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
确定这一点,卢栎将分割开,掀开放到死者面上的皮肤拉回来,取出开肋器。 赵杼对这个工具极为熟悉,立刻上前接手。 “你来帮我?”卢栎微笑着放手,“记得力气不要过大。” “知道。”赵杼冲卢栎笑了下,突然一个使力,将死者肋骨掀开。 浓黑的黑水立时溢出来,比寻常腐尸还要恶臭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激荡之下,厅里所有人都受不了了,干呕声处处。 一是被卢栎笑着拿解剖刀,赵杼淡定帮忙的场面吓到,一是这尸体气味实在太恐怖。 如果没有卢栎先前发的苏合香丸,现场有人被熏的晕死过去也有可能。 肋骨一拉开,黏腻黑水溢出,再看到脏器表现,卢栎明白了。 这具尸体,根本不是新死尸体! 任何一具才死四天的尸体,内脏不可能萎缩成这样! 眼前这具尸体,内脏几乎缩成一团,血管黑灰,开始融化,体内液体没一点红色,黄白组织液一点没有,全部是黑色恶臭粘液…… 原来他下意识觉得违知,觉得奇怪的地方在这里! 这下根本没有取胃的必要了,因为这具尸体,不可能是怀瑜! “不管小宴当日五小姐有没有吃饭,这人都不可能是贵府五小姐。” 卢栎皱着眉讲说事实,“此人死亡时间……超过十五日。” 厅内所有人都非常惊讶,不光怀府众人,赵杼赫连羽沈万沙都很惊讶。 沈万沙甚至顶着恶心上前几步,细看死者的脸,“竟然不是五小姐啊……” “不可能!”施姨娘跑过来翻看死者手臂,“瑜姐儿这里有颗红痣的……你看,有痣的!” “除非有人骗过你们视线假扮五小姐在府里……否则尸体死亡超过五日,不可能是贵府五小姐。”卢栎非常笃定这一点。 怀书玉也上前几步,认真看了一遍死者,“虽然面部辨认不清,可她穿着五妹妹的衣服,皮肉虽然有破损,看起来却不像死去多时的……这样的天气,死亡时间太长,恐怕皮肉早就腐烂了吧……” “若是正常尸体,当然不会如此,”卢栎指着死者黑色萎缩的内脏,“但这是一具经过处理过的尸体,她生前很可能被喂食了防腐药物。” 卢栎来古代看了很多书,知道古人有很多神奇的预防尸体腐烂的办法,具体配制方法不往外传,可会出现的结果,却不吝于传说。 有多种防腐药物,若生前在合适的时间给人灌下,那么不管这人死因为何,只要尸体表面无破损,就可以保存很长一段时间,尸体腐烂速度会比相同环境下慢,皮肉萎缩程度亦是。 而这样的尸体被丢入河里,与一般尸体表现不尽相同,遇水肿胀是肯定的,肿胀起来样貌难以辨认,死亡时间亦不易判断。 “可这具尸体与怀瑜身量相仿,身上穿着怀瑜衣服,手臂上还有与怀瑜一样的红痣。”怀夫人最为镇定,可发白的脸色还是说明,她内心并不如面上这么淡定。 “凶手可谓用心良苦。”卢栎仔细观察完死者内脏,将肋骨拉回,开始缝合,“凶手可能不会想到有人会剖尸,不会有人看出死者泡了多久,具体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故意给她穿上府上五小姐的衣服,制造出五小姐的死亡假象,以为天衣无缝。” 施姨娘突然想到了什么,拽住卢栎衣角,神情激动,“所以我的瑜姐儿还没死,是不是?我的瑜姐儿还活着!” 卢栎被她拽的趄趔了一下。 赵杼稳稳扶住卢栎,不让他被自己手中的解剖刀伤到,手掌微微一旋,掌手就将施姨娘推开了。 施姨娘跌倒在地上,仍然不忘看着卢栎,“卢先生,瑜姐儿是不是还活着!” 卢栎微微摇头,面上神色更加凝重,“凶手刻意找一副与五小姐身量相仿,相貌有几分相似,甚至身上有相同痕迹的人,还给她穿上五小姐衣服……是想让贵府所有人相信,五小姐是死了的。” “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目的如此明显……五小姐处境一定不妙,就算没死,肯定也受了很多苦。”