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节
莫殇的动作一顿,半响才道,“不用你操心!在阿狸醒之前,离开这里。” 十一娘便明白几分,莫殇不愿意说,那多半是没寻着解毒之法,要不,他也不会以毒蛇的毒性压制阿狸身体里的毒素。 “有什么需要,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帮忙。”十一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在阿狸睁开眼之前,飞身离开了药堂。 她的身影刚消失,阿狸就睁开了眼睛,看到莫殇,就着他的手蹭了蹭,“少爷,我饿了,我们中午吃什么?” 莫殇就宠溺一笑,“听说镇上有家龙须面做的很好吃,我们去吃。” “好!”阿狸笑眯眯的不迭点头,翻身要起来,头一阵眩晕,被莫殇扶着起了身,嘟囔道,“晒太阳太久了,我头都晕了……” 又说身上的衣服皱了,要去换一身,不经意看到手背上的黑点点,揉了揉,凑到鼻间嗅了嗅,又舔了舔,奇怪道,“血腥味,我没受伤啊……” 莫殇在外面站着,听着阿狸的低喃,目光有心疼有沉重,“天生毒胎,无药可解……” 腊月二十开始,一家人开始置办年货,走年礼,酒楼也正式歇业放假,夏承业夫妻商量了夏家大老爷子与大老太太,一家人决定在镇上过年。 三家就凑到一起商量,干脆大家都聚在一起过个团圆年。 打扫完卫生,祭完灶,过了小年,年味就越发的浓厚起来,街道上随处可见寓意红红火火的大红灯笼,各家店铺的生意也到了年底最火爆的时候,街上人潮涌动,到处都是抢在年尾置办年货的人。 苍桐镇与京城的年礼都到了。 苍桐镇盛家太太派了贴身的嬷嬷和管家来的,与盛家送年礼队伍一起来的,还有曹家人,两拨人一块请了安,盛家的嬷嬷又寻了由头进来见罗氏,说起一些十娘的事,“曹家少爷身子骨眼见着比以前好上许多,知道十小姐的好,对十小姐是没话说,两人现在每日黏在一起……夏家大太太去过曹家几次,都被曹家人挡在了门外……亲家太太放宽心……” 罗氏送走盛家嬷嬷,回头与夏承和学了,夏承和没说什么,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曹家少爷要是个没病的……”多好! 罗氏就跟着也 氏就跟着也叹了一声。 大年三十,吃了晚饭,一家人坐在烧好的炕上聊天守岁,范师傅和黄氏、李氏等人在厨房忙活做菜,做好菜已快到午夜子时,一家人都忙活着摆桌子,听荷轩的堂屋摆了整整三大桌,大人们一桌,孩子们一桌,下人们一桌。 范师傅取了自酿的水果酒,一桌放了一大坛,笑着道,“不醉不归!” 被周氏嗔笑着瞪了一眼,“大过年的喝醉多不好。” 研夏就在旁边凑趣,“周婶子莫担心,几个大炕都烧好了。” 八娘就哈哈大笑,与小十二坐在一起的海东青尖锐的叫,被小十二比着嘴唇嘘了一声,才停了叫声,专心啄盘子里的肉。 用过年夜饭,夏承业夫妻带头给夏家大老爷子与夏家大老太太磕头拜年,接着是夏承和夫妻、夏承祥夫妻,最后是一群孩子…… 夏家大老爷子与夏家大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红包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发,嘴里不停的叫好。 院子外鞭炮声响震天,屋子里热闹不断。 十一娘笑看众人簇拥着夏家大老爷子与夏家大老太太说话,一个个眉梢眼底都是遮掩不住的喜庆之气,不由从里到外舒展气息,满足的喟叹出声。 这才是她期望的一家人热闹过年的景象! “十一娘,娘她们要打叶子牌,咱们也凑一桌来打!”