙的,说话间,便像在磨刀子一样,难听得打紧。而离他最近的沈妙舟却似并无半点介怀,只专心垂眸于琳琅满目的胭脂堆里,半晌犹疑,复又微微抬头道:“会不会不太好,我……”

    “有什么不好的?”谷鹤白道,“你我难得出门一趟,随手送你几样东西,难道还伤天害理了么?”

    沈妙舟蹙眉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这趟来璧云城,又不是专程为着闲逛的,况且……”

    “况且什么?”谷鹤白低下头去,黑灰色的帽纱将那一双望不尽的黑眸渐渐掩至黯然,“师姐是怕人说闲话么?”

    “谷师弟。”沈妙舟叹了一声,无奈又乏力道,“复丘此时还在山上病着,你我出门一趟办事,偏要在外耽误拖拉,难免会落人口舌。”

    “……妙舟。”

    这一回,他没再喊她师姐了。只垂眸,将那商摊中央一枚缀了绯红牡丹的小胭脂盒托起来,极尽郑重小心地搁在她手心,轻摁下去,柔声说道:“早前师兄昏睡不醒的近三年时间里,门派上下不都是你我二人携手打理的?有眼睛的人将凡事都看在心里,又有谁敢去搬弄那点是非?”

    沈妙舟面色尤是发红,却没再反复执着于推拒。偏头忸怩一阵,终是将那盒精致好看的胭脂拢入袖中,细声呢喃道:“择日回到聆台山上,可莫再这般靠近了,你师兄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多少会有些不高兴的,明白了吗?”

    谷鹤白笑了一声,仿佛并不在意一般,摇头叹息道:“妙舟啊……你总是这样,师兄在的时候,便要避我如蛇蝎。你可知你愈发如此,我与他二人心里……便愈会难受一些呢?”

    沈妙舟面色稍黯,有些哽咽难言道:“谷师弟,我……”

    “罢了,且不说这些。”谷鹤白摆了摆手,转将她柔若无骨的肩臂轻轻握住,亲昵又温和道,“偌大一个璧云城,我们一起走走也好,这么些年过去了,总该留下一些值得回忆的东西吧……”

    第53章 师父居然嫌我三八

    ——木然自屋檐下方涌动的人群中回过神来, 晏欺的表情总算染上一丝难以言说的怪异。

    就好像一不小心窥探了某些不可告人的深处隐秘一般, 他将嘴唇死死抿着,好一阵子,方曲肘顶了顶一旁正盯得尤其出神的薛岚因道:“赶紧走, 别看了!”

    说实话, 沈妙舟在薛岚因的心里,一直是种温柔体贴,勤俭持家的美好形象,很难将她与那些朝三暮四, 水性杨花的浪荡女人产生半点联系。

    到底谁也没想到,这聆台一剑派的师兄妹三人组,竟有着这样不可言说的微妙关系。

    ——脏?

    好像也不能这么形容。但要说不脏, 那也确实说不大过去。

    莫复丘后天导致的残疾,沈妙舟独守空房多年,倒也算是寂寞里更添一层慑人的刀霜。

    但凡是出了嫁的女子,无不盼着夫妻之间感情和睦, 彼此相濡以沫, 共度一生,只是眼下这般状况, 叫她一个可怜人日日夜夜照顾一个瘸了腿的事儿精丈夫,时间久了,要想不生出异心都是件很难的事情。

    薛岚因正撇着眉头,一时为此想得怔怔出神。

    偏在此时此刻,硬是让自家师父给戳得狠狠一个激灵, 三五下折腾着回转过身,但见晏欺已迅速翻过屋顶,朝向另一面街道轻轻跃了下去,一时也未敢有半点拖沓,匆匆忙忙追上了他的脚步,沿着回时的路线往韶龄酒楼走。

    韶龄酒楼笼统就半大点儿地方,入了夜便更是人满为患。往来进出的多半是熟客,与那酒楼里的女掌柜丰姨总是有些交情的,因而各自歪歪斜斜地坐在桌椅间,吹牛斗酒,畅饮豪谈,只当此地乃是人间天堂,纵情欢愉一场。

    晏欺薛岚因二人自然不是前来享受的,遂回时有意避开了嘈杂纷乱的大片人群,从侧门入,匆匆寻了个偏僻角落坐下,伙计见状赶忙上来添茶,却被晏欺拦手挥过,只催促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着急赶路。”

    伙计抬头朝后瞥了一眼,估摸着眼前这二人必不是专程过来吃喝玩乐的,便也顺势敛了神色,素声应和道:“好嘞,掌柜的这会儿正忙着呢,过阵子准能过来,二位客官不妨先来些小酒小菜等着呗?”

    晏欺摆摆手道:“不必了,你只管叫她出来,别磨蹭。”

    “哎喂,这位客官,您可莫要心急啊!”那伙计见着晏欺脸色沉冷压抑,不由骇得满头大汗道,“昨个夜里咱掌柜的才赶工修过一柄石刀,那东西我们都看过呢,跟人差不多高了,长得也怪凶煞的,想必不是什么好物,折腾起来别提有多费劲了……”

    话正说到一半,晏欺已凝声将他打断道:“慢着,你方才说……她昨夜修了一柄石刀?”

    伙计点头道:“是啊,连夜修的,一口气没歇着。”

    晏欺不动声色道:“什么样的石刀?”

    伙计拧眉想过一阵,继而断断续续道:“反正瞧着黑压压的一大块儿,估摸着是挺沉的,我也没亲手掂量过,毕竟是人家私有的东西……”

    这会子还没能说完,只听得背后一阵嚷嚷,有人抬手拍了桌子,含糊不清地扯开嗓子喊道:“伙计,上酒!”

    那伙计听罢连忙止了闲话,只低头朝晏欺憨笑两声,便屁颠屁颠儿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