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秦络掀帘而入,向来神色飞扬的脸难得严肃,后面跟着面色沉沉的聂劲。秦祯见状问:“说了什么?” 秦络神色莫辨地看了眼周青青,道:“南周之所以和北赵结盟,一来是北赵攻下燕国后,割让一半给南周,并将燕王周栗擒获交给了南周,二来是北赵刚刚将太子送去了金陵当质子。” 秦祯轻笑一声:“难怪!连太子都愿意送去做质子,南周自是不会对其设防。”罢了,又随口问,“那南周送去北赵的质子是哪位皇子?” 哪知他这话说完,秦络和聂劲的目光都落在周青青身上。 周青青皱了皱眉,心里升上一股不好的预感,等待秦络的答话。 秦络咬咬唇,低声道:“不是皇子。” “不是皇子?” 秦络点头,声音更低:“是长平郡王周珣。” “什么?”周青青如同听闻惊天霹雳,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聂劲上前一步:“小姐先不要急,既然是去质子,世子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 秦络也道:“聂护卫说得没错,嫂嫂不用担心。既然北赵敢把太子送去当质子,一时半会儿就不会和南周翻脸。毕竟北赵太子比起南周郡王,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周青青终于回过神思,无奈地笑了一声:“珣儿做质子,想来是北赵的主意,南周皇上肯定求之不得。只是我不懂,北赵为何要一个无权无势无身家背景的郡王当质子?” 秦祯轻笑:“看起来令人费解,其实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北赵就是故意要一个普通郡王做质子,一来是向南周表明自己的诚心,二来长平郡王是定西郡王之子,南周朝廷已舍弃你这个和亲公主,若是再擅自撕毁盟约舍掉长平郡王,势必会失去民心。北赵看似被动,实在早已占据主动。” 聂劲点头:“王爷说得有道理。” 周青青有点烦躁地叹了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弟弟虽是长平郡王,但不过十四岁,无权无势,被送去北赵做质子,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苛待。 ☆、第五十二章 南境战营濒山邻水,环境委实不错。周青青在战营待了小半月,倒也不觉得苦闷,先前冯潇是北赵奸细带给她的震撼,已经渐渐消失殆尽,唯一担忧的便是弟弟周珣在北赵的处境。前方线报得来的消息,北赵和南周正联手挥兵十万朝西秦进军。大军压境,战营上气氛自是紧张,秦祯和秦络兄妹一直在忙和排兵布阵,周青青对兵法知之不多,自是觉得无趣,又不能暴露身份,便时常独自一人在附近找乐子。 附近有一条深潭,潭水墨绿不见底,但水中鱼儿成群,秦祯知道她常常往那处跑,却又因为天气渐冷,下不得水,每每都是空手而归,便做了副钓竿给她。他去商议战事,周青青就自己带着竹竿去深潭钓鱼,但技术不佳,收获寥寥。 这日她正在钓鱼,眼见着鱼竿抖动,似是一条大鱼上了钩,正要收杆,忽然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来,那鱼线一抖,本来已经要上钩的大鱼闻声逃走。 周青青转头一看,正是秦祯,跺了跺脚:“好不容易钓到一条大鱼,让你给吓走了。” 秦祯笑道:“我赔你一条就是。” 说着他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将鱼竿收起来,挂上诱饵又将鱼钩丢入水中。周青青屏声静气等着,须臾之后,水纹波动,周青青紧张地要出声,秦祯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略等片刻,猛得将鱼竿收起来,那鱼钩上赫然挂着一条两尺长的大鱼。 那鱼被甩到草地上,仍旧活蹦乱跳,周青青赶紧将其抓住,然后朝秦祯道:“你怎么这么厉害?这潭里的鱼都跟成精了似的,钓了几天也没见几条上钩,你一来就钓到这么大条。” 秦祯笑道:“运气而已。”他看着她喜滋滋地抓着大鱼用草绳子穿起来,试探问:“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周青青怔了一怔,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生你的气做什么?” “让你受不白之冤,害你入天牢差点丢命,现在还得隐藏身份。” 周青青默了片刻,她生气么?若是照两人身份来说,她自是没有立场生气。但她是个人,是个普通的女人,即使和亲是身不由己,但秦祯毕竟是她的丈夫,当她听闻聂劲出卖西秦,自己被一群兵卒押入大牢后,确实奢想过他来救她,当然他到底也是救了她。