八娘笑嘻嘻的冲十一娘喊了一声,十一娘嗳了一声,嘿嘿笑道,“八姐舍得新年红封,我就跟你打!” 八娘豪爽的从怀里拿出几个红封,“来!看我不把你赢的叫姐求饶!” 夏继忠、夏继义笑着看热闹,被八娘抓着充人数。 男人们聊天,聊一年发生的事,聊新的一年能做的事,笑声不断。 女人们打着叶子牌,难得这样清闲凑一起,嘴里说着三姑六婆的事儿,东家长李家短。 八娘第一盘就输掉三个铜板,大叫着要翻盘,结果一兜铜板全输了进去,临散场,她只剩了两个铜板,光秃秃的在桌上,气的哇哇大叫,“十一娘,你使诈!臭小子,你居然故意出牌给十一娘,你们俩……我不服……”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去年因守国丧,十五元宵节镇上空巷。 今年,镇上的人似卯足了劲儿要过个热闹元宵节,处处张灯结彩,家家门前挂着灯笼,不远处就有灯谜会,遍地都是卖灯笼的人。 十一娘只逛了一条街,便与来找她的研夏一起回了洋槐胡同。 薛烨来信,附信送来的是一盏手制灯笼,八瓣荷花灯,每个花瓣上都画了精致的小图,十一娘看到那些图,不禁从心底发出笑声。 小图所画的内容,是十一娘与薛烨从相识发生的几件事: 第一幅,山林里,两人第一次真正的面对面。十一娘竹箭射猎物,被薛烨看到,自此,缠上她要学武。 第二幅,山林里,她试探他,双拳抵猛虎,以为能让他知难而退,却反让他更坚定的学武。 第三幅,月色下,两人对打,她指点他速度不够,他的目光已有了变化…… 第四幅,大树下,他提笔画娇娥,画中人是她…… 第五幅…… 第六幅…… 每多一幅,他看向她的目光便专注一分,到最后一幅,四角泛光的凉亭下,他执着她的手,眉眼全是笑意,真挚而热烈…… 十一娘笑,点了蜡烛放到灯笼里,似乎能看到躲在帐篷里借着微弱灯光偷偷做画的男子,眉宇清隽,双眸含笑,一笔一画都满是缱绻之色。 十一娘触手摸着最后一幅画上那眉目含笑的男子,眸底染满笑意,轻声道,“真是个傻瓜……” 这样直白的刨析开放在她面前,就不怕自己吃亏吗? 可她居然为这样的直白心悸,周身的热血都有些蠢蠢欲动一般! 十一娘扶额,笑骂自己,“真是疯了!” …… 正月十六,一家人动身去津水渡,准备坐船去江淮。 家里留了万福,方书生已许久不提赌博之事,甚至自告奋勇去了店里帮忙,起先在店里跑堂,后与夏继忠一起跟周氏学算账,方姑娘与木姑娘熟悉后,两人便一处做绣活,每日也过的开心快活。 一家人到江淮时,已是二月末。 莫守谆有生意走不开,说好晚上给他们接风洗尘。 元娘带着囡囡与莫三小姐一起到渡口接他们,罗氏嗔怪女儿,“这天儿还泛着凉,你怎么把囡囡带来了?万一生病了可怎么是好?” 元娘就笑着指了人告诉女儿,“这是外婆,叫外婆……” 囡囡眨着黑亮的大眼睛在元娘怀里探了探头,眉眼一弯,露出满口的小牙,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外婆……” 罗氏的心立刻软了,哎哟一声,把囡囡搂到了自己怀里,“我们乖囡囡还记得外婆呢……” 囡囡不怕生的往罗氏怀里钻,一边咯咯笑,罗氏险些抱不住。 莫三小姐上前见礼,“夏叔、夏婶儿。” 莫三小姐与苏长亭的好日子定在了三月初八,为着成亲,苏长亭把夏家隔壁的宅子以高价买了,过到自己名下,与夏家做了邻居。 因没有娘家,莫三小姐与苏长亭商量了寻一家客栈,到时候她从客栈出嫁,被元娘写信告诉了罗氏。 眼看面前桃花一样 前桃花一样美好的女子,出身高贵,知书达礼,温柔懂事,罗氏就忍不住母爱泛滥,心疼的唤了声,“莫三小姐……” 莫三小姐浅浅一笑,“我闺名如念,夏婶儿不嫌弃就叫我的闺名吧。” “如念,念娘……”罗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都说女儿是娘的心头肉,莫三小姐的亲娘怎么舍得这样作贱自己的闺女?! 