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罗天驰又是一声冷笑,转头与卫琅道:“三哥莫要介意,这卫莲我瞧着与那莫名其妙的金什么一个样儿,我才出口教训两句,倒不是看不起你们卫家,卫家出得你卫琅,也算是祖上积德,至于那二房,委实没有能入眼的。” 这等嚣张跋扈,也只有罗家的人能有这底气。 卫琅多少有些瞧不惯,淡淡道:“你不用解释,只侯爷这脾气,我看最好改一改。凡事如是,难以逆料,就怕不好收拾残局。” 毕竟罗天驰才几岁,若不是因这家世,他凭什么呢?可世上事瞬息即变,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而今他站在山顶,未必不会有落下的一天,那么到时候,随意对待,肆意羞辱的人,又会如何? 更何况那只是个姑娘家,不喜,不理会便是。 罗天驰一笑:“卫三哥说得是,我往后定当注意。” 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卫琅诧异,他真愿意听自己的话?还是因骆宝樱…… 他委实没料到她对罗天驰的影响能那么大! 此时,丫环们陆续将菜肴端了过来,一一摆在桌上,有一壶酒,四个下酒菜,蓝翎笑道:“少爷,少夫人,侯爷请先用着,别个儿热炒,汤羹,厨房还得准备会儿下锅,许是过得一刻钟方行。” 罗天驰立时就坐下来,招呼那两个:“来来,我与你们倒酒。” 卫琅看一眼骆宝樱:“咱们男人喝酒,女人不便在。” 虽然罗天驰说把她当姐姐,可骆宝樱比他小,还小了好几岁,这般如花似玉的妻子,他还真不乐意让她与罗天驰一起用膳呢,再说也于理不合,不能拿一个这样的借口糊弄过去。 看他不肯,罗天驰暗恼。 他为跟姐姐吃饭花了多少心思啊! 难不成真要哪天将她掳到侯府不成? 他伸手将酒一饮而尽,与卫琅道:“你知道姐姐去世之后,我到底是怎么过的?大概你不曾体会过,唯一的亲人离开身边是什么滋味!而今我好不容易振作起来,遇到一个像姐姐的姑娘,天生就透着亲切,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吃个饭怎么了,我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你!”卫琅眼眸一眯,沉声道,“你说话最好给我小心些!” 别人怕他罗天驰,他可不怕。 真触到他的逆鳞,他能把罗天驰现在就赶出去。 见两人一触即发,不小心又要闹起来的样子,骆宝樱叹一声,与卫琅道:“听着他也怪可怜的,便让我与他吃顿饭又如何呢,反正你也在,不是吗?” 她开口求情,卫琅眉头拧了一拧,心想女人就是容易心软,瞧罗天驰怀念姐姐,她便同情他了。不过家人离世的滋味,他何尝不知,当年父亲去世,他怕母亲痛苦时还要顾念着他,装得并不难受。 可也不是没想过,若有一日能重见父亲。 若有一日,他被点为状元,骑着白马行走在街上,忽然能看见父亲该多好,那时候,他定然会为自己骄傲吧? 手指摩挲酒盅,他淡淡道:“你坐罢。” 罗天驰又眉开眼笑,长手伸过来给骆宝樱倒了一盅酒:“少夫人请喝。” 她笑着道:“谢谢。” 卫琅在旁看着,心想假使他们真有什么,也确实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他低头喝了一口酒,耳边又听见罗天驰在邀请他们去侯府玩,说反正刚才也请了老爷子,老夫人,他们跟着一起也是顺道。 这小子也真是得寸进尺,卫琅无言。 骆宝樱斜睨一眼他:“相公,可要去?” 罗天驰道:“我侯府许久不设宴了,也想热闹热闹,这回索性多请些人,你们,骆家,我二姑姑,还有……”他本想说临川侯府,可一想到华榛与骆宝樱的事情,当下忙住了口,不然卫琅肯定不想去。 话到这份上,他不同意,又要被骆宝樱说小气了。 见他准许,骆宝樱朝罗天驰一笑。 