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蠢蛋也有阴毒的时候,你幼时,你……”卫老爷子语无伦次,差点把卫春帆借着卫琅年纪小欺负他的事情说出来,但一想这有弊无益,顿一顿道,“我会使人盯着他,假使他再出手,甭管他多少年纪了我也得家法伺候!” 祖孙俩个说得一阵,卫琅方才回来。 这件事儿叫众人心里都有了隔阂,互相猜忌,但也让家中风平浪静,少见的安宁,故而骆宝樱还是决定抽空去一趟横县,那农庄足足花了五千两银子,很大一笔数目,得亲眼看过才能放心。 卫三夫人很赞同:“便去罢,这可是咱们三房将来的依靠,你得叮嘱庄头多注意着那些雇农,别苛待他们,但也别纵容了把好好的庄稼都种坏了。咱们在黄县一处庄子,哪一年种了甘蔗还是什么,哎哟,闹虫灾,许是那东西甜,把庄稼全啃光了。没个经验,还是别换着种,这样不容易犯错。” 到得今日,卫三夫人更晓得,他们三房是被不容的,不然也不至于要这样陷害她儿子! 既然早晚都得靠着自己,还是要早作打算。 骆宝樱笑道:“我晓得了,母亲,便是要去看看那些雇农怎么样,再者,我打算再留一户陪房在庄上。”就只一个庄头,难免大权在握,哪一日生出不忠的心呢,有两家互相牵制比较妥当。 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卫三夫人便没多嘴,只目光在她小腹多停留了一下。 骆宝樱脸颊就有点热,她也晓得卫三夫人现在很想抱孙子了,不过这种事都是天意,不是说好好努力很快就能有的,想起卫琅不挑时间的耕耘,她心想是不是从庄上回来该去拜拜送子观音?反正她也只打算去个十日而已。 回头她便让两丫环收拾行李。 知道她今日趁着休沐要走,卫琅点了十来个小厮包括六个护卫给她:“出门在外,你小心些,早些回来。” 骆宝樱答应一声,他送她去二门坐车。 瞧着一件件行李搬到平板车上,他挑眉道:“不过去几日而已,你要带这么多东西?” “谁晓得庄上有什么,能带的我都带了,万一用不惯呢。”她倚在他怀里,“我走了,你记得吃午膳,我让厨子每日烧了叫天冬送过去,你别忙着一口不用。”她捏捏他的脸,“一点儿都没长胖,还有晚膳,别看我不在便不天天回来。” “不回来,我能去哪里?” 她轻哼:“你不知吗?那些官员借着相商政事,没少去风月之地的。” 卫琅朗声一笑:“那你别走了好不好?你走了,万一本官忍不住呢?你知道,有时候盛情难却啊!” “去你的!”她伸手推他,“我管你去不去,反正今日我定要走的。” 宜喜宜嗔,娇艳动人,卫琅捉住她,低头亲吻,半响道:“我可能没空过来,假使你遇到要商量的事情,写信使人送到京都。”他手指轻抚她脸颊,从眉毛到下颌,语声温柔的道,“我会想你的。” 她啄一啄他嘴唇:“我不想你。” 见到他微恼,她眨眨眼睛,笑着走了。 直到马车离开视线,卫琅才转过身,吩咐九里:“备轿。” 轿子是去宜春侯府的。 听说姐姐刚刚往横县,罗天驰惊讶道:“你怎么没陪姐姐一起去?她一个女人孤身上路你不怕有危险?我看,不如我也去一趟,反正现在清闲。”也就等着娶骆宝珠了。 “护卫在不会有什么,再说我陪得了一日陪不了她一辈子,你得相信宝樱她有能力自己解决。”卫琅让他坐下,“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罗天驰眉头挑了挑:“什么事儿?” “此前你不是抓到吃空饷的吗,在五城兵马司衙门,我记得那千户叫宋城,他是孙仲的得力心腹,虽然孙仲自己撇了个干净,但是……”他拿出卷宗,“我使人查了,不止五城兵马司,五军都督府,甚至在邓州,山西那里都有吃空饷的情况。你猜猜,为首的都是谁?” “该不是都跟孙仲有关系罢?” “虽然不清楚具体人数,可孙仲屡战屡胜不是没有缘由,他出手大方也乐于给属下谋利益,虽然他不需再贪图富贵,可他的下属却需要,他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换得别人对他的忠心。”