只是在天牢的那些日子,当她陷入绝望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来见她一面。即使知道他或许也是别无选择,可若说心中没有失望,她骗不了自己。 她思忖片刻,看着被自己挂起来还活蹦乱跳的鱼,笑了笑道:“王爷身份特殊,我理解你的。”说罢,笑着往回走,“今晚可以好好吃一顿。” 秦祯收起鱼竿跟在她身后:“我不是要你理解,我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周青青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王爷要听实话么?那我告诉你,我确实很失望。” 秦祯愣了下,忽然笑了,走上前将她揽住:“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周青青不解地看向他,这人怎么回事?说对他失望,他还到是很欣然的样子。 秦祯挑眉笑道:“有期望才会失望,说明你将我当成你的丈夫,而不是一个立场分明的王爷。” 周青青皱眉瞥了他一眼。 只听他继续道:“如果你只是将我当做一个被迫和亲嫁入的王爷,你就不会对我有期望,因为维系我们之间关系的只是秦周两国的关系,课我现在知道,在你心里,你并不是这样认为。” 周青青看着他带着笑意的脸,沉默了半响,好整以暇问:“那王爷呢?王爷怎样认为?” 秦祯定定地看向她:“我出身皇族,掌管西秦几十万大军,西秦上下生死存亡都跟我息息相关。我有我的立场和做事方式,但我也是个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就算我自己死,也绝不对让我心爱的女人枉死。” 他语气认真,,目光灼灼,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看进了周青青的心中。她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见她不做声,秦祯干脆抓住她的肩膀,继续道:“青青,我将你当做我的妻子,跟和亲没有任何关系。不管以后秦周关系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放弃你。” 周青青不自在地别开他的目光,讷讷道:“我相信你就是。” 秦祯大笑出声,将她手中活蹦乱跳的鱼接过来:“好,晚上我给你露一手。” 周青青不太确定地看了他一眼:“你会做菜?” 秦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有什么难!” 周青青将信将疑。 回到营帐,看他剖鱼的刀法就觉得不对劲,哪里是杀鱼,根本就是杀人,赶紧将他赶开,招来了大厨聂劲。 一锅炖鱼香喷喷揭锅时,引来了秦络。她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鱼锅,笑道:“原来聂护卫还有这一手。” 周青青笑:“在西京的时候,王府里那些人吃了阿劲做的菜,个个都赞不绝口。” 秦祯哈哈大笑:“难怪之前我离开王府两个月一回来,整个王府的人都转了风向,敢情是折服在聂劲手艺下。” 秦络自顾地夹起一块鱼肉丢入嘴中,虽然被烫得倒吸冷气,但仍旧伸出拇指:“好吃!等这次回了西京,嫂嫂你将聂劲每个月借给我几天如何?” 周青青看向一脸面无表情的聂劲:“这用问阿劲愿不愿意?” 秦络笑眼弯弯转头问聂劲:“聂护卫,你愿意与否?我府中环境不比三哥差,而且丫鬟一个赛一个水灵,要是聂护卫看中哪个,我赏你就是。” 聂劲抽了抽嘴角:“公主说笑了。” 秦络道:“我可是认真的。我看聂护卫年岁也不小,想必也会在西秦长居下去,娶妻生子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我觉得聂护卫本事不同凡响,我府上的丫鬟给你做侍妾就好,至于正妻至少也要是西京的大家闺秀,三哥你说是不是?” 秦祯看着一脸不自在的聂劲,笑得更甚,却没回答她的话。 倒是周青青笑着开口:“我觉得公主说得很对,阿劲,你有没有想过娶妻?” 聂劲直接回她:“没有。” 秦络还想说服他,却被秦祯打断:“秦络,你就别担心聂劲,我看你自己好好想想什么时候嫁人,皇兄都快替你急坏了。” 秦络不以为意道:“我倒是想嫁人,但是西秦上下未婚男子,能打过我的,一个都没出现。” 聂劲大约是不想继续这无聊的讨论,不动声色转转移了话题:“王爷,北*周大军已经过了郧阳郡,西秦何时去迎战?” 秦祯稍稍正色:“三日之后,我亲自带兵出征。” 秦络道:“还有我,这一回我们西秦要将北*周杀得片甲不留,看他们还敢不敢来犯?” 周青青皱了皱眉:“北赵和南周带兵的将领分别是谁?知道了吗?” 秦络道:“南周是一品大将军陈玉良,北赵据说是睿王赵念之。” 周青青:“睿王?” 