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两人都不是好久贪杯的，心里又有成算，怎么回放任自己喝醉，遂小酌片刻，便起身离开小酒馆，走在喧闹的街头，其实长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赵墨一起喝酒，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喝酒，一个人回家，从来都是，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他留的。 这里的夜很热闹，夜市很晚才散去，有些人精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两人一路走回工地，长富没有回家，跟着赵墨钻进了茅草棚子，铺开席子倒地就睡。 赵墨点亮油灯，翻出自己的小人刻着，那么认真，那么仔细，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嘴角不经意的弯起，心被填的满满的。 长富一觉醒来，茅草棚里的油灯还在亮着，赵墨在油灯下坐在小凳子上认真的刻着木头，他的腿上堆满了木屑，那种专注，很难想象。 长富有些恍惚，现在的赵墨脸上是那么的温柔，嘴角微微弯起，连吹木屑的动作都是那么轻柔，丝毫不见白天严肃刻板的，是谁融化了他。 长富一只手搭在眼睛上，随意的问道，声音有些沙哑：“你是哪里人？” 赵墨头也不回：“桃山镇的一个小村子。” 长富吸吸鼻子：“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赵墨笑了，想着他的女人正在桃山镇的竹园村等着他：“那里的山很美很美，那里的水很清很绿，那里的人很甜很甜。” 长富呵呵呵的笑道：“恩，有机会我要去看看。” 赵墨：“恩，到时候带着嫂子一起来。” 长富没说话，赵墨也没有再问。 油灯上的火苗发出渍渍的声音，过了一会，长富才说道：“只有我一个人。”他已经一个人很久了，飘了很久了。 赵墨也没说其他的：“那你一个人来，春天请你你吃桃花酒，秋天带你去山里打猎。” 长富：“恩。”他想定下来了，盖栋房子，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去桃山镇看看也不错。 第二天，长富和赵墨一起去见了大管事，一人得到五十两银子的赏赐，大管事的意思是，少主说了差事办的好，还有重赏，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决心，对大管事立下了军令状，大管事点点头，两人回来之后更加用心的办差了。 而长富也好像在工地扎根了一样，跟赵墨同吃同睡，明摆着给赵墨撑腰，没有谁敢明着使绊子，有谁偷懒，长富就带人往他面前一站盯着他，所以工地的工程进展的十分顺利。 ☆、第 50 章 罗文斌乡试回来，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去拜访了他的恩师，考场设在曲州，来回两天的路程，他一到桃山镇就去拜访他的恩师宋国章，宋国章是个举人，官场失意，在桃山镇开了一间书院，开馆授课，培养出来几个进士，是桃山镇的大学究，他很看好罗文斌这个学生，够内敛，够看不透，当然才华也够。 宋国章的书房里，宋国章一身儒衫，颇有学者之风，他随意的和自己的学生先聊着，手上随手几个大字：“试题怎么样。” 罗文斌取出袖子里藏着的纸卷，展开递到自己的老师面前：“这是学生连夜默写的，考题和答卷，请老师过目。” 宋国章看了他一眼，写完最后一笔，精忠报国，自个大字跃然于纸上，满意的放下笔，转了转手腕，才接过考卷，展开仔细的看了看，越看越满意，不住地点头：“恩，接下来好好准备秋试吧。”言语中已经很笃定。 罗文斌面上不漏声色，心里也是有底的：“那老师，学生先回家去看望父母。” 宋国章头也不抬：“不急，先在书院住几天，翻翻你几个师兄的策论。”自然是指的已经高中的那些师兄。 罗文斌沉吟片刻终是应道。 在他临出门前，宋国章突然道：“子文，你就是成家太早了，去吧。” 罗文斌身子一顿，子文是他的字，随后离开宋国章的书房，关上门。 没过多久，报喜的差爷到达桃山镇竹园村，罗家三郎罗文斌乡试第一名，高中。整个竹园都在沸腾，罗家也在沸腾，在罗文斌回来之后忙着摆酒庆祝，赵家是赵大嫂去的，回来后那嘴就没合拢过。 罗文斌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这只是他的第一步，他的路还长着。