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领主先生,恐怕您今天的行为太不礼貌了。”能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来,艾瑟顿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因为他发现,面前这个或许比他的幼子还要小上一些的年轻人,身上有种很可怕的气势。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玄妙感觉,他发现自己若是不识时务,他别在腰间那把漂亮的好似装饰用的贵族剑就会毫不犹豫地砍下自己的脑袋。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就是有这种直觉。 危险,极度的危险! 不仅仅是为首的这个年轻人,他身旁的那几人,任何一个都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尤其是站在他左侧的那个面容苍白的青年,他的身上有种诡异的叫人恐惧的气质。 这时候,再要开启所有的魔法阵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储物戒指里倒是藏着几张备用的卷轴,但就算是他自己逃跑了,这座魔法塔也就毁了,他这项工作就是彻底失败,恐怕在公会里的评级会一下子降低一等,这才是他留在原地犹豫不决的原因。 叶无莺笑盈盈的,“礼貌?抱歉,现在我的要求是按照我的规矩来,而不是你的。若是你们愿意臣服,我自然可以给你们相当的礼遇,否则,今天一个人都别想离开这里——别动,我知道你想取出卷轴,但是很抱歉,在我面前并没有用,你的动作太慢了,那么迟缓,我可以在你取出卷轴撕开之前杀死你数十次。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艾瑟顿的动作一下子僵住。 旁边的马布尔原本就年纪大了,这会儿气得血气上涌。他在艾尔沃德荒原已经快三十年了,在这三十年里,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哪怕是那几个大强盗窝的首领,面对他都得客客气气的,更别说那些粗鲁的佣兵,来见他的时候都会带上重礼。别看他已经年近九十,单看那深红色的法师袍,就够这整个撒蒙奇的平民们吃上数十年,更别说那昂贵的法杖和法杖顶端那颗硕大的火属性魔晶。另外,明明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他在这法师塔里还收了十来个漂亮的法师学徒,不论资质,只需漂亮,一个个如花一样娇艳的少女和如晨露一样清新的少年,全是他的私人禁脔…… 他已经享福太多年了,比艾瑟顿还经受不住这样的挑衅! “你们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就算是布里廷的国王见到了我们——” 然而,他的话只来得及说一半,出手的是站在右边的那个瘦高女子,五人之中,属她的长相最为平凡,皮肤又有些枯黄,着实不算好看,偏偏背着个相当古怪的武器,这年头剑士也只用剑,不管是大剑还是轻剑那都是剑,用异种武器的也不是没有,却到底沦为异类,也没什么真本事。偏偏这个女子瞧着很可怕,不是一般的可怕。 他们来之前,对魔法塔里重要的几个人都做过调查,所以,叶无莺一照面就叫得出马布尔的名字,也认出了艾瑟顿。 出手的是顾轻锋,她的弯刀比多年前出刀的时候更轻灵更美丽,如梦似幻,犹如月影。可是,一刀之下,毫不容情,直接削掉了马布尔的半个脑袋。 在这座魔法塔里,最令人讨厌的就是这个大魔法师马布尔,他贪婪成性,心思龌龊,也不知祸害了多少人,简直是死不足惜,从进来之前,顾轻锋就已经决定要杀死他,这会儿自然懒得听他聒噪。 削掉半个脑袋的方法,比整个割掉他的脑袋还要令人心惊,当然,也要更难,人的头骨是极其坚硬的,相比较起来,脖子就要脆弱不少。所以,当他的半个脑袋已经飞出去的时候,口中还在继续说剩下的半句话:“……见到了我们,都要客客气气的——” 之前上来的那两个中级魔法师和厅中其他的魔法师中,不少人都惊声尖叫起来,甚至有人被骇得直接跌坐在地,厅内弥漫开某种不太好闻的气味。 看啊,这些魔法师就是这样怂蛋,一般而言,越是贪图享乐的人,越是惜命,这些魔法师养尊处优惯了,要说惜命,真没多少人比得上他们。