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第10章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周日的傍晚, 陆强接到一份信函快递,蓝白相间的封皮,边角已经卷曲起皱。 他翻过来看了眼,不禁舔了舔嘴唇。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再熟悉不过。 收件人一栏写着钱媛清,地址是淮州市武清县钱树林村。寄件人的名字是陆强。 他发出的快递,原封不动被退回来。 陆强捏着边角的手紧了紧,过了几秒,他撕开快递的封条。里面的东西很轻薄,仅仅两张纸,一张十万元的支票,还有一封信。信上洋洋洒洒半页纸,却能看出是一笔一划字斟句酌写上去的。 他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折起来,手指一动,又对折一层,顿了片刻,忽然又将那封信撕得粉碎。 小区门口都是来来往往的居民,他退了一步,转过身,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快递袋子。有残片落在地上,隐约露出半个‘结婚的婚’字,只一瞬间,便被风吹走了。 陆强看着那张支票,终是同那堆废纸一块儿收起来。 他往屋里走,有人叫他:“强哥。” 陆强停下,根子手里拎了两兜子羊肉片和各种蔬菜,风风火火跑进来,“强哥,你电话怎么不通呢,我打了一整天。” 陆强瞟了眼他的手:“坏了。” “怎么就坏了?” “摔坏的。” 根子一愣,“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他没说是那天砸门上的,只说:“不小心摔的。” 根子松一口气:“你那老爷机也该换换了,”他跟着陆强走进屋,“等明天我给你买个智能的。现在科技可发达了,屏幕都指纹解锁,你说一句话,它就能帮你拨通电话。” 陆强没搭那个茬儿,把快递放桌上:“怎么直接过来了?” 根子说:“哥咱多久没聚聚了,我看这地方挺好的,就自作主张攒了坤东他们来搓一顿,东西都买好了,大龙去买锅了。” 陆强双腿叠着搭在桌子上,点了根烟,没说话。 根子心里没底,总觉得他今天心里有事儿,心情不大好。他试探问了句:“哥,方便吗?” 陆强吐了口烟圈儿,一瞥眼:“不方便。” 根子心惊,却见他忽然弯一下嘴角:“晚点儿,等人少的。” 根子坐实了椅子,放松下来,这才观察这间不大的小屋。桌上电风扇吹的是热风,他眼扫过去,看见旁边放的快递,一抻脖子,上面的字模模糊糊,却也看清个大概,心中便明了。 “哥,”他问了句:“又被退回来了?” “嗯。” “前几年你叫我寄那些钱也被打回来了,我又寄去你海外的账户。” 陆强点了下头。 “你放心,我用李轻姐妹的账户转的,没人能发现。” 陆强:“嗯。” 根子不解:“我不明白,哥,你有钱不用,天天……” 他欲言又止,偷偷打量陆强。不怪根子说,他穿洗白的薄汗衫,老北京旧布鞋,平时啃馒头吃路边摊儿,要不是这张脸和身上的肌肉块儿能唬人,一准儿被当成乞丐。 陆强也扫一眼自己,自嘲说:“监狱呆的久,忘了怎么花钱。”顿了顿,眼睛瞟到快递:“想花的地方又花不出去。” 根子说:“要不就回老家看看?” 顿了有两秒,陆强望着窗外:“没脸回去。” 根子说:“现在出来了怎么都好说,总有一天她会原谅你,毕竟你们是……” 陆强不想再说这个,打断他:“你刚才说那智能手机怎么的?” 根子立即又把功能重复一遍。 陆强点点桌面儿:“你明天要没事儿来接我一趟。” “嗯?” 陆强说:“找地方消费去。” …… …… 晚上十点,小区消寂无声,远处路灯洒下温和的光。 遛弯儿跳舞的人散得差不多,只有零星几个晚归,从门口匆匆过去。岗亭后面的石桌被临时用来放碗筷,中间的锅子咕咕冒着泡,烟气袅袅,肉香四溢。 