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请问张玲在家吗?”我客气地站在门前问道。 “请问警察同志,你们找她有什么事?”男子十分担心地询问道。 “你是张玲什么人?”我看男子丝毫没有请我们进去的意思,有些不悦地问道。 “我是张玲的爱人。”男子挺直腰板回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我整个人都惊呆了,这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还爱人? “谁呀?”屋里又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小玲啊,是公安局的,说是来找你的。”男子右手握着屋内门把手,整个身子把本来就不大的门缝挡得严严实实,扭头对着屋内喊道。 “公安局的?”女子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也就是十来秒的工夫,女子站在了男子旁边,探出头来。 从外表看,女的长得还算清秀,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凹凸有致的身材,虽然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这个女的有35岁,但从她的外表和气质看,绝对跟这个数字不相符,依照我看,她最多30岁。而这个人正是我们要找的张玲,赵俊新的前妻。 张玲此刻穿着一套和男子款式一样的睡衣,单从这一点来看,这个老态龙钟的男子说的情况可能是真的。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张玲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们这次来想找你问问赵俊新的事。”明哥说出了缘由。 “他怎么了?”张玲有些慌乱,表情也异常紧张。可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几秒钟后,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换了一副神情,拉着脸对我们冷冷地说道:“赵俊新已经跟我离婚几年了,这几年我们从来没有联系过,他的事情我不清楚。” 站在她旁边的男子这时也来了劲头,扯着嗓子对我们喊道:“就是,张玲现在是我老婆!” 明哥没有理会男子在旁边的叫嚣,而是很淡定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公安局的询问证,举到张玲和男子面前开口道:“张玲女士,我希望你配合我们公安机关的工作,我们这次来是有手续的,如果不是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们也不会特意跑过来打搅你,所以还请你理解。” 明哥刚说完,站在张玲旁边的男子一把将询问证抢在了手里,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仔细阅读起来:“云汐市公安局询问证。因办理案件需要,现请张玲女士到公安机关协助调查,请予配合。” “怎么?有问题吗?”我指了指询问证上的公章问道。 男子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张玲,开口道:“不行你去一趟?” “那好吧,你们在门外等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张玲朝门外看了一眼,对我们说道。 半个小时后,张玲换了一件看起来十分高档的皮裙,穿了一条性感的黑丝袜,脚踏一双细长的高跟鞋,左肩膀上挎着一个lv包,手里拎着一件外套,重新走到我们面前。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男子站在张玲身边,右手十分不老实地在她的身上来回抚摸。 “你在家吧,外面风大,在家记得吃药。”张玲稍微一侧身,将男子的手很自然地甩开。 “好的,宝贝。”男子说完还给张玲来了一个飞吻。 “这个骚老头儿!”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们三人刚走到楼下,张玲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窗户,然后慌忙向我们问道:“赵俊新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你很担心他?”明哥眼睛一斜,看着张玲问道。 “警官,拜托你告诉我行不行?他是不是被那些债主给害了?”张玲双手合十,站在我们身边有些哀求地问道。 “你这样,不怕你现在的老公看见?”明哥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被明哥这么一说,张玲变得老实了起来。 “走吧,上我们的车,咱们回单位说!”明哥说着拉开了车门。 “你跟你现在的丈夫领证了吗?”明哥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看着后视镜里张玲的面孔问道。 “领了。”张玲有些伤感地回答道。 “什么时候领的?”明哥又问道。 “就是上个月刚领。”张玲坐在车上,双手抠着指甲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明哥看了一眼张玲,没有再追问下去。随着几声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技术室院内。 “下车吧,到办公室说。”明哥松掉安全带,对张玲说道。 张玲木讷地点了点头,跟在我们后面。 