他叹息一声,“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同时加大寻找力度。” 卢栎有很不好的预感,可他初来西京,没有人脉网络,这件事,还是得怀府出力,方能得到最好效果。 “如今不是怕丢人的时候,怀夫人,请您与怀大人一起,将此事铺开,请亲朋理解,细查当日小宴宾客情况吧。” 第182章 上火 “不行!”施姨娘突然大喊一声爬起来,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母兽,誓死捍卫什么一样,“不能闹大!” 她瞪了卢栎一眼,眼看施逸又要过来阻拦,她退后一步,不找怀书玉,不找怀夫人,直接确定方向跑过去抓住怀欣的手,“你也不想这件事公开闹大对不对?” 施姨娘的目光有些疯狂,怀欣吓了一跳,奋力挣扎脱开施姨娘的手,“五姐姐命在旦夕,西京这么大,若能得大家帮忙,早一天找到五姐姐便少受一天罪,为什么不……” “瑜姐儿是姑娘家!今年十四,还未说亲出阁,如果事情闹大,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还怎么找婆家!”施姨娘厉声打断了怀欣的话。 怀欣有些无语,“人好好活着最重要……”如果人出了事,烦恼这些有什么用? “你也是姑娘!”施姨娘眯着眼,“你癸水刚来,还未长成,以后也是要找婆家的!” 怀欣没想到施姨娘当着外男说出这种话,立刻羞的脸红,“施姨娘慎言!” 施姨娘哪会考虑她的想法,继续坚定游说,“你们都姓怀,同一个爹生的,你五姐姐若名声不好,你也不会有好名声!就算你养在夫人膝下,也别想嫁个好人家!” 怀欣毕竟是个小姑娘,哪里受得了施姨娘一而再再而三提什么‘婆家’,气的胸膛鼓动,说不出话。 施姨娘的手再次缠过来,灼灼目光瞪着怀欣,“所以你好生劝劝夫人,不要听外人挑拨的话,怀家名声最重要!” 怀欣是真被施姨娘吓怕了,迅速往后退,可还是没躲过,被施姨娘拽住了胳膊。 “放开我啊——你放开我!”怀欣用力着打施姨娘的胳膊,尖叫着往后退,丫鬟们阻止不及,两个人跌成一团。 怀书玉一看不好,赶紧去拉怀欣起来,施逸也立刻去拉施姨娘。 卢栎与沈万沙看的目瞪口呆,赵杼与赫连羽对视一眼,表示一点也不想管。 大白最爱凑热闹,见人家玩的好,主人也没管它,便甩着尾巴汪汪叫着冲进了人群。大概它觉得施姨娘战斗力太强,怀欣很吃亏,自发加入怀欣阵营,扑向施姨娘。 施姨娘刚被施逸扶起来,还没站稳,就见一只狗扑了过来,吓的脚一软再次跌倒在地,大白就……扑到了施逸身上。 施逸本身身材矮瘦,像个身量未足的少年,不但没有拉住施姨娘,还被大白扑倒在地…… 女人尖叫声,男人闷哼声,小狗汪汪声,间或伴有桌椅绊倒的声音,整个厅堂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说。 怀夫人再次发威,摔了一只茶盅,“够了!” 主母发威,效果明显,所有人不敢再闹,丫鬟们扶着主子站了起来。 卢栎也把大白拽了回来。 大白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还以为主人也想玩,汪汪叫着就往卢栎身上扑,还伸舌头想舔他的脸,被赵杼黑着脸阻止了。 赵杼大手越过大白头顶,往它后颈略使力一按,大白就蹲了下去。 每逢他有这个动作,就是该乖乖呆着的时候,大白很明白,蔫蔫的趴了下去。 厅堂一时混乱后,再次安静下来。不用怀夫人指示,厅内众人各自都知道怎么做。