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马车外,清夏唤道:“侯爷,小姐,长公主府到了。” 薛简放开了谢凉萤,率先撩了帘子下去,“咱们走吧,可不能叫长公主等久了。” ☆、第37章 吴怡并不知道柴晋的日常行踪。柴晋是不会和她说这些的。所以她选了个最笨的办法,在恪王府附近等着。 可一连几天,都没见到柴晋的人影。 她自然不知道,薛简为了能按谢凉萤说的,叫她吃点苦头,所以日日拉着柴晋在外头办差。柴晋忙的晕头转向,根本顾不及回府。 这是吴怡在恪王府蹲守的第五日了。她把身上能当的都给当了,换了些钱,这才在附近的客栈求了个窄小的屋子暂时安顿。 这一日,吴怡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下楼,就听到客栈里头议论纷纷。她对这些并没什么好奇,只觉得奇怪,照旧出去在恪王府等人。 恪王府的转角处,两个从后门出来的下人一人拿着一张纸,与吴怡擦身而过。两人的言谈自然也被她听到了耳中。 “谢家这次怕是要遭殃了吧。” “可不是,这等事,竟是闻所未闻。”矮一些的那人露出猥琐的笑来,“不知道那女子怎吃得消,一女同侍父子。啧啧啧。” 谢家?!吴怡有些惊异,谢家出事儿了?她捡起了被下人随手扔掉的纸,细细看起了上头的东西。 不过三行,吴怡就如遭雷击。 上面并没有写明女子是谁,但她知道,这莫须有的罪名必是安在了她的身上。 吴怡慢慢地走回客栈。她知道柴晋若是看到这些,会怎么想。恐怕她想进恪王府的美梦要落空了。 柳澄芳站在吴怡不远处,冷眼看着她的背影。 “王妃,就是这个女人。” 柳澄芳摸上自己的肚子,冷笑一声,朝身边的仆役们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上去。 虎视眈眈的仆役们挽起了袖子,拿着绳子大步上前靠近吴怡。 还不等他们出手,一个人影闪过,把吴怡带往了边上的暗巷。 柳澄芳沉下脸,竟然有人敢在她面前直接把人带走。“给我追!” 她早就从柴晋身上的蛛丝马迹中察觉出他在外面养了人,但一直没动。一来是听说这女子与舅家有干系,三舅舅到底待她不薄,要给些面子。二则她如今身怀有孕,没坐稳头三个月,不敢轻易出手。她被老王妃给催地不行,日日都拿子嗣来说事,逢人就说,带着人不断往她肚子上瞄。这胎要是坐不稳,怕是又有话了。 今日京中谣言漫天飞,正好给了柳澄芳一个机会,让她可以借机把人给拿下。绑了吴怡之后再送给震怒的谢家,外祖母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届时柴晋没了外人,她的孩子没了庶兄弟,而谢家也正好趁此机会洗清这莫须有的阴私。 人,必须抓住。 吴怡很快就认出了抱着自己飞快地在各处暗巷中躲藏的是双珏。她分出心来,往后看。那些凶神恶煞的仆役还在后面紧追不舍。 双珏一边飞快地找着小道躲藏,一边道:“这下尝到甜头了吧?真以为夫人会害你?你以为你在外头,失了侯爷和夫人的庇护,能有多安全。” 吴怡白着一张脸,捂着肚子强道:“恪王……” “恪王若真心在意你,早在你失踪的时候就会派人找了。可如今,你可听说恪王府在找人?” 并没有。吴怡分不清是心有些疼,还是肚子有些疼。柳澄芳不会大张旗鼓地找她,而柴晋那头一丝消息都没透出来。 双珏这是在诳她。柴晋派出来的人都叫薛简给挡回去了。薛简在柴晋跟前一口保证,他会把吴怡给找到。 不过吴怡对她的话却信以为真了。她摸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强逼着自己收起儿女情长来。这样不是很好么,她从来,求的都不是柴晋的心。 京城巷子多,双珏脚力又比恪王府的仆役们快。几番下来,她们甩掉了柳澄芳的人,又回到了老地方,喜福胡同。 谢凉萤正在屋子里等她。 吴怡看了她一眼,“谢五小姐为什么要帮我。” 谢凉萤放下手里的茶碗,站起来慢慢走到吴怡的面前。她看出吴怡脸色不太好,额上有些冷汗。“去给吴小姐请个大夫来。” 双珏应声而去。 “谢五小姐现在可以说了吧,屋子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了。”