卫琅道,“你们侯府与武将兵士都有深切关系,往下查比我容易的多,这事交给你。” “好。”罗天驰一笑,“我也正想把他们连根拔起呢!” 看他摩拳擦掌,卫琅笑了笑,端起茶盅喝:“你教皇子殿下教的如何了?” “我那小外甥儿可聪明,而今已经学会用剑。” “还与孙家的人见面吗?” 听到这句,罗天驰露出一个讽笑:“那孙妍倒是想见缙儿,不过我将她做得事情告诉缙儿了,说她在外伤人,你猜如何?原来她不止在宫外如此,便是在缙儿那里,还打过一个丫环的脸,缙儿不喜欢她,他性子像表嫂甚是温厚。” 卫琅淡淡道:“女大十八变,变得是容貌,但一个人的性子从小到大,却也不是一层不变的。” 罗天驰心头一凛。 “孙家不倒,后面的事情难说。”卫琅道,“虽然孙家与咱们卫家结了仇,但他倒下最好与你我都无关,不过……最终能治孙家的,本也不是咱们。” 只看皇帝会不会拿孙仲开刀。 不过凭着孙仲犯下的错误,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定是不能容许的。 杨旭喜欢把什么都操控在手里,他们做臣子的,有时候只用推波助澜。 他起身,最后叮嘱道:“切莫急躁,此事我也查了数月。” 罗天驰面色郑重:“明白了姐夫,我会把这件事儿做好,且把咱俩都摘出来,武将出头而今难,想着立功的人不少。” “孺子可教也。”他拍拍他肩膀,告辞走了。 罗天驰看了好一会儿的卷宗。 到得黄昏,骆宝樱才到横县,早前是来卫家的农庄,这回是她自己的,心情可见激动,她已经很久不曾拥有这样大一片农庄,虽然罗天驰想给她,可那不妥,毕竟是皇帝的赏田不能轻易出卖,但现在她有了。 走在田埂上,她满脸笑容,巡视着这一片绿色。 庄头急匆匆过来迎接,行礼道:“哎呀,少夫人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小人什么都没准备,怕少夫人不适。” “没有我住的地方吗?” “当然有,当然有,就是吃得用得不曾……” “我又不要大鱼大肉,你晚上叫厨房做几个乡野菜就行,至于用的我自己带来了。” 庄头往前一看,瞧见两大平板车都放满了东西,就笑起来:“这样便好,少夫人,请随小人来。” 因四周都是山,这农庄紧挨着卫家,也是依山而建,极是清凉,到处可见翠绿的树木,长得参差不齐,不像京都园子里的井井有条,透着原始的美与神秘,偶尔听见鸟声,那么一叫,整个回荡在山谷中,来回几次,悠扬悦耳。 踩着石阶,骆宝樱走到高处的庄上。 大块的青石搭起的老旧的宅院,显出十足的古朴,屋檐下甚至还挂着风铃,只是坏了并没有声音,东边角落里有泉水从院中流过,水面上飘着几片艳丽的花瓣,越发衬得泉水清澈透亮。她站在此地才明白为何当初卫老夫人与何氏要让她买下这六顷地。 其实便是这庄子都值了,像个桃花源,让人忘却尘世的事情。 真的太漂亮,她笑着往里头。 庄头指着前方予她看,一排五间厢房:“这是少夫人您住得地方,小人使人天天打扫的。” 骆宝樱走进去,果然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行了,你走吧,我让丫环收拾就行。”她道,“等明儿你带我去田里看看……”刚说完,听到几声鸡叫,她笑道,“就在后院吗?你养了多少?一会儿把账本拿来。” “养了六十只鸡,前阵子孵了百来只小鸡出来。”庄头道,“少夫人安心休息吧,明儿小人再行禀告。” 等到他走了,骆宝樱歪在竹子编得藤椅上,问蓝翎:“这院子比祖父祖母的还要漂亮吧?” “是啊,可见那位夫人颇有情趣,您瞧瞧,不管是桌子椅子都是竹子做的,不像那里都是全套的贵木呢,这里啊,更像乡野里的人家。”