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就连卢氏自己，之前在处理后院事务的时候，也都是避着林玉婷的。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卢氏当然是尽自己的全力来护着林玉婷的，所以为了让林玉婷能够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并不想让她过早地接触那些黑暗的东西，没想到这么一耽误，就到了现在。 “傻孩子，你这样，母亲怎么能够放心呢？！”卢氏闻言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是语气之中并不见多少责怪。自己的孩子，怎么样都是好的！没有心机？那说明自己的女儿单纯善良！ “这不是有母亲您在吗？”林玉婷马上就挽住卢氏的胳膊，扭着身体一阵撒娇。 “好了，别扭了！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给摇散架了！”卢氏笑着点了点林玉婷的额头。 “母亲才不老呢！”林玉婷皱了皱鼻子，反驳道。 卢氏闻言心中微顿。不老？怎么会不老呢？！三十多岁的人了，眼角都已经有了皱纹，不是老是什么呢？林成茂不到十五、十六，还有大日子都不肯踏足兰院，来了也是盖棉被纯聊天，不是老是什么呢？ 一想到这些，卢氏心中就满是戾气。她不是李氏和陈氏，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也不是那些贱妾们，根本就是一个玩意儿。她得到过，她是林成茂的正妻，是最能够名正言顺和他走在一起的人，他们俩也曾经浓情蜜意过，曾经琴瑟和鸣过，所以在失去了以后，卢氏才会更加痛苦！ 哪个少女不怀春？卢氏也曾经年轻过，曾经对爱情充满向往，对自己的丈夫心存幻想。林成茂完全符合了她对于爱人的全部期待，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家世出众、文武双全，本人又对她温柔体贴，当时也没有妾室什么的来碍眼，所以在新婚之时，卢氏才会一头扎进了爱情的假象之中，完全将父母善意的忠告抛到了脑后。 直到后来，辛老夫人先是指派了吴氏和胡氏来分宠，之后又迎了李氏和陈氏进门，卢氏才仿佛受到了当头棒喝一般，彻底清醒。可是为时已晚！ 到了现在，卢氏年老色衰，没有丈夫的宠爱，没有儿子撑腰，辛老夫人这个婆婆早就只剩下了面子情，后院的大权也被拿走了一半，就只有林玉婷这个女儿还能够带给她一丝安慰了。所以卢氏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不幸再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想到这里，卢氏的眼睛里面猛地闪过一丝厉色。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自己的女儿！绝不允许！ “母亲，您怎么了？”林玉婷见卢氏半天不说话，不由推了推卢氏的胳膊。 “没什么！母亲只不过是在想事情罢了。”卢氏回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又道，“来！听母亲和你说。” 林玉婷乖巧地点了点头。 卢氏道，“你啊，还是太单纯了！也怪我这些年忽略了，总想着要把你护好，从未和你说过这些事情，没想到竟然险些耽误了你。这后院的事情啊，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林玉婷闻言，条件反射性地就要反驳，可是看到卢氏语重心长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嘴边的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玉婷心中隐隐约约地有一种预感。卢氏接下来的这些话对她来说十分重要，会对她以后的生活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帮助。可是同样不知道为什么，林玉婷心中同时也有一些隐隐约约地抗拒，好像听了这些话以后，自己将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些十分重要的，却不得不失去的东西！ 卢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样，轻轻地拍了拍林玉婷的手，开始传授起自己的经验。 林玉婷恍恍惚惚地走出卢氏所在的兰院正房，连宵夜都忘了用，一直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东厢房，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思绪才渐渐回笼。 不怪林玉婷的接受能力差，实在是卢氏的那番话对她的冲击力太大了一些。 在过去的十三年，林玉婷从来没有觉得后院是什么龙潭虎穴。