那是她曾经的家,真是久违了! 罗天驰也高兴,连道:“喝酒,喝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卫琅挑眉:“你想醉自己醉好了,宝樱她只准喝一盅。” 管得真多,罗天驰暗想,还是贺琛好,若是贺琛,哪里需要他费什么心思,指不定一说骆宝樱像姐姐,贺琛立时把她借给自己了,那才是朋友嘛,可现在说什么也无用了。 骆宝樱见他一直喝,轻笑道:“侯爷莫真醉了,酒伤身,总不是好的。” 见姐姐关心他,他很听话的放下酒盅。 却说卫莲一路跑回来,趴在床上就嚎啕大哭,程氏听说了连忙过来瞧她。 不承认是自己的错,卫莲诉苦道:“娘,那罗天驰实在欺人太甚,我不过去找三嫂问问绣屏的事情,他就辱骂我,说我嫁不出去!”她扑在程氏怀里,“太坏了,娘,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别人这么骂,娘您要为我做主啊!” “什么?”程氏瞪圆了眼睛,“他这么说你?”可怎么可能呢,自家女儿虽有些任性,那也是漂亮又可爱的,他罗天驰便是侯爷,也不能这样说女儿吧!她询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我如何晓得,他定是疯了,还不止说这些,甚至把咱们卫家二房都骂了。”卫莲此刻是由爱生恨,咬牙道,“娘您一定要给我报仇!” 程氏看她遭受侮辱,很是心疼,可也为难,那毕竟宜春侯,她怎么替她报仇? ☆、第 114 章 便是去二老那里告状,卫老爷子也不过说罗天驰口不择言,叫她别放在心上,别的又能如何?还能强迫他道歉不成? 这不可能。 程氏只觉愧对女儿,把这一腔无奈都发泄在了金惠瑞身上,要不是她一早谎称是罗天驰的好表妹,去请了他来,也不会有这些事,指不定罗天驰便是看她不顺眼呢,才连带着卫莲也讨厌上了。 是以晚上金惠瑞去道歉的时候,程氏哪里肯真心原谅。 当初便是看他们金家与罗家的关系,她才愿意让儿子娶她,如今才晓得,并不是如此,这金惠瑞根本就不会做人,不然罗天驰是她表哥,怎么会这样对待她呢?如今也只是凭着金老爷罢,等到以后,恐是不得用了。程氏现在才后悔,但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接纳这儿媳,毕竟金家怎么说总归是皇亲国戚,假使儿子休掉金惠瑞,那势必要得罪金家。 这个后果,是不好预测的。 嘴上假惺惺说谁人无过,只要好好反省就是,心里却不知道痛骂了金惠瑞多少遍。 “你这阵子且闭门思过吧。”程氏淡淡道,“咱们家谁犯错,都是这般规矩,你莫要觉得只是因你。” 可卫莲冒然去三房勾搭罗天驰,难道不是犯错?金惠瑞心想,程氏这一碗水端得还真平呢!可她是当众丢了脸,不好自圆其说,乖顺的低下头道:“是,母亲,儿媳省得了。” 程氏摆摆手让她退下去,却留了卫恒说话。 “早知当初,真不该让你娶她!”她与儿子倒苦水,“便是我,现在都觉得没脸出去,不过这宜春侯也是可恨,凭什么无端端这么说你妹妹?当真是欺人太甚!” 卫恒冷冷道:“儿子会盯着他的,就不信他不会犯错。假使落在我手里,便是告御状,我也要叫他尝尝厉害!” 别个儿都叫她忍,唯独儿子说给她出气,程氏笑一笑,看着他道:“咱们二房还得靠你才行,不像老爷……”在朝堂上无甚重用,能依靠他什么?只可惜,儿子因她也娶错了人,那是一辈子都悔恨的事情了! 这阵子,金惠瑞再没有露面,只金夫人听说这事儿,却是大怒,径直就来了卫家,不等人通报,直闯金惠瑞房里,看到亲娘来了,她一下就痛哭起来。 “受了这委屈,你怎不与我说?”金夫人搂住她肩膀,“你婆婆竟然让你禁足?” “是我不对。”金惠瑞抽泣道,“我不该说与表哥感情好……” “这又哪里不对?你们是从小就认识的,便算不得青梅竹马,也是表兄妹,退一万步说,夸大了又如何?你是害人性命还是怎么了?呸,这卫家也太过苛待你了,当初求着娶你,而今又是另一副脸面。”