所以他们怕死,十分怕死。 可哪怕叶无莺用言语上的威胁令他们感到有些害怕,却也仅限于此,甚至有些人心中的愤怒还要超过恐惧,比如马布尔。 无知者无畏,可以用来形容他们。 但是,当马布尔的半个脑袋飞过来的时候,他们才被吓得狠了,完全失去了魔法师该有的气质。 “看,我并不是随口说说的。”叶无莺耸了耸肩,依旧用他那温柔可亲的口吻说,“马布尔先生既然不肯臣服,那就只有死了,你们说是不是?” 于是,顺理成章的,艾尔沃德荒原这座法师塔内所有的魔法师都屈服了,包括魔导师艾瑟顿,要知道,他们都还是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的。 而且,这屈服还不只是口头上的事。 因为他们有司卿这个天巫。 等到法师塔上下一百零三个法师的命牌全部都被叶无莺扔进空间的时候,这些人只能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了,再也失去了反悔的余地。连马布尔的死,到最后也不过是艾瑟顿写了一封信寄回魔法师公会,说他因为年老体衰而自然去世。不管公会里的人到底信不信,艾瑟顿在公会里的力量要比区区大魔法师马布尔大多了,即便是有人不信,也只是猜测马布尔不满艾瑟顿这个空降首领,给艾瑟顿为难,被他给偷偷处理掉了。 实在没有人会想到,马布尔就这么被杀了,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他们在这座法师塔里住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外面守着的各路眼线都翘首以盼,希望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在苦等三天之后,他们看到的是魔导师艾瑟顿恭恭敬敬地将叶无莺一行人给送了出来。 ……实在叫人大跌眼镜。 然后,他们发现不仅如此,魔法塔竟然将他们的所有资料都交给了那位新领主! 有盘踞在艾尔沃德数百年的魔法塔作为“内应”,他们削起其他势力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新领主身边明明才那么丁点儿人,却偏一个人能杀一个团,战斗力高到不可思议,渐渐的,再没人敢去撸虎须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撒蒙奇的那座古堡,在数十年后,终于又有了新主人,它被整个儿休整一新,里里外外都被翻过一遍,再没有之前那副破败的模样。新领主身边那个漂亮的女“法师”和清秀的男“法师”带着魔法塔里的木系土系和水系魔法师一起,不出多少日子,古堡外就长起了又高又厚的荆棘墙,墙内有遍布的玫瑰花和郁金香,美得相当清新有格调。 里面更是布置得富丽堂皇,从墙纸到壁炉,再到一张桌椅一个碗碟,都是精致华美得超过布里廷的王宫,叫人往里一走,就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手脚。 作为主人,唯一不满的一点就是卧室。这古堡里的房间不少,足够将他带来的人都塞进来。叶无莺理所当然地住进了那间宽敞的主卧,然后,就在他的隔壁,中间联通甚至没有门的房间里,住着司卿。 照这片大陆的规矩,男女主人的卧室它就是这么安排的,绝不像是大殷有一间共同的卧室! “能不能别住这里?”叶无莺皱着眉,这样会让他很没安全感。 司卿口吻平淡,“难道就让这个房间这样空关着吗?你要知道,古堡里房间虽然多,但视野位置最好的也就那么几间,其他都被那几个家伙占据了。”也就是说,只剩下这么一间,“还是说,你想让谢玉或者阿泽住过来?” 叶无莺:“……” 他要是敢说一个是,恐怕司卿下一刻就要掐死他。 看着眼前这个痼疾或许好了些,却依旧比正常人要苍白的青年,叶无莺想着他这样受不得苦的人,小时候为了他离家出走瘦得像个鬼,现在随着他西荒走过又留在这在他看来全然的蛮荒之地,几乎可以称得上颠沛流离,也不是全无触动。 只是,叶无莺更不想承认的是,比起这么点儿触动,他更讨厌的是司卿接近他的时候,那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颤栗。 这种条件反射会让他变得不像是他。 亲吻,又或是做爱,那些过往像是深深的烙印,让他害怕,又忍不住渴望。 叶无莺一边因为司卿的努力付出温柔体贴而有些松动,一边又恨着那个把自己变成这样的司卿。 爱恨难解,他能够这样平静地对待他已经很难得。 “那好吧,我明天请人来,在这里装一道门。”最后他选择了个折中的方法。 故意不去看司卿那一下子黯淡下去的眼睛。 他在失望,但那又如何呢? 第69章 叶无莺想得不错,然而司卿却不是那种会逆来顺受的人。最终,那扇门还是没做成,他用的理由也很简单,这里做扇门简直是破坏古堡原本的结构和美感—— 理由太扯淡,还扯淡得太光明正大,反倒让人不知道怎么反驳。 至于阻拦的方法也很简单,戴着面具气质高冷的巫偶夜往门那里一守,那些请来的工匠别说接近了,一走到附近就浑身发冷落荒而逃。 不过,司卿在这方面不讲道理,在晚上的时候还是很安分的,好歹让叶无莺放下了些心。 但是,他们到达撒蒙奇,还只是第一步。 在这片荒原之上,勉强称得上他们敌人的,其实也没几个,但比起武力值,这些人的性格和处事更加狡猾,单凭武力是没法在这里潇洒太久了,毕竟敌人太狡猾,不玩点手段容易被人彻底坑死。如果不是有了魔法塔的资料,对付起他们要更加困难一些。 “先从撒蒙奇开始吧,我们总要先建设起来,不能老想着把他们消灭干净了再做事。这些家伙跑得和兔子一样快,又藏到了洞里,狡兔三窟,想要揪出来也没那么容易。”谢玉将最新的资料放在桌上,“这都是往年的一些资料,我建议先整理一下户籍,这里的户籍简直乱成一团,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更新过了。” 到一块地方要当一个管理者,可不是简简单单地将敌人打跑就结束了的,更重要的是之后的经营建设。叶无莺现在还没有威望,更没有让人才投奔到这片荒原的理由,他能用的人就只有带来的这些。幸好在萨瓦里的时候,他就注意过这方面,带来的人中有几个精于此道的管理人才。 更何况,他有钱,实在是太有钱了。 所谓基建这种事,大把的钱撒下去,叶无莺还真不怕做不成。 正与谢玉他们几人在书房说话的时候,一位银发灰眼管家礼貌地敲了敲门,“少爷,罗兰斯先生来访。” 这位老管家是世代守在这座古堡的,也是撒蒙奇本地人,哪怕数十年前古堡就荒废下来,他们一家仍在此处住着。每一代的长子都会被当作管家来特别教养,这位桑迪就是第三十七代,想不到在他活着的时候,还能有新领主来艾尔沃德,要说这片荒原上有什么人是真正欢迎叶无莺,那也就只有老桑迪一家了。 哪怕经过了那么多代,老桑迪的举止动作都不再是那么标准的贵族气,叶无莺倒没有嫌弃他,毕竟他们一家是真的很不容易,而且忠诚度也不错。 之前荒原上的几方联盟藏在堡中对叶无莺等人意图不轨,老桑迪和他的长子被关在酒窖之中,等到叶无莺他们发现的时候,父子俩都已经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叶无莺立刻命人救治,怕会就此一命呜呼,叶因此老桑迪对叶无莺就更多了几分尊重和忠心。 “罗兰斯?”叶无莺很快想起,他是艾尔沃德荒原上最大的佣兵团之一火烈鸟的团长,也算是名声最好的一支。 他只思考了一瞬,“他带了几个人来?” “只有他自己和两个副团长,火雀卡特琳娜,乌鸠特雷纳。” “那将他带到这里来吧。” 罗兰斯自从踏进这座本该挺熟悉的古堡,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是艾尔沃德出身,除了少年时期到王都求学的那段时间,几乎从没离开过这片荒原,所以他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 如果不是过不下去了,他是不会自己拉起佣兵团,带着一帮兄弟卖命的。荒原上太乱了,要保住他和这帮兄弟,佣兵团反倒成了唯一的出路。 罗兰斯本身很有几分英雄气质,长得也很高大健硕,银发蓝眼,面容英俊。只是一只眼睛因为早年受过伤,透着失去生机的灰白色,他在艾尔沃德荒原的名声很好,有情有义,很少欺压良善,这也是叶无莺决定见他的根本原因。 他其实并没有主动攻击过叶无莺一行人,在古堡事件上,也只是迫于压力派了两个佣兵来而已。他对这个新领主的态度并不是那么激烈反对,和同样是佣兵团团长的鲍尔曼不一样。 在踏入古堡的刹那,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短短三个月时间,古堡已经彻底焕然一新,城外环绕的小河清澈,荆棘墙被碧绿的嫩叶覆盖,还点缀着几朵粉白色的蔷薇,充满了春夏茂盛的生机。 沿着被清扫地干干净净的鹅卵石走道,走进古堡的大门,看到的是重新焕发生命的喷泉,这喷泉以水属性魔晶为能源,即便是贵族,也不是人人都舍得花费这笔钱在毫无用处的喷泉上。 再之后,就是熟悉的巍峨古堡。 