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是是是,皇上所言极是。”木痴老人拍了拍脑袋,“也是我这脑子,先前在江湖中东躲西藏惯了,迟迟打不过弯。” “既然来了,便坐下一道饮杯茶吧。”楚渊道,“至于这茶山的主人,最近不在宫中,朕过段日子再替前辈打探。” 东海之战结束后,温柳年告假半年,与赵越携手一道去游山玩水,天南海北蜀中江南,估摸要半年才会回王城。 朝中老臣都在说,皇上对这位温大人可当真是宠得没边,如此有求必应,估摸着寻遍全天下也无第二人。只有四喜公公一边听,一边揣着手呵呵笑,皇上对温大人自然是宠的,可若说起宠得没边,那还得是西南王。 段瑶围着满满十车奇珍异宝转圈看,喜极而泣,擦口水。 嫂子是皇上,原来是这种感觉。 有钱!且有钱! 段白月道:“丢人现眼。” 段瑶问:“这算聘礼吗?” 段白月纠正:“嫁妆。” “管是什么。”段瑶往小布兜里塞了把金子,“要回礼吗?” 自然要回。段白月亲自前往酒窖,挑了十坛最好的绯霞,快马加鞭送往王城。 段瑶瘪嘴:“回回都送这个?”一点都不阔气。 段白月拍拍他,随手拆开一封今日刚送来的书信——依旧是自家师父狂放不羁的草书,段瑶也凑过来费力辨认半天,才失望道:“师父又不回来了啊?” “挺好。”段白月淡定折起信纸,“清净。” 海中孤山上,南摩邪全身湿漉漉的,脑袋还滴水,正在围着火堆撕扯鸡腿喝烧酒,突然就觉得鼻子痒痒,猝不及防狠狠打了一串喷嚏,将自己震得老眼昏花鼻子通红,于是不满吹了吹胡子。 逆徒! 王城里头,楚渊这日在处理完政务后,难得有空余时间,于是带着四喜前往御花园散心。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大院,门开着,院中老人们正在自己准备午饭,有说有笑,乐呵呵的,看着挺好。 “都是些老宫人。”四喜小声解释,“在此颐养天年。” 楚渊微微点头:“莫要打扰到他们。” 四喜称是,心里却有些不解,这院中有何景致可看,皇上怎得还不挪步了。 一名老人将米淘干净,而后便倒进锅里,加水添柴盖锅盖,最后拿着一把小蒲扇,坐在板凳上慢慢扇。 楚渊转身离开,慢悠悠地边走边想,洗米似乎也并不是很难。 “皇上。”沈千帆从对面树丛里钻出来。 楚渊失笑:“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回皇上,去林子里折了些花。”沈千帆道,“末将有一友人想要红昙,前阵子问过薛太医,他说尽管来这林子里挖便是。” 楚渊摸摸下巴:“友人。” 沈千帆正色道:“末将还有一事要奏。” “慌什么,朕也没打算问‘友人’是谁。”楚渊拍拍他的肩膀,补一句,“况且不说也知道。” “咳咳。”沈千帆道,“厉鹰写来了一封书信。” “哦?”楚渊道,“关于厉鹊的下落?” “正是。”沈千帆道,“据说是出了海,自关海城下南洋。” 楚渊皱眉:“南洋?” “是南洋。”沈千帆道,“天鹰阁的人虽说中途跟丢了,不过大致方向应该不会错。” 楚渊摇头:“看样子厉鹊是打探到了些什么,如此都敢下南洋去找,胆子不小。” “厉鹰也颇为头疼。”沈千帆道,“他一直便作风低调,也不知为何,居然会教出一个如此离经叛道的妹妹。” “既然有了线索,天鹰阁可要派人去追?”楚渊问。 “这便是厉鹰写信前来的目的。”沈千帆道,“事关重大,还是要先奏请皇上才是。” 楚渊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沈千帆领命,转身出了御花园。 与此同时,西南府亦是收到了一封信函,是飞鸾楼主亲笔所书,也说厉鹊应当是出海去了南洋。 “何苦来着。”段瑶将信纸点燃,“骗子也要追。” 段白月道:“为了情之一字,这世间钻牛角尖的人多了去,你不懂。” 段瑶道:“我是不懂,也不想懂。” “将来总要娶媳妇的。”段白月敲敲他的脑袋,“难不成想一辈子打光棍不成?” “成亲有什么好。”段瑶道,“成天吵吵闹闹的,还多个人管我。” 段白月哑然失笑。 “不同你说这些,我去练功了。”段瑶转身往外走。 段白月拍桌而起,一掌向他脑顶劈去。 段瑶忙不迭闪开,怒道:“还是不是亲生哥哥了!”头也打! 金婶婶端着两碗面,还没进院子就见两人从围墙顶跃了出去,于是很头疼。