而且一回来他娘就跟他添油加醋的说着他妻子的不是，还有那天种洋芋的事情，他并不痛快，不过他没说什么，他娘和媳妇都不容易，谁他都舍不下，只能安抚他娘，安慰他妻子。 这件事过去之后，大家的生活又归于平静，只是偶尔提起罗家的三郎，那个村里最有出息的人，罗家一门双秀才也成了竹园的传奇。 地里的桑叶已经长出来了，嫩嫩的，该养蚕了，蚕宝宝也要出来了，杨桃和赵小妹没有再去山上摘蕨菜，家里晒干了的蕨菜都有一口袋了，足够了，现在顿顿蕨菜的吃，也不是个事，好在赵母种的包心菜莴笋可以吃了，家里又有新鲜菜吃。 因为杨桃没养过蚕，不过好在家里有赵母赵父在，杨桃和赵小妹就负责挎着小篮子去桑树地里采桑叶，家里有专门养蚕的筛子，洗好之后晾干，放在架子上，刚开始的时候蚕宝宝刚孵出来，很小很小，只需要两张筛子就够了，但这时的蚕宝宝要小心对待它，温度得控制好，桑叶要剪的碎碎的再喂它。 这段时间赵母负责喂蚕，赵大嫂做饭，杨桃和赵小妹采摘桑叶，这么一安排，谁都没话说，谁也没闲着。赵大嫂也是老实了很多，只不过还是和杨桃他们走不到一起，就是个面子情而已，不过杨桃也不在意，她每天都让自己变得很忙碌，没事就待在屋里绣帕子，见面时礼数到了就好了，有些人有些事强求不来。 每天清晨，杨桃和赵小妹等到太阳晒干了露水之后，就去桑树地里采摘桑叶，用个小剪子剪下来，再用小篮子接住，采的都是最嫩的桑叶。 蚕宝宝一天天长大，每天都能看到变化，现在已经分了四张筛子了，还能听到吃桑叶的沙沙声，这样蚕宝宝越吃越胖，越长越大。转眼都快过去一个月了，杨桃看完蚕宝宝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她家那个没良心的已经离开一个月了，连封信都不捎回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她真的很想他。 给他做的衣服已经做好，整整齐齐的叠放在箱子里，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想告诉他的是，她去采桑叶的路上，放眼望去，地里的洋芋已经长出来了，一丛一丛的，一排一排的，长得肥肥的，还有玉米也是，有一个手掌高了，整整齐齐的，他们家的玉米洋芋长得更是好，全家人都很高。 现在蚕宝宝已经很能吃了，她和赵小妹每天要采两次桑叶，早上一次下午一次，而且几个架子上都放满了筛子，总共十八张筛子，蚕宝宝肥肥的，吃桑叶的时候沙沙的，可以吃很大的桑叶了。 还有他拿回来的帕子也绣完了，没有活计让她打发漫长的时间，一个人在大床上滚来滚去，就是睡不着，以前在他身边睡着，她总是很快就能睡着。 这一夜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盼望着他的消息。 赵墨躺在凉席上，手里握着木雕的小人儿，放在心口的位置，睁着眼睛数着日子，长富睡在另一张席子上，鼾声连天。他时刻盼望着回家的日子，房子的外形已经出来了，再一个月连装修差不多能完工了，家里现在是在养蚕吧，地里的庄稼肯定都长出来了。她是不是睡着了，往常她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像个小猪一样，哪里像他睡不着，满心都在挂念着她，担心她是不是又瘦了，真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媳妇。 把手里的小木偶拿起来放在嘴边亲吻着，抚摸着小木偶，想象着她的样子，摸到胸前时，嘴角不由笑起来，毫无疑问他刻的是她，是他的美娇娘，身材凹凸有致，每天他都把她放在口袋里装着，夜里让她趴在他的心口，至于另外一个，刻的自然是他自己，被他放在枕头底下，一个人无聊的时候，拿着两个小人玩亲亲，玩着玩着自己不由得笑了起来，对了他还给这个小人偶取名叫小桃子。 他真的想把她装在口袋里，到哪里都带着，也不知她现在还有没有在生气，还会不会想他，现在他口袋里装着几两银子，回去给她买个雕花的银镯子带，辟邪还可以检测她的身体状况，再买对耳环，买快红绸布给她做衣服，他喜欢她从里到外都是红，多好看呀。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赵墨亲了亲他的小桃子，才把她放到口袋里上工去了，今天上梁，东家也会过来，出不得半点差错，是以他和长富都严正以待。 杨桃起来先去看看花坛里的花儿，长得不错，叶子绿绿的，还长出了几个花苞，在五月份的时候，花儿就开了，下午得去粪堆上搬点粪回来，花才能长得好。 