吴怡看着谢凉萤,强忍不适,道,“你我素未相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谢凉萤道:“你想要入恪王府,老王妃不会拦,恪王没有意见,最大的阻力就是我表姐。”她瞥了眼吴怡的肚子,“为母则强,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着孩子念几分。” “我会帮你,达成你的目的。”谢凉萤靠近吴怡,“你的孩子会以恪王庶子的身份在恪王府活下去。” 看着有些心动的吴怡,谢凉萤接着道:“你可知道,恪王虽世袭罔替,但却非以嫡庶立嗣。” 这就是说,就算是庶子,也能承爵?!吴怡的双手紧紧握住,眼神激动地飘忽着。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吴怡强压住声音,问道:“谢五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等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歇凉对门外的双珏点点头,示意她带着大夫进来,“眼下,吴姑娘只要安心保住孩子就行了。这可是你手里最大的一张牌。” “我会的。”吴怡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如今她对柴晋心死,只存了一个求名分的念头。 安顿好吴怡,谢凉萤带着双珏回府去。 也是时候了,这个时辰,谢家怕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谢凉萤的马车刚在二道门停下,一早等在那儿的连嬷嬷就忙不迭地冲过来,“姑娘,姑娘,出事了。” “看嬷嬷急的,咱们府里能出什么大事。”谢凉萤笑吟吟地在双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连嬷嬷急地直跺脚,“老爷和少爷今儿一回来就被老太爷叫去了书房,说是要用家法。如今各房老爷夫人少爷小姐都在那儿看着受刑。” 谢凉萤心里头直笑,嘴上却道:“爹和哥哥犯了什么事,怎么就用上家法了。嬷嬷快些带我去瞧瞧。” 主仆几人还没到书房,就在外头听得谢乐知和谢初泉的惨叫声。 谢凉萤脚不沾地一路小跑进去。 只见三房父子正被仆役们压在长凳上,谢参知高举着鞭子正亲自执家法。 谢凉萤扑在谢乐知的身上,哭道:“祖父这是做什么,爹和哥哥做错了天大的事也不该这般下死手啊。” 谢参知挥鞭的手一时没停住,一鞭子下去打在了谢凉萤的身上。带着倒钩的鞭子划破了谢凉萤的衣服,一道血痕顷刻浮了出来。抽出来的鞭子上带着些新鲜的皮肉屑。 正在旁观的夫人小姐们一声尖叫,谢参知忙丢下手里的鞭子,上去把谢凉萤扶起来,口中迭声叫小厮们去请大夫过来。 谢凉萤捂着伤处,哀求道:“还望祖父看在爹同哥哥常年持孝的份上,手下留情。” 谢参知铁青着脸,“你还替他们求情!你可知道,今日朝上,谢家的脸都给这两个孽子孽孙给丢尽了!” 谢家祖母自然心疼儿子同孙子,此时却不敢在气头上去撩谢参知。她偷偷嘱咐了如嬷嬷让大夫给三房父子看看伤。 谢参知看出了老妻的心思,怒道:“谁都不许去动他们!今儿就叫他们这么呆着,不许吃饭!” 谢家祖母心知谢参知不过是气极了,等消了气,心里照旧还是心疼的。是以还是没把如嬷嬷给拦下。 谢参知不过是嘴上硬,对大夫偷摸着给儿孙看伤,到底是睁一眼闭一眼,由得他们去了。如今叫他担心的却是谢凉萤的伤,“好端端的,你出来做什么。” 谢凉萤的眼睫上还挂着泪,“子代父受过。我是爹的女儿,爹爹犯了错,我这做女儿的来受罚也是应该的。”她看着谢参知的表情,小心道,“祖父,我今日在外头,听到有人说爹和哥哥……” 话说一半,谢凉萤看了眼谢家祖母。那意思仿佛是谢家祖母怎么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了。 谢家祖母隐在宽袖中的手捏紧了,脸上照旧不显半分。 谢参知叹道:“真假且先不论,便是空穴来风,也是他们自己处事不当,叫人捉住了把柄。这事儿今儿早上被御史捅到了圣上面前,惹来龙颜大怒。