明哥把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扔,点燃了一支烟卷,坐在椅子上,看着有些沉默的张玲,开口说道:“说说你现在的老公。” “嗯?”听到这儿,张玲猛地一抬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显然,她没有想到明哥第一句会问这个。 “你们不是要问赵俊新的事吗?”张玲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就是了。”明哥吧嗒着烟嘴说道。 张玲极不情愿似的回答道:“他叫柏胜国,65岁,以前是咱们市柏市集团的老总。” “柏胜国有没有子女?”明哥眯着眼睛问道。 “有,都在国外。”张玲点头说道。 “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明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问道。 “朋友介绍的。”张玲好像不想提这些事似的,很简短地回答道。 “柏胜国的前妻呢?”明哥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去世了。”张玲回答到这儿已经有些不耐烦。 明哥看到张玲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然后说出了他第一个“炸弹”性的问题:“你爱柏胜国吗?” 七 爱的背叛 “够了!”张玲此时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手中的包有多名贵,愤怒的她一把将包使劲摔在了地上,对着我们咆哮道,“你们公安局是不是就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我爱不爱,关你们什么事?” 明哥叼着烟卷,嘴角一扬,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热水。 “要茶叶吗?”明哥转身打量着呼呼喘气的张玲问道。 张玲死死盯着明哥没有说话,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明哥没有理会她,走到铁皮柜前面,打开了一罐罐身印着“大红袍”字样的茶叶,从里面抓了一撮,放在了水杯里。 “天气寒,喝点儿茶暖暖。上好的大红袍,你喝了就知道。”明哥把水杯递到张玲面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张玲再怎么撒泼,看到明哥对她如此客气,也不敢再说什么。她盯着明哥举在半空中的水杯有一分钟的时间,经过思想上的挣扎,终于还是双手接了过去。 明哥此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张玲,开口说道: “通过你的表现,我能看出来,你到现在都很爱赵俊新,而你跟柏胜国在一起只不过是图他的钱。我是学医的,我能看出柏胜国有很严重的疾病缠身,你跟他结婚的目的只不过是想从他那里分一杯羹。” “你如果为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因为我相信就凭你的条件,想找一个对你好的男人一点儿也不难,但是你为什么还这样忍辱负重呢?因为在你心里还有一个人放不下,这个人就是赵俊新,你真正的目的就是等柏胜国一命呜呼,然后拿着他的钱去填补赵俊新的窟窿!” 啪!张玲手中的茶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用十分惊恐的表情看着明哥。 “怎么,被我说中了?”明哥重新点燃一支烟卷,站在张玲面前,等着她的回答。 张玲此时浑身颤抖,不知如何回答。正当明哥将要转身回到座位上时,张玲突然跪倒在地上,一把抱住明哥的双腿,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明哥说道:“警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千万别让柏胜国知道,我只要再等一年就行了,就一年!” “小龙,把她扶起来!”明哥对我伸了伸脖子。 我点了点头,走到张玲面前,双手拽住她的右臂,一用力,将她重新扶回到座位上。 “这个我可以替你保密,只要你没触犯法律,我们不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是,我现在需要知道你跟赵俊新离婚的真正原因。”明哥表情严肃地对瘫软在座椅上的张玲说道。 张玲双眼紧闭,无力地回答道:“是他要离的,当时我们只是做戏给他的那些债主看。” “我需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明哥双手插兜,对张玲大声说道。 张玲坐在椅子上,用手拢了一下额前散乱的头发,低着头沉默良久,然后开口小声说道: “我跟俊新以前经营批发生意,生意做得还不错,一年有个十来万的收入。我们经营的店铺里也出售烟花爆竹,这时间长了,我们就知道这里面的暴利了。尤其是咱们云汐市,因为习俗比较多,所以烟花爆竹经常是供不应求,于是俊新就跟经常给我们送烟花的小老板合计,搞一个厂自己生产。我们拿钱,他出技术和人,就这样,一个小型的加工作坊就在我们租的一个出租屋建成了。因为我们干批发生意,有稳定的销售渠道,别看这个小作坊就几间小屋子,七八个工人,经营了一年,刨去成本,比我们辛苦做批发生意挣得还多。” “看到这么有赚头,俊新就坐不住了,想干大一点儿。接着我们的作坊从一个发展到了三个。可就是这样,货依旧是供不应求。我们当时尝到了甜头,准备大干一番,便把房子抵押了出去,又托熟人借的高利贷,一共凑了三百万,在芦苇村购置了四亩地建起了烟花厂。” “你们建的这个烟花厂有合法的手续吗?”