秦祯道:“北赵皇族向来神秘,这睿王我也只是隐约听说过其名,到底是何方神圣并不得知。” ☆、第五十三章 夜色渐浓,西秦军队纪律严明,到了晚上,整个营地寂静无声,尤其是大战将临,就算是偶尔巡防报告的声音,也都刻意压低,生怕扰了将士们的休息。于是,这漫长而寂寥的夜色中,常常只剩下涩瑟瑟的风声和秋虫鸣叫。 周青青躺在榻上,望着帐顶天窗,一轮玄月挂在空中,透着几分不可预知的苍茫。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有人掀帘而入,一步一步走近榻边,周青青并未睁眼。 秦祯立在旁边借着跳动的油灯看了她半响,解下衣衫在她旁边躺下。 他伸手探入她的衣内,凑在她耳边低声道:“王府里的那株莲瓣兰开得很好,我离开府里时,让米珠米玉好好照看着。” 周青青唔了一声,隔着亵衣将他的手握住:“隔两日王爷就要出征迎战,还是好生休息。” 秦祯低低笑道:“是啊,还有两日才出征,今晚可以做点自己的事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又开始作乱,伸入她胸口将肚兜解下,又剥开了亵衣。 外面的风呼呼吹过,帐中的灯火轻轻跳跃,上头是冷月辉华,而周遭偶尔一两声将士的低语传来。即使是在营帐中,也有种幕天席地的羞耻感,她紧紧咬着唇不出声,满脸都是涨红的□□,那急促的呼吸,落在秦祯耳畔,撩得他心中悸动,他隔空将油灯吹灭,动作越发凶猛。 两日之后,北*周大军压境,秦祯秦络兄妹率兵迎战。大战一触即发。 前方战事惨烈,然而具体战况如何,周青青也只是听到每隔两个时辰传来的线报,据悉北赵作战手法诡谲,对西秦战术几乎了如指掌,所以即使是北赵军远征而来,疲乏作战,西秦也未讨到半点好处,幸而他们盟友南周,战斗力薄弱,西秦才勉强占到上风。 这场大战到了第二天晚上,还未分出胜负。周青青夜半睡不着,干脆起来出了营帐透气。她在营地多日,除了秦络郁将军知道她的身份,其他将士虽见她与王爷同吃同住,却以为她是王爷身边伺候他的小厮。 见她大半夜出来,巡视的士兵,同她客客气气打招呼。 她点点头,在营地里漫无目的走了会儿,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低声唤她:“王妃!” 周青青转头,夜色下隐约看清来人,笑道:“郁将军千万别让人听到你这样叫我。” 郁将军轻笑了一声,也没走上前,只愈加放低了声音:“这么晚了王妃还未睡,是担心王爷么?” 周青青叹了口气:“总觉得此役凶险,也不知道前方打得如何。王爷和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我哪里能在后方安睡。” 郁将军点点头:“若是王妃担心,不如跟我一道巡查一下营地安防,如今战事正酣,若是有敌军潜入,可就是个□□烦,我们仔细点,也算是替前线的王爷分忧。” 周青青想着反正也睡不着,郁将军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如今秦祯正在前方战斗,这后方他们可要顾好,免得让他分了心。 她跟着郁将军去绕着营地边界,仔仔细细查看安防是否有疏漏。其实西秦军纪严明,夜间巡防十分完备,大半圈下来,并未看到什么不妥的地方。 直到走到边角一处,周青青忽然觉得安静得出奇,显然这几十米的地方,并未有巡防士兵。 她走上前问:“郁将军,这里怎么没有人在巡防,这里往外就是河谷,河谷又通往北*周所在的东面,若是有奸细从河谷中上来潜入战营,岂不是很危险?” 在她前面两步的郁将军没有回话,而她此时忽然觉得不太对劲。郁将军身材高大颀长,但年过不惑,印象中并不似眼前这身影挺拔。 她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正要转身往营帐中央跑去,但脚步还未动,身体忽然一软,张嘴要喊出的话,也卡在喉咙。 她惊惶地看着前面的人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她。那脸是郁将军的脸,但却僵硬地没有半点表情。她知道那是一张□□。 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白绢,将她的眼睛蒙住,再开口俨然不是郁将军,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公主,在下奉我家公子之命,将你带走,让你受委屈了。” 周青青只觉得一股奇异的迷香入了自己鼻间,再然后便人事无知。 隔日一早,西秦战营接到前方线报,西秦终于大破北赵西秦战线,对方仓皇撤军。 郁将军准备回秦祯主营帐报喜时,恰逢撞见聂劲。他大喜朝他道:“聂将军,王爷赢了,正在回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