几个男人打着赤膊,围坐在石桌旁。陆强人缘好,偶尔过来个居民,非但不抱怨,还笑着打招呼,问一句吃饭这么晚。 坤东带了两瓶二锅头,没多久已经见了底,每个人喝的面红耳赤,热气烤灼下汗流浃背,却爽快的不行。陆强身上多一件跨栏背心,却遮不住满身的疙瘩块儿,肩头肌肉精壮又性感,在柔光下散发精悍的美。 喝嗨了,几人扯着嗓门喊,吆五喝六的。 陆强皱眉:“小点儿声。” 音量这才降下来。陆强挑起一筷子肉搁汤里来回涮两下,也不沾调料,直接扔嘴里,吃完又去叼手里的烟,话也不多,多半听其他几人吹牛.逼。 时间过了一小时,酒喝够了开始涮肉吃菜,坤东瞟一眼门前小路,结伴过去俩女人。 他说:“强哥,你眼福不浅啊,这地方美女倒不少。” 陆强头都没抬:“当是你呢。整天竟寻思裤裆子里那点儿事。” 坤东一噎。 “就是,”根子接过去:“而且你透视眼啊?人都过去半天了,怎么知道是美女?” 坤东摸下巴:“就这俩,一看身材,长得就错不了。” 根子扫了眼,“你他妈瞎啊!这还不错呢?腚都垂脚后跟上了,赶不上李轻一半儿好。” 陆强嗤地笑出来:“出息。” 坤东骂他:“你眼不瞎,李轻腚不垂,可胸都掉你姥姥家了。” “操,”根子跃起,拿筷子打他:“你再说一遍……” 其他人哈哈大笑,大龙忽然吹一声口哨,陆强抬眼瞧他。 大龙眼睛都直了,“快看这个,这个好……” 几人顺他视线看去,门口刚进来个女的,从岗亭前面过。那人高高吊起马尾,低垂着眼帘,面孔清丽。暖暖的光把她圆滑额头打亮,眉毛笔直,鼻梁挺翘。她穿一件略紧的黑色衬衫,胸前轮廓饱满,下摆束进白色铅笔裤里,后腰窄窄一条,把臀包出个成熟的桃子形。 大龙又吹了声口哨。 这回那女的听见了,侧一下头,却没敢往这方向看,脚步微顿,步伐却比之前还急迫。 大龙跳起来,“嘿,小妞儿。” 那女的就差跑起来。 根子说:“这个真是极品。” “哪儿呢,那儿呢?”坤东也跟着起身,“我刚才没看清……” 那个白色小点儿消失在视野,陆强收回视线,一瞟那几人口水快流到桌子上,气不打一处来,把大龙踹回凳子上,斥了声:“都他妈消停点儿。” *** 晚一些时候,小区花园里。 路灯下的长椅上坐了对男女,两人中间隔着女士背包,好一会儿没说话,拘谨的坐着。 又过了一阵儿,女的转头看了眼旁边,小声说:“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别,再坐会儿。” 她臀又落回去:“……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坐了半小时,你又什么都不说。” “……也没什么。” “那就是没话说了?” “……有。” “那你说吧!” “……” 她脚掌搓了搓地面,起身说:“我走了。” “等一下。” 他紧跟着站起来,挡住她的去路。 男的身材瘦小,语调轻缓,看举止像个南方人。女的跟他差不多高,注视着他,并没露出烦躁不耐,微抿着唇,眼神竟充满期翼和鼓励。可他却支支吾吾,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此刻极静,没了人声嘈杂、车笛喧嚣,只有草中蛐虫有节奏的鸣叫,一声声,像给大地唱的摇篮曲。 隐蔽角落的长椅上,有火星一明一灭,细细看,才能辨别那阴影里还坐着个人。 女的终于急了,往前跨了两步:“那么难,要不别说了吧。” “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 “……” 阴影里的人冷不丁喊了声:“不就看上人姑娘了?说句话真他娘费劲。” 两人一激灵,同时往那方向看过去。 树荫下黑黑的一坨,路灯照不到那里,凭借他指尖的一点红光,根本看不出他的容貌。 他吸了口烟,嘀咕一句:“表个白看的老子蛋疼。” 年轻男女对望一眼,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