而赵父正在给玉米除第一道草，等到玉米长到膝盖的时候还得施肥除第二道草，也是忙得够呛。而且家里的蚕宝宝不爱吃桑叶了，赵母说这是蚕宝宝要开始吐丝变成蚕蛹了，赵母带着小儿媳和女儿把要吐丝的蚕宝宝装在竹筐里，耐心的等着它变成雪白的蚕蛹。 大概过了五六天，蚕宝宝变成了雪白的蚕蛹，留下几个蚕蛹，待它变成飞蛾之后产卵，下次养蚕的时候，就会孵出蚕宝宝。缫丝就是蚕茧浸在热盆汤中，把蚕蛹烫死，用手抽丝，缠绕在丝筐上，蚕丝真的很硬，杨桃一不小心就被划破了手，右手四跟手指上很深的口子，血流不止，赵母赶紧找了几块碎步帮她包起来，杨桃看着自己包着四个指头的右手，鼻子有些酸楚。 赵母：“没事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别沾水。” 杨桃吸吸鼻子：“恩。” 赵小妹：“嫂子，歇会儿吧，晚上我给你打洗脸水洗澡水。” 杨桃点点头：“谢谢小妹。 赵小妹笑笑：“没事。” 那天赵墨的小桃子一不小心就掉了出来，他用衣服裹着手才把它捡起来，小心的擦掉灰尘，再小心的装回去，皱了皱眉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着快要完工的的房子，恨不得飞回家去。 那天晚上，杨桃一只手洗脸，一只手洗澡，赵小妹帮忙倒的水，回到房间之后，点亮油灯，一个人趴在床上，没精神，要是他在就好了，他对自己挺好的，他会很疼自己的吧。 家里那么多蚕蛹，全靠赵母她们三个女人，活计肯定多，杨桃手受伤了，帮不了忙，她只能做其他的事，比如煮饭、看火、炒菜什么的，顺便也看着赵强，也正是这样，赵大嫂愈发看不上她这弟妹了，缫个丝都能把四个指头割伤，在这世间女子当中真是少有，就这样的人还入了她这婆婆的眼，偏心的这么厉害，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赵父渐渐上了年纪，家里那么多农活压在他身上，他每天起早贪黑，赵母看着心疼，杨桃和赵小妹看着揪心，好在赵二叔知道大哥这边的情况，两个侄子赵墨赵青不在家，下地的就大哥一个人，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过来帮忙干了三天，这人多就是不一样，家里的几亩玉米地洋芋地很快就锄完了。 亲兄弟就是亲兄弟。 对此赵母她们几个女人是万分感激，她狠狠心，把家里的腊肉拿出来煮了，每顿一大碗回锅肉，好好招待他们，连着赵二婶几个女人都叫过来一起吃饭，两家约好一起插秧。 ☆、第 51 章 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上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是端阳。 艾叶、菖蒲、蒜头并称端午三友，家家户户的门上折叠悬挂，意在驱鬼辟邪，而且端午节还有一道必吃的美食，那就是粽子、包子、发芽豆。 家里的发芽豆是几天前就泡好的，赵母选了新收的的蚕豆，放入水中泡了两天，然后滤干水，装在筛子里，盖上纱布让它发芽。 这天早上起来，杨桃先去看了花台里的花儿，那花骨朵已经可见花瓣了，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开花了，今儿端午。 赵母已经把厨房里的火升起来了，要煮的发芽豆也准备好，装在盆里，赵小妹也是起了一个大早，看到杨桃进来，咧开嘴就笑：“嫂子，快来，早上做粽子吃，肉的。” 杨桃也被赵小妹的欢乐感染了：“恩，吃粽子。” 赵母笑着说：“那么大人了，还尽想着吃，稳重点，姑娘家的。” 赵小妹：“娘，我就是喜欢吃。” 赵母：“你么，我还不了解呀，等会帮我包粽子，二儿媳，你手不易沾水，你就烧火吧。” 杨桃点点头，她也好想包粽子好吃又好玩，可是没办法她的四个手指头上还包着布呢，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小妹在赵母的指导下愉快的包着粽子，杨桃好想念她娘包的粽子和包子。 赵母包的是肉粽，材料是粽叶、糯米、腊肉、花生、红豆。红豆泡的时间要久一些，昨晚睡前就开始了，糯米、花生泡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肉洗好切成一块一块的，大小适中。粽叶和草绳在锅里煮一下，泡一刻钟，然后捞出来加冷水清洗，这由赵小妹负责，她是个勤劳的好姑娘，把每一张粽叶正反面都抹洗了一遍。