在林玉婷的认知当中，母亲自然是最疼爱自己的，祖母是和善的，一向看重自己，父亲是慈祥的，尽管有时候会抬举一些庶出弟妹，可也从来没有让人越过自己这个嫡出的女儿。 至于其他的，林玉婷觉得，妾室们就该安分守己，看母亲的眼色讨生活，庶出的弟妹就该低人一等，仰望着自己，下人们就该恪守规矩，仰主子的鼻息，身边的人就该对自己忠心耿耿，为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是，经过了卢氏的现身说法，林玉婷才知道，原来妾室也是可以野心勃勃，算计主母的，原来庶出的弟妹也是可以与自己争宠，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原来下人们也是可以偷奸耍滑，奴大欺主的，原来身边的人也可以被人收买，背叛主子的。 林玉婷只觉得的脑子好像变成了一盆浆糊，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到了最后，竟是连自己什么时候谁着的都不知道了。 林玉婷的变化，其他人暂时还不得而知。可是生活总要继续！ 到了第二天早上，林成茂去礼部当值，临走之前给林宇晖布置了功课，林宇晖收拾整齐，像杨氏请了安之后，就往林成茂的书房走去了。 杨氏将父子两个人都送走以后，便闲了下来。鉴于林玉婉还是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奶娃娃，杨氏关心了一下林玉婉的近况，又逗弄了一会儿，便让人将又想睡过去的小女儿抱去休息了。 将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杨氏便着人将林玉婵喊了过来。 “姨娘！”林玉婵请了安之后，才在杨氏身边坐下。 按理说，杨氏是没有资格接受子女的请安的，可是谁让林成茂和辛老夫人都喜欢她呢？这两位都同意了，其他人还能够说什么？！当然，这也只是在私下里，若是在正式场合，打死杨氏她也没有这个胆子，那可是要连累一大家子的。 “三娘来了？”杨氏嘴角带着一丝浅笑，摸了摸林玉婵的小辫。在面对自己儿女的时候，杨氏一向都是一个好母亲！ 林玉婵也乐得与杨氏培养母女感情。上辈子因为自己幼时的拖累，再加上后来又发生的一些事情，林玉婵一直觉得自己对杨氏有所亏欠，这辈子，不管自己是因为什么才重生的，林玉婵都觉得自己不能白白地浪费了穿越大神对于自己的恩赐，一定要好好地弥补曾经的遗憾。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玉婵此时此刻对于穿越大神的感激太过于虔诚，而引起了管理这个世界的命运之神的不满，就在杨氏和林玉婵母女两个“羡煞旁人”的时候，搅局的人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时间码字被老板抓到，好苦逼！~~~~(gt_lt)~~~~ ☆、第八章 受人关注的吴氏 “发生了什么事儿？”杨氏脸色微沉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姚黄脚步匆匆地走进来。杨氏不喜欢自己身边一直跟着太多人，所以方才与林玉婵说话的时候，就将安妈妈还有姚黄、魏紫两个大丫鬟都打发出去了。 这会儿杨氏倒不是生气姚黄打扰了自己和林玉婵交流感情，而是不高兴又有人要出幺蛾子。毕竟姚黄跟了她多年，没有什么大事儿的话，是不可能这样匆匆忙忙的。 果然，只听姚黄进门，略微蹲了蹲身，向杨氏行了一礼，待杨氏叫了起，便忙道，“主子，吴氏那边儿似乎有些不妙！” 杨氏闻言，眉头稍稍一挑，似笑非笑，“怎么？她‘又’不妙了？”不怪杨氏如此态度，实在是吴氏自从怀孕一来，“不妙”的次数实在是太频繁了一些。 杨氏到现在为止生养了三个孩子，并且每一个都站住了。所以对于怀孕之间的种种禁忌，杨氏可谓是门儿清！ 不止杨氏清楚，林玉婵也是一样的清楚。虽然壳子只有三岁，可是林玉婵的芯儿子，前后几辈子加起来，已经突破三位数了，第一世死的时候，还是一个剩女就不说了，不过上辈子，她可是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啊！ 吴氏今年三十三岁，比林成茂还大一岁，这个年纪，就算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实打实的大龄产妇了，更加不要说是在这个医学不是很发达的时代了。 本来年纪就大，生孩子要冒很大的风险，大夫也交代了要好好调养，可是偏偏吴氏自己却不肯安生，整天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也就罢了，偏胆子小得不行，有贼心却没有那个贼胆，结果自己吓自己，每天吃下去的东西还没有吐出来的多，弄得本来还不错的身体，短短几个月就变得瘦了一圈，配合上那将近六个月的肚子，真是让人不得不捏一把冷汗！ 到了现在，吴氏几乎每隔不到十天，就要“不妙”这么一次！所以实在不能怪杨氏不近人情，一次两次的还好，像吴氏这样的情况，大家伙早就见怪不怪了。 林玉婵心道，怪不得吴氏的女儿出生不过三个月就夭折了。