这先前弟兄俩都吵着肚子饿,要吃牛肉要吃菜炒面,好不容易做好了面送来,怎么又去比武了。 后山练武场很空旷,裂云刀与玄冥寒铁都被插入地下,两人赤手空拳过了百余招,段瑶侧身与他的拳风擦过,在树梢间如同一只鸟雀,身姿轻快灵巧,像是能摘星揽月。 段白月带着他落到地上。 段瑶意犹未尽:“不练了?” “这便是焚星局的全部招式?”段白月问。 “嗯。”段瑶道,“与师父教的功夫并不相冲,甚至还能相辅相成,我便继续练了。” 段白月道:“玄天前辈在教授你此套内力时,可有说过来历?” “来历没说,只说学会这套功夫,说不定能救你的命。”段瑶道,“我当是与金蚕线或是天辰砂有关,就答应练,可后头似乎也没用到。” 段白月笑笑,伸手替他整整头发:“先前辛苦你了。” “多学一套功夫而已。”段瑶大喇喇摆手,很是爽快侠义。 只要你能身强力壮,早点成亲,那就什么都好说! 时间过得不算慢,转眼便过去了半年,温柳年与赵越一道,拉着好几车特产腊肉,喜滋滋折返王城。 十日之后,楚皇下旨昭告天下,拜温柳年为相,列百官之首,辅佐天子理政。 西南府在宫中的眼线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心累。 皇上今晚与温大人一道用膳。 皇上今晚依旧与温大人一道用膳。 皇上今晚…… 皇上…… 段白月策马扬鞭,火云狮仰天长嘶,四蹄踏碎山风。 “老陶,老陶。”这日散朝后,刘大炯道,“走,吃涮肉去。” 陶仁德瞪眼:“平日里都是火烧,为何今日成了涮肉?” “有好事啊,可不得庆祝。”刘大炯道,“白象国主不远千里,前来觐见我大楚天子,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如此盛世江山,自当吃顿涮肉庆祝。” 陶仁德道:“你付银子。” “我付便我付。”刘大炯与他一道往外走,顺便打招呼,“温大人可要一道去吃涮肉啊?李大人呢?来来来,周大人也一起来。” 陶仁德抽抽嘴角,这人,抠门起来是真抠,大方起来也是真大方。 一群大人高高兴兴出宫吃涮肉,楚渊听着后笑着打趣:“这就不厚道了,刘爱卿好不容易做回东,居然不叫上朕。” “皇上今晚也出去逛逛吧。”四喜道,“最近东西南北四处夜市都多了不少稀罕的小摊,人头攒动,听说热闹得很。” 楚渊欣然点头:“也好。” 在御书房批了一下午折子,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看着天色已经麻麻暗下去,楚渊换了便装,带着四喜一道出了宫。 果真是极热闹。光是跑来跑去的小娃娃,便已经吵闹得脑仁子疼,夜市里更是无处落脚,几乎每个小摊前都挤满了人,吃喝玩乐,样样不缺。 “该将这地方扩一扩了,否则百姓也不方便。”楚渊转身,“走吧,出去正阳街逛逛。” “皇上不吃些东西?”四喜小声问,“若是嫌闹,可要去山海居坐坐?” “没什么胃口,走一阵子吧。”楚渊道,“告诉侍卫,不用跟了,朕想一个人静一阵子。” 四喜犹豫:“这里人多,皇上怕是不可掉以轻心啊。” “朕有分寸。”楚渊踩着石板往前走,“你也别跟了,坐下喝碗热汤圆吧,歇一阵子。” “啊?”四喜公公为难,这…… 楚渊却已经独自走远。 穿过热热闹闹的正阳街,走过跑马桥,绕过望月楼,后头便是个灯火昏黄的小巷道。 一个人正抱着剑,靠在墙上挑眉看着他。 楚渊气定神闲:“还当你会一直跟着我走遍整座王城。” 段白月冲他伸手:“过来。” 楚渊定住脚步:“不。” 段白月笑着摇摇头,几步上前将他拥入怀中,在耳边低声道:“我先去了宫里,没人,又不知你去了哪里,便只有四处乱找。” “然后呢?”楚渊问。 “这王城可不算小,从玲珑塔过来时,到处都是求姻缘的男女,走都走不动,险些被挤下桥。”段白月道,“有人见我一直在左右看,便问是不是与媳妇走丢了,他嗓门大,能帮着找人,喊一次一文钱。” 楚渊闷笑。 “我的媳妇,要他喊作甚。”段白月抱紧他,“这不一样能找到,还省了银子。” 楚渊伸手捂住他的脸颊:“冷不冷?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不冷。”段白月道,“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