而赵母忙着蒸饭做包子，一家人还得吃主食，不能光吃粽子。 在沥干水的糯米中加入适量的盐，搅拌之后再加入红豆，花生拌匀，之后就开始包了。杨桃在烧火的时候一直眼巴巴的看着赵小妹愉快的包粽子，被赵小妹揶揄，杨桃也不在意，一直盯着她。 “嫂子，嫂子，快加柴，火都快熄了。” 杨桃回过神来，赶紧往火塘里加柴，拉动风箱，把火烧的旺旺的，一共三十多个粽子，放进锅里煮，杨桃和赵小妹两人都坐在火边守着，等到粽子的香味飘出来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 赵小妹说：“嫂子，香呀，真香，好想吃一个。” 杨桃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想吃，看着就想吃。”其实她还想吃肉，特别是赵墨烤的兔子肉，她也想他了，想他快点回来。分开了这么久，她不知道再见他自己会怎么样，只是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想和他生气了，她想自己还真是大度，心里的气愤没有了，留在心里的只是想念，他说他去帮忙只是因她借了伞给他，他本来不想要的，但因为买了老婆饼，怕被雨淋坏了，才接受的，他说想给自己买老婆饼吃...... 而且多宝阁上的装着木钗的盒子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他怎么处理的，反正她翻遍了家里的每个叫角落都没有找到，等他回来一定得问问他。 不说清楚，别想那么容易过。 闻着粽子的香气，杨桃觉得时间真是难熬，因为赵小妹给赵二叔家送粽子去了，要等她回来才开饭，她好想吃粽子呀。 赵小妹回来的时候，带回了赵二婶包的粽子和馒头，杨桃吃了觉得不错，不过还是自己家里包的好吃，她和赵小妹两人专门吃粽子和包子，吃的一脸满足，赵母看的一脸好笑，对这两个吃货也是没办法，由得她们去，家里一年也吃不了几回粽子，就让她们吃个够好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精心制作的饭菜家里人爱吃更能令人欢喜，她年纪渐渐大了，就喜欢看年轻的笑脸。 赵墨他这次一共在曲州待了差不多四个多月，本来酒楼两个月就完工了，但周大成那边的大宅子需要赵墨这样的人手，没办法他只能搭一把手，而且他对这宅子很感兴趣，他从来没有盖过这样的大宅子，从布局到花园浑然天成，还有小桥流水，别致幽静。 赵墨去周大成工地上之后，长富仍然时不时的过来找他喝酒，有时在那个小酒馆，有时去长富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赵墨第一次去的时候那里冷冷清清，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主要是不开火，不开火不做饭就没有家的味道。 今早结了工钱，明天就要回去了，他打算在曲州逛逛，给小媳妇买点东西，现在他多多少少已经有了百来两的银子，酒楼完工的时候，东家对完成的质量和时间都比较满意，他和长富又得到了一百两的赏赐，再加上工钱差不多二十来两，这工钱是周大成开的，他承包了工程，算下来，赵墨每天挣到来的两百文，这一趟来的还是很值得的，明年就是不出来，也够他养媳妇养儿子了，媳妇明年就十八了。 通过周大成的关系，赵墨他们仍住在原先的小院子里，而且也没有要他们出钱，处了四个月下来，赵墨乘了长富很多的情，晚上他准备请周大成和长富吃顿饭，聊表谢意。 走在曲州的街道上，赵墨心情不错，应该是自从收工之后他心情就很好，他一身粗布短打，眼神清正。他想先去找长富，长富在这里人面广。到了长富家的小院子，他敲了敲门，长富来开的门。 赵墨直接说明来意：“长富大哥，晚上一起喝酒，明早我就要回家了。”说这话时，赵墨嘴角一直弯起。 长富没说话，把他招呼进去，赵墨看到长富的包袱都收拾好了，以为他要出远门，赵墨看着他。 “你那回说的要请我喝桃花酒，带我去山上打猎的事情还算数吧。” 赵墨点点头：“算数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那好，明天我们就走吧。”长富言语间很是期待。 赵墨愕然：“那你的差事呢？” 长富：“我没签卖身契，跟我叔叔说了，我想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看看。”长富的叔叔就是大管事。 赵墨点点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