她本来以为是有人下了黑手，可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是没有人出手，这个孩子恐怕也是站不住的。 姚黄身为杨氏的心腹，当然不会不明白杨氏的想法，甚至包括她自己也都是这么想的。可是想归想，吴氏大小也算是一个主子，而且目前还依附于杨氏，那么她的事情，不论是大是小，都得报给杨氏知道，至于杨氏知道了以后是个什么反应，就轮不到自己这个丫鬟操心了。 再者说了，姚黄想到刚才吴氏身边的大丫鬟环儿来找自己时那个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这一次恐怕确实是真的有些不妙了。如此想着，姚黄嘴上也就带出来了几分，“主子，您还是过去看看吧！夫人将吴氏这一胎交给了您，万一要是真出了问题，怕是会……” 吴氏是杨氏的人，有孕也是杨氏一手促成的，所以这一胎爆出来的时候，吴氏便求了卢氏，由杨氏负责来照顾她，杨氏也答应了，只是当初没想到吴氏会是个脑后长了反骨的，以至于到后来知道了吴氏的小心思以后愤怒不已。 听了姚黄这话，杨氏狠狠地拧了拧眉头，“也罢！你去将这事儿报告给夫人，然后将齐先生请来，我先过去看看。” 齐先生是定国公府的大夫，家中五代行医，前朝时祖上还曾经在太医院任职，后来改朝换代，才退了下来。若不是乱世当中，定国公府曾经对齐家有恩，还请不到此人呢！ 齐先生本人的医术十分高明，嘴巴也严，年纪也已经到了半百，无需避嫌，所以若无意外，府里面的人生病了，都是由齐先生负责。 姚黄答应一声，又默数了五声，见杨氏没有其他吩咐了，才退下去，去办杨氏交代的事情了。 看着姚黄离开，杨氏也站了起来，微笑着摸了摸林玉婵的头顶，“好了！姚黄去办事情，我也要去吴氏那边走一趟了，三娘就和姨娘一起去吧！” “我去？”林玉婵讶异地抬头，“这不合适吧？” 林玉婵确实想去围观一下，看看这件事情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毕竟在争斗之中过了几十年了，有些东西早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面。 不过想归想，林玉婵的理智还在，知道这根本就不切实际。哪儿有她一个做女儿的，去围观自己父亲怀孕小妾的道理？！更不用说林玉婵还只有三岁。 知道事不可为，林玉婵也就是想了想，就打算放弃了，可是没想到还没有等到自己打消这个念头，杨氏竟然就这么提出来了。 林玉婵的第一个反应不是高兴目标达成，而是想着杨氏是不是又在考校自己了！ 杨氏闻言嘴角微翘，却不是林玉婵以为的那个意思，“三娘去就是了！我自有打算，你平时跟在我身边也听了不少事情，可惜一直都是纸上谈兵，现在也该学学如何与别人说话了。” 女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分寸，明白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杨氏心中欣慰。不过今天还是得去！有些事情别人说得再多，还是要自己去实际感受一下。 林玉婵闻言微微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略带抽搐的嘴角，同时也明白了杨氏的用意。后院争斗，不光是在背后下黑手，还有面对面的言语交锋呢！杨氏这是在给自己安排新课程了。 不过—— 我今年才三岁啊三岁！您真的不觉得现在谈这些有些太早了吗？！难道古代也流行早教吗？！ 虽然有一种槽点太多，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吐的感觉，不过林玉婵嘴上倒是答应的痛快，“姨娘放心！女儿一定乖乖地不乱说话。”反正对自己也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杨氏听了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浓，女儿要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聪明和优秀啊！如此想着，杨氏便牵着林玉婵向外面走去。魏紫，春华、秋实还有其他的丫鬟各自跟上自己的主子，安妈妈和费氏去被杨氏留了下来张罗朝食。 还没有走到竹院的门口，杨氏脸上的笑意便已经消失不见了，转而换上了一副焦急、担忧交织的表情。 哪怕定国公府的女人，包括杨氏在内，没有一个是真心希望吴氏的孩子平安生下来的，巴不得吴氏流产了才好，可是有些事情，心里面怎么想是一回事儿，能不能表现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便是心里面恨对方恨得要死，可是面子上大家还要姐姐妹妹的叫得亲亲热热的。 杨氏能够在林成茂的后院一枝独秀这么多年，自然深喑此道。在调整自己面部表情的同时，杨氏还有空去观察了一些自己女儿的表现，看看需不需要自己“指导”一下。 没想到林玉婵又给了她一个惊喜！ 