明哥打断道。 “当烟花厂还没建起来的时候,我们就想托熟人去办生产许可证,可一直没有办下来。就当我们犹豫该不该生产时,托的那个熟人告诉我们,可以先生产,许可证办下来比较慢,他说执法局那边已经打点好,不会有人来查。” “俊新手里当时拿了一大堆订单,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就没有了顾虑,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就开始生产了。”张玲低着头说道。 “你们托的那个熟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明哥赶忙问道。 “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很少过问生意上的事,基本上都是俊新一个人在弄,我只知道他姓刘,是经常给我们送烟花的那个小老板介绍认识的。”张玲回答道。 “是不是叫刘峰?”我一听到对方姓刘,赶忙问道。 “不是!”张玲很肯定地摇头回答道。 “那这个姓刘的是不是执法局的人?”我又旁敲侧击地问道。 “不是,他也就认识执法局的人,他本人就是一个无业游民。”张玲摇了摇头回答。 “这个姓刘的找的是执法局里哪个人打点的关系?”明哥接过了我的问题,开口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他常说执法局的哪个队长是他的亲戚,具体他找的谁,我们也不清楚。”张玲拢了拢头发回答。 亲戚?此人姓刘,在执法局有亲戚,那这个亲戚会不会是刘峰?我在心里仔细地考虑着这里面的关系。 而明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接着问道:“接下来的事呢?” 张玲双手紧握,有些不想去回忆,但最终还是开了口:“我们当时找了几个工人连天加夜地生产,眼看就要交货时,执法局的王局长带人把我们的厂子给查了,所有的成品和半成品的烟花全部被扣押,还给我们开了一张20万的罚款单,厂子也给封了。俊新还被公安局拘留了15天。” “当时我跟俊新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他刚从拘留所出来,就是一拨又一拨的债主上门要债。俊新实在没办法,就把厂子抵押给了债主,可高利贷你也知道,利滚利,我们根本还不上。那时候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 张玲说到这儿,眼泪顺着眼角不住地往下流。 我从桌子上抽出一张面巾纸递到她手中,她简单地擦拭了一下泪水哽咽道:“这些高利贷的债主以为我们不想还钱,就把我儿子给绑了,硬要逼着我们拿钱。当时我们真的是身无分文,该借的都借了,该卖的都卖了。俊新实在没有办法,就跪在那些债主面前,跪了一天一夜,他们才把我儿子给放了。” 明哥此时起身,又给张玲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她手中,接着他回到座位上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张玲再次开口。 啪、啪,张玲的泪水滴落在水杯之中,溅起一圈圈涟漪。过了大概一支烟的工夫,张玲用纸巾擦拭了一下眼角,红着眼睛接着说道:“回到家里,俊新就逼着要跟我离婚,因为只有这样债主们才不会找我们娘俩的事。俊新很疼我们娘俩,以前干批发生意,不管多苦多累,他从来不会让我和儿子出头露面,经常是他一个人弓着腰忙到半夜。这些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当他跟我提出离婚时,我立马就明白,他想一个人把这个事扛下来,我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俊新告诉我,我们离婚不离人,他的心里永远都藏着我们母子俩,等他挺过这段日子,我们就复婚。我看实在劝不动他,就同意了。也就是儿子被放回来的第二天,我谎称受不了这样的日子,跟赵俊新办了离婚手续。” “这边手续刚办完,俊新就一个人约了那些债主谈,因为他手里有供货渠道,厂子里有现成的设备,只要找点儿人就能干,最终他还是说服了那些债主同意他继续经营烟花厂,赚了钱再慢慢还,他们还找人把许可证给办了下来。” “我当时知道这个消息,以为没事了,就想着跟俊新复婚,可俊新告诉我,如果我们两个急着复婚,这些债主肯定认为我们两个合伙骗了他们,我们两个的命是小事,儿子的命是大事,所以他拒绝了我,让我再等一等。” “我跟俊新离婚的时候,他在外面加利息一共欠了将近两百万高利贷,利滚利,一个月的利息就是十万,我不能昧着良心让他一个人去扛这个事,所以我就想方设法去赚钱。” “我们当年在经营批发生意时,也认识了不少阔太太,有一次跟她们吃饭时,我结识了柏胜国,当他得知我是单独一人时,就对我产生了非分之想。我通过多方面打听才知道,这个柏胜国十分有钱,而且特别喜欢少妇,他还专门托一个熟人来打听我,想把我给娶了。” “我肯定是不愿意,因为我的心除了俊新放不下任何人。但是我的朋友劝我,这个柏胜国一身病,就是一个将要入土的人,如果跟他结婚,等他一死,他的钱就全部是我的了。我很需要钱,这也是我的软肋,我实在抵御不了这种诱惑,后来在朋友的怂恿下,我就同意了。” “你当时有没有想过赵俊新是什么感受?”明哥皱着眉头问道。 张玲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答道: “我知道我做出这个选择,俊新一定不会原谅我,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累死,我爱他,我必须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