怀欣朝怀夫人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由丫鬟们陪着离开;施逸不管施姨娘多么不甘心,朝怀夫人行了个礼,拉着她离开了;怀书玉和大管家出去,叫几个嘴严的下人进来,处理厅中尸体…… 怀夫人纤长手指抵着额角,“你可有什么建议?” 这句话是对卢栎说的。 卢栎收拾完工具,摸了摸一脸不开心的大白狗头,微笑道,“其实要怎么做,夫人比我更清楚,何必多此一问?” 怀夫人双眸微阖,沉默不语。 卢栎轻叹口气,“请那日办宴的主家行个方便,了解小宴当日都发生过什么意外之事,任何动静大点的,有可能吸引姑娘注意的事都要看看……” “看与宴小姐名单,哪些人平时与五小姐走的近,有可能被五小姐求助,问问这些人的行踪,尤其离开主家前后关键时间点……” “请怀大人与府衙推官,捕快们通个气,严查当日可有不明人士在主家周围晃荡,可有什么与平时不一样的动静……” 卢栎将想到的一一说完,“若有任何消息,夫人可使人告知于我,我四人在外也会四处走访帮忙。今日之事已毕,我四人这便告辞了。” 怀夫人并没有阻拦卢栎,双眸开合间,光芒隐现,“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卢栎顿了顿,笑颜如夏花灿烂,“我答应过的事,自会做到。” “周妈妈,送客。” 卢栎弯身抱起大白,“不用了,我们认得路。” 周妈妈还是把几人送到了垂花门。 卢栎道谢,一行人由小厮带着,往外走。 沈万沙刚要发表些感叹,又见到了施逸。 他正在亲自拿沉甸甸的荷包打点下人。 见卢栎一行过来,施逸尴尬的笑笑,理理衣襟走了过来,“我姐姐见识不多,脾气也冲,方才多有得罪,几位切莫见怪。”说着奉上四只沉甸甸的荷包。 与方才给下人的荷包不同,这几只荷包都绣着金线,用料上乘,做工精致,上手一摸质感不同,以沈万沙多年经验,认为里头该是金锭子。 他悄悄冲卢栎眨眼,做弟弟的为了帮姐姐收买人心,也是蛮拼。 这种带着歉意讨好的礼与打赏不同,不好不收,卢栎便接了过来。 果然,他看到施逸表情明显一松。 “施公子不必多礼,遇到这种事,施姨娘受刺激很是正常,我等于怀府是外人,并未觉得冒犯。” 施逸拱手诚恳行礼,“几位不怪罪,是君子德高,我却不能不能忝颜生受……” 沈万沙觉得施逸很会做人,给了几个笑脸。 今日在怀家经历一场大戏,大家其实都没有心思聊天,卢栎一行是,施逸也是。所以只寒喧几句,施逸就有眼色的告退,“我还要帮姐姐打点……几位千万别责我怠慢,回头有机会,若几位不嫌弃,我必做东请宴。” “施公子客气……” …… 卢栎一行离开怀家后,很快回了园子。 进了门,卢栎把大白放下,拍拍它的屁股示意它自己去玩,拉着沈万沙与赵杼赫连羽一起进了厅堂。 园子门房远远看到他们,就通知了内堂下人,现在厅堂四角已经摆好了冰盆,长长矮榻上放了小桌,桌上有解暑凉汤。几人一进来,就觉精神一震。 喝了清爽凉汤,感受着房间里幽幽冷气,沈万沙舒服的叹口气,十分没形象的歪倒在矮榻上,指挥着赫连羽给他捏腿。 卢栎却颇有些急切的问赵杼,“你们在怀家可有发现?” “自是有的。”赵杼放下茶盅,卖关子一样停住,老神在在去捏卢栎的手。 卢栎躲开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净想着这个! 赵杼眯起了眼睛……都是他的人了,还敢躲! 卢栎挑衅的瞪了赵杼一眼,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赫连羽。这人也跟着一起去了,可以提供一样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