几十年的宫廷生活，早就让林玉婵将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表情这项技能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保证让看了的人相信她是真情流露！ 可惜林玉婵显然忘记了自己的年纪，三岁的孩子，面部肌肉与成人相比较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有些表情，成人做了是一个样子，可是安在一个孩子的脸上，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林玉婵这会儿就遇到了这种情况，本来十分“标准”的表情，套在她现在的这个壳子上，就难免有些“失真”了！ 本来应该是“担心 别扭 懵懂 疑惑 不安 好奇=一个正常的三岁孩子得知自己老爹怀孕的小妾有流产危险时的正常反应”，可是当等号的左边再加上一脸婴儿肥的时候，这表情做出来看就有些滑稽了！生生将原本完美的效果，变成了完美的“笑果”！ 看到林玉婵的表情，哪怕杨氏知道不应该，可还是没有能够忍住，嘴角微微一翘，眼睛里面也闪过了一丝笑意。 不光杨氏在关注林玉婵，林玉婵也在时刻注意着杨氏，自然观察到了杨氏的眼神变化，脑子一转，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忍不住有些泄气地垮下了肩膀。 见女儿被自己打击到了，再加上自己的表情确实有些不妥，杨氏连忙收敛了笑意，鼓励地摸了摸林玉婵的头，“婵儿不必灰心，你这样的年纪，已经很不错了。你年纪还小，且不必这样为难自己，自然一些便好。” 林玉婵闻言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她刚才只顾着懊恼自己的“功力”不比从前了，殊不知，这个样子在杨氏看来才是正常的，若是林玉婵的表情真的做得太到位，那杨氏才真的要觉得有问题了。 不像现在，杨氏只是感叹林玉婵天资聪慧，而不去想其他有的没的。 想通了这一点，林玉婵便释然地点了点头，同时暗暗提醒自己，平时要注意分寸。然后便由杨氏牵着，往吴氏居住的地方走去。 这边杨氏抓紧了一切机会教育女儿，那边的卢氏也没有闲着—— 听了姚黄的请示，卢氏也没有多做为难，马上便派人带着姚黄去请了齐先生。 林玉婷在一旁听着，待人离开了以后，才疑惑地问道，“吴氏不是杨氏的人吗？母亲为何……” 卢氏笑道，“傻孩子！吴氏区区一个贱妾，又年老色衰，向来不得宠，熬了十年都没有出头，要不是杨氏推了她一把，现在你父亲指不定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了，即便是现在有孕在身，可是你看看你父亲的反应，根本就没有把人放在心上。对付这种人，何至于母亲亲自出手呢？” “可是，她不是杨氏的人吗？”林玉婷有些发怔。 卢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现在是，以后可就未必是了！” 林玉婷眉头微微一皱，“母亲的意思是……？” “也罢！”卢氏突然皱了皱眉，而后又释然一笑，“母亲耽误了你不少时间，现在再按部就班地教导你，时间上怕是有些紧张了！既然你对吴氏的事情如此在意，不妨就先拿这件事情来练练手。这些东西，经历的多了，不用母亲再多说，你自然就明白了。” 言语之间，卢氏完全没有将吴氏和她腹中的胎儿，这两条人命当成一回事儿，似乎她们就只是两件给自己女儿练手的工具而已。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林玉婷是卢氏一手养大的，自然也就随了卢氏的心性，听了这话，马上就是双眼一亮，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哪怕用来让她练手的，一个是她的庶母，一个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林玉婷那张明媚的小脸上也找不到丝毫的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吴氏，就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死活的！ ☆、第九章 这一胎，结局已定 卢氏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锻炼林玉婷，便干脆利落地将自己手上的一部分人脉和钉子告诉了林玉婷，并且让手底下的人在这段时间听从林玉婷的吩咐。当然，给林玉婷只是卢氏手上不太重要的一些人，暴露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可是卢氏也并不盲目，她可不觉得自家的女儿是天纵奇才，能够无师自通宅斗技巧。打从一开始，卢氏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在她看来，用这些不太重要的人手，换来林玉婷的成长，也还算是一笔比较划算的买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