你爹同哥哥被当朝撸了官职,如今就连功名都被夺了。”他看了眼谢家祖母,“这事儿,怕是要连累恪王了。你去澄芳那儿好好说道说道,让她别因此事与咱们家生分了才是。” 谢凉萤不解,怎么就扯上了柴晋?她上头明明只写了双鹊胡同,并没有提及那是柴晋的产业,也没有写柴晋半个字。 “怎么就和表姐夫扯上干系了?” 谢参知取了那张被揉地不成样的纸,递给谢凉萤,“你自己看看吧。” 谢凉萤细细一看,上头分明不是她当日交给双珏的东西。脑子一转,想到了薛简当日对双珏看的那一眼。 奇了,薛简对柴晋哪来的深仇大恨,要对他使这等阴手。 ☆、第38章 谢参知今晚没像往常一样,与幕僚一同呆在书房。他一个人独自坐在正房的厢房里,连伺候的人都没留下。这是谢家祖母特地为他备下的,只为了让他能在情绪烦乱的时候,有个安静的地方。平时这里面只叫下人按时打扫,房里的东西也并不多。谢参知很喜欢这里。 谢家祖母亲自端了宵夜过去,同几十年前一样。 碗碟放在桌上的声音惊醒了谢参知。他看了眼谢家祖母,“辛苦你了。” 谢家祖母摆好碗碟,把筷子塞进他的手里,“晚膳都没见你吃多少,好歹垫垫肚子,否则身子又要不舒服了。” 谢参知扫了眼碟中的东西,都是他爱吃的。不过他只动了几筷子,就不再有心思了。 “怎么了。”谢家祖母道,“三郎和小五那儿我都叫人送了伤药过去,阿萤允了会亲自照看,想来……大概是无碍的。晚些我再自己过去看一眼。” 谢参知仰天长叹一声。谢乐知是他在三个儿子当中最为看重的,今日这番痛打,更多的是做给别人看的。打在儿身,痛在己心,他也是不舍得很。 “阿萤……到谢家,也有十几载了吧。” 谢家祖母点头,“十六年了。” “想当年把她抱回来的时候,才那么小。”谢参知比划着,“刚出生没几日,却失了母亲同外祖家。我看着襁褓中的她,想起你侄女大腹便便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忍。” 谢家祖母垂低了眉眼,“那时候只想着为圣上解忧,哪里想得到后头这许多来。” “圣上。”谢参知苦笑了几声,“圣上啊!” “江氏一族早就没了后人,朝中皇后母族势大如此,我们、我们……”谢家祖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了自己开脱?还是说服眼前似乎彷徨不定的谢参知? 谢参知略有些惆怅,“陛下给我们的,已经足够了。只是我初心已负,不再是当初那个我了。” 谢家祖母覆上谢参知放在桌上的手,语气里带着坚定,“我们不过是照着皇后的话去做罢了,并没有苛待阿萤。我们并没有错。就连陛下都奈何不了白家,何况是我们?” 谢参知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谢家祖母手上用了几分力气,似乎想要安抚下他。“是先帝昏庸,任由白家坐大,这……与我们无干。江氏含冤灭门,乃是白家所致,我们……我们……” “我们还救了阿萤。” “是,我们还救了阿萤。”谢家祖母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般,“圣上因阿萤惦念我们。便是皇后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纵有错处,也、也救了一命啊。佛家不是说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圣上身体康健,难道白家还要谋逆不成?有圣上在,我们怕的什么。” “陛下,已不如当年那样信我了。”谢参知有些疲惫,“他怕是也察觉了吧,我们家现在和白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否则皇帝怎会不下旨彻查再定罪,而是不由分说地将谢乐知与谢初泉削成了白板。连功名都给夺了,日后便是想再回朝,都是不可能的。 “陛下这是,蓄谋已久啊。” 谢家祖母有些六神无主,“那、那我们现在,真的要就此投靠白相?” “就此投靠?”谢参知冷笑,“怕是陛下、白家,早就以为我是他们的同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