因为这古堡的地方很大,防御工事也是现成的,外形又这么有气势,他们几方势力不是不垂涎的,但是,这里距离撒蒙奇太近了,若是要留在古堡,就要和那些性情古怪的魔法师做邻居,而且,注定无法拿下撒蒙奇的话,这里的地理位置就不大好了。更重要的是,谁要是拿下这里,就会破坏艾尔沃德好不容易形容的微妙平衡,所以,大家就任由这古堡败落下去,谁也没有管它。 可不论什么时候看到,都容易叫人心旌动摇。它的历史已经很悠久了,最早艾尔沃德还不是这副模样的时候,也曾有过强大英明的领主,就是他建起了这座古堡,矗立在这片荒原的中央地带,几乎可以说是俯瞰着整片荒原。 也因此,它是真的一看就能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红色的丝绒地毯一路从古堡内延伸出来,罗兰斯并没有骑马或者乘坐马车,为了表示对新领主的尊重,他和两位副团长将马放在堡外,一路走过来的,也因此,这不算短的路途里他闻着浓郁的花香,看到大片红白玫瑰美丽夺目,金色郁金香艳丽高贵,还有修剪得很整齐的绿色灌木和绿树成荫的走廊以及隐在绿木中的金色小亭。 “想不到这个短短的时间,这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火烈鸟的副团长卡特琳娜感慨说。 另一个副团长特雷纳有些不屑地撇撇嘴,“贵族的气派倒是十足,我看我们的要求他才不一定会答应,贵族老爷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人。” 他这么一说,卡特琳娜也有些不安。 但是这时候,三人已经走进了古堡。 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进去就感到一股舒适的清凉扑面而来,这气息中甚至带着某种他们辨别不出的香气。 外面正是骄阳烈日,这里却极为舒适,光可鉴人的地面被洒扫得很干净,空荡荡的大厅里,边边角角都摆放着精致的摆饰和新鲜的花草,那些摆饰他们一看就无法衡量价值,只知道不论打坏哪一个,恐怕他们都很难赔得起。上方的水晶吊灯已经换了一个,原本的那个毁损已久,上面的水晶都被他们各自拆下夺走,包括罗兰斯的手里,都有几条原本属于这座古堡水晶灯上的纯正水晶。 可是这会儿的这盏灯,比原本的那盏水晶灯更大更美也更叫人目眩。不仅如此,点缀在各处的壁灯都是水晶灯罩,暗处的甚至撒发着柔和的微光。 “恐怕都是用的魔晶做为能源,真的是财大气粗。”特雷纳嘀咕说。 他们在厅里只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瘦高的人影向他们走来。 “罗兰斯先生,请跟我来。”灰发管家彬彬有礼地说。 罗兰斯苦笑了一下,“桑迪先生,好久不见。” 作为土生土长的艾尔沃德人,罗兰斯不仅见过桑迪,还不止一次,当初桑迪一家被其余人欺压的时候,罗兰斯甚至出手帮过他两次,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冷眼旁观,看不过去了才会帮他说两句话,谁知道这硬脾气的桑迪一家也能时来运转呢? 桑迪对罗兰斯并没有太大的恨意,却也谈不上感激,因为罗兰斯一时不忍,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罗兰斯的仇人也是很不少。于是,他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少爷在书房等你。” 三人被桑迪亲自引领着,朝堡内的书房走去。卡特琳娜却发现不远处正在擦拭楼梯扶手的某个女仆有些眼熟,仔细看过之后,不禁有些心惊肉跳,拉住罗兰斯压低了声音说,“那边、那边那个女仆,原本不是马布尔先生的爱宠吗?” 她一说,罗兰斯和特雷纳立刻朝那个容貌艳丽的女仆看去。那女仆穿着朴素简单的衣裙,金发碧眼,娇媚婀娜,不是以前那个借着马布尔的势骄奢跋扈的艾娃吗? 艾娃并没有成为魔法师的资质,但还是成为了魔法学徒,她是撒蒙奇小镇的人,靠上马布尔之后,在小镇横行无忌,着实令人生厌,却想不到这会儿成了新领主的女仆。 看来传言并没有错,魔法塔已经成了新领主的附庸。 艾娃也看到了罗兰斯三人,她的眼中甚至忍不住露出恳求之色,却不敢真的发声寻求帮助,这些日子她已经受够了教训,而她所能凭借的,也只有自己的美貌,可惜新领主对她毫无兴趣,他身边的几人不是女子就是彻底对她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