蓝翎笑盈盈把箱子打开,一样样拿出东西,要流口水,“奴婢估摸厨子烧得野菜定然也很好吃!” “馋嘴儿。” 蓝翎道:“难道少夫人不想吃吗?” 骆宝樱斜睨她一眼:“晓得本夫人饿,还不去催厨房烧快点儿。” 蓝翎忙放下东西走了。 在这幽静的地方一连住了几日,骆宝樱白日里随庄头去看雇农种地,晚上回来对着夜空弹琴,过得极是惬意,只这样的仙境唯她一个,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她总想到卫琅,想着他会不会突然过来给她惊喜,可每天他都没有来。过两日她也要走了,反倒没那么期待,这日收了琴,慢慢走回屋内,关上窗子正要歇息,将将躺下却发现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从背后搂住了她。 “原来你过得神仙日子,难怪不愿意回来。”他声音低哑,亲她脖颈。 他到底还是来了,骆宝樱窃喜,嘴上却道:“什么神仙日子,我今儿还帮着雇农抓虫呢,我觉得他们那药水不太管用,或者咱们回京都,你帮着去上林苑问问,他们都用什么的。” “问出来了你拿去用?我这算不算是损公肥私?”他把她压在身下,“你从中得了利,拿什么报答我?” 手老实不客气的到处游走。 虽然才隔得几日而已,可身体却好像干旱的土地遇到雨水般,忍不住的肆意吸允,见她好像条美人蛇般缠着自己,卫琅嘴角一挑,看来不止是自己急不可耐,他松开手:“算了,我只是来看看你。” 骆宝樱半吊在他身上,睁着迷茫的双眼道:“看看?是现在又要走?” “是。”他道。 她听到这句恨不得捶他一拳,就要走的干什么还撩拨她,她坐起来,把凌乱的发丝夹到耳后,颦眉道:“你已经看完了,走罢!”就那么一会儿还不如不来呢,真不知道他来作甚! 卫琅慢条斯理穿鞋。 她不想理他,可还是忍不住道:“天黑好赶路吗?” “没什么,我对这里挺熟。”他站好了拉直衣袍。 月光下,银线织就的白鹤好似要破云而出。 她扭过头:“既然你觉得行,那快些走罢,再晚更不好。” “你不送我?”卫琅问。 “不送。”她气鼓鼓的,冷不丁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他横抱起来,耳边是他戏虐的声音,“傻丫头,现在还不了解我,我是会看看就走的人?我没有这样的闲工夫!” 被他耍弄了,骆宝樱大恼:“放我下来!” 卫琅哈哈大笑:“不放,我带你出去。” 他径直抱着她离开房间,外头两个丫环要跟上来,被他喝止:“今晚上就我与宝樱两个人,你们别来打搅。” 踏着夜色,他抱她沿小路往山林中走。 这条路骆宝樱认识,越看越眼熟,她早已忘了刚才的生气,惊喜道:“你要带我看流萤?不过不是最多的一天呢!” “原想等到那日,可我最近忙,只能将就这天……今天也不算少。”他笑一笑,“足够你看得了。” 她抬头看着他的脸,温柔满溢,只觉心口甜甜的,嗔道:“你是一早就想好了的?在家里还跟我说,可能没空过来呢,哼,就知道戏弄人。”她掐他胳膊,“我不要抱了,你背我去。” 卫琅放她下来。 她鞋子都没穿,白色的罗袜踩在石头上,像小小的玉莲花。 他弯下身子,她用手圈住他脖子,往上一跳,他接住她的腿很顺利的背了起来。 “背着比较舒服吗?”他问。 “不是,这是惩罚,我可以看见你,你看不见我。”骆宝樱笑。 他侧头,果然瞧不见她的脸。 两人说说笑笑便到了那山谷。 没有那日来得多,可也是数不清,像天空的星星被打碎,化作粉末般飘在空中,骆宝樱从背上跳下来,张开手道:“要是我住在这里就好了!”她没了拘束,撒腿就跑进去。 “小心伤到脚。”卫琅在后面道,“忘了给你带鞋子来了。” 她笑声好像银铃,丝毫不在乎:“能有什么,地上都是草跟泥呢,最多把我袜子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