莫三小姐听到罗氏唤的名字,微微一愣,面上虽还带着笑,眸底却掠过一抹悲伤。 罗氏把囡囡抱给夏承和,教外孙女,“囡囡,这是外公,叫外公……” 囡囡睁着大眼睛,去看夏承和,夏承和顿时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想对外孙女笑一下,脸却不听自己使唤了。 好在囡囡并不见怪,从罗氏怀里一头扎进了夏承和怀里,藕一样嫩的小手抱着夏承和的脖子,小嘴嘟着就凑了过去,糯糯的叫,“外公……” 夏承和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连着嗳了几声,珍宝一样抱着怀中的较软小身子,“囡囡,小囡囡……” 八娘笑嘻嘻的凑过去,在囡囡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看到囡囡迷茫的看自己,又狠狠亲了一口,指着自己道,“囡囡,囡囡,我是姨姨,八姨!快叫八姨……” 囡囡歪着头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又扭头去看元娘,元娘笑着点头,她才转回头去看八娘,小嘴蠕动半响,出口却成了,“一一……一一……” 八娘蹙眉,“姨姨……八姨……” “一一……一一……” 十一娘忍不住笑出声。 小十二一脸跃跃欲试,拉扯八娘,“八姐,我也要看囡囡……” 十一娘就伸手抱了小十二,让她与囡囡面对面。 两人一样大的黑溜溜眼珠,水亮水亮的,八娘就叫,“哎呀,大姐,囡囡的眼睛跟小十二好像!漂亮的像琉璃葡萄……” 囡囡似听出这句是好话,大眼睛就笑弯了月牙,小十二一见,眉眼一弯也成了月牙,八娘的叫声就更大,“娘,你把我的眼睛生的太小了,跟小十二一点都不像……” 罗氏笑骂,“去问你爹,你的眼睛像你爹!” 八娘就哀怨的叫了声,“爹,都怪你……” 夏承和就呵呵的笑。 十一娘与元娘也相视而笑。 莫三小姐看着,不免有几分伤心落寞,罗氏瞧见,就拉了莫三小姐的手,“天儿还冷着,我们回去吧。” 宅里来的崔管事与李妈妈笑着来请了安,迎了一家人上了两辆马车,罗氏与莫三小姐、元娘、十一娘坐了一辆,夏承和抱着囡囡与八娘、小十二坐了一辆,往城里去。 车上,罗氏拍着莫三小姐的手,道,“你的事婶子多少知道一些,你要是不嫌弃,婶子就收你做个干女儿,你就从我们家出嫁,你看可好?” 莫三小姐刚要开口婉拒,就听罗氏叹了一口气,看着她道,“当然,你要是嫌我们家门头低,不愿意给我们家做女儿,婶子也不勉强你……” 莫三小姐就有些瞠目。 元娘很少见罗氏这样说话,一时也有些傻眼,“娘,你……” 十一娘忍不住轻笑,被罗氏斜了一眼,忙忍住笑,别开头去。 罗氏就去看莫三小姐,“三小姐,你嫌弃我们家门头低?” “没有没有!”莫三小姐忙摇头。 罗氏就笑着拍她的手,“那就是答应了!乖!亲事定在三月初八,咱们还有小半月时间准备嫁妆,十一娘,你回头去跟你三姨夫说一声,寻一些熟悉的商铺,给你念姐姐买些压箱底的东西……” 又问元娘,“你们都准备了什么嫁妆?” 元娘回过神,笑着把准备的几抬东西说了,都是一些必需品,少的可怜。 罗氏大手一挥,“这点东西哪成?!怎么也得三十抬……”然后,掰着手指头数要备哪些…… 莫三小姐就红了眼眶,眼泪扑簌而下,被罗氏瞧见,轻叹一声,将她搂入怀里,“不哭,娘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