金夫人道,“你表哥也是,我下回见到你表姨母,非得说个理儿!” 那罗天驰实在太不像话了,她好歹是他表姑,平日里捧着疼着,年年去府里送礼,他便是一点儿人情都不认? 两人说话间,程氏走进来,笑道:“哎呀,金夫人,您过来怎也不提前说一句,我这儿什么都没准备。”又看一眼金惠瑞,“惠瑞啊,你哭什么?金夫人难得来一趟,别惹你娘伤心。” 金夫人冷着脸:“惠瑞从小就很懂事,在家里从不曾犯错,怎么嫁到你卫家,要遭这个罪?” 程氏喊冤:“哪里是我,是惠瑞她自己实诚,非得说错了要反省,我是与她说呢,谁人无过,便是咱们长辈,还不是会有糊涂的时候?”她问金惠瑞,“惠瑞,你说是不是?” 便今朝母亲替她做主,可自己是卫家儿媳,往后日子又怎么好过?彻底得罪程氏,只怕她会想方设法对付自己,除非她和离。 可和离的姑娘大抵没什么好结果,她也不甘心,如此窝囊的离开,不知道被别人暗地里怎么笑话呢!更何况,卫恒对她不错,将来也是颇有前途的,没了她,也有其他姑娘嫁进来。而她呢,恐是有些家底的公子哥儿,都不可能娶她了,娶她的,定是那些没落的,不顾脸面的人家,她又怎么愿意? 念头在脑中闪过,她拉住金夫人的手:“娘,是我主动要禁足的,与母亲无关。” “你……”金夫人大恼。 可程氏却松了口气,心想这儿媳妇总算还有点脑子,不然她真与金夫人说卫家坏话,两家恐是要生罅隙,那么这门亲事也就没多少意思了。 她主动承担,金夫人倒不好再说。 程氏笑道:“也亏得你,才能教出惠瑞这样乖巧知事的女儿呢,我瞧着,也不用禁足了。”她上去拍拍金惠瑞的手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你金家与罗家关系那么好,许是宜春侯那日吃醉酒才会胡说八道呢。” 金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再喝醉酒也不能如此放肆,她非得去宫里与她那表姐说道说道才好! 安慰金惠瑞几句,她就离开了卫家。 过得阵子,宜春侯府果然派来帖子,邀请他们卫家去做客,可最后去的,也只有卫琅与骆宝樱两个人,罗天驰亲自迎到门口,四处看一眼道:“老爷子与老夫人不曾来?” 卫琅淡淡道:“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 听到这句,罗天驰就晓得自己到底还是得罪人了,毕竟,卫莲是卫老爷子的亲孙女儿,他呈口舌之快,疏忽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讪讪一笑道:“是吗,看来我改日还得登门拜访一趟。” 不像那二房,卫老爷子不止是吏部尚书,盛大人致仕之后,更是升为内阁首辅,皇上十分倚重,便是太子,还不是有很多事情要请教他?不然卫家也不至于如此显赫,毕竟过去的世家名望只能拿来缅怀,更重要是手中掌握多少权利,卫家可不是纸老虎。 骆宝樱也晓得弟弟的毛病,毕竟当初她也是那么高的身份,且没个父亲母亲时常教导,在外面确实是威风八面。弟弟是男人,更是了不得了,不然也不能这样奚落金惠瑞。 比起卫琅的态度,她当然是偏向弟弟,但私心里又希望他既强悍,也能保持理智,毕竟宜春侯府是他一个人撑着,他成才了侯府才有望,他不行,那么即便有大姑姑,表哥这样的后盾,到头来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岔开话题,她问道:“侯爷,我父亲母亲可到了?” “也是才到。”罗天驰笑道,“女眷们都在院中看海棠呢。” 侯府有一大片西府海棠,足有五六十棵,是当年罗氏出嫁时种下的,已是有二十来年的历史,到得这时节,纷纷盛开。那时候骆宝樱常喜欢走到花丛中去看,海棠花儿像胭脂染在绿叶间,艳丽无比,那香味随风飘来荡去,使人晕晕欲醉。 她已是十分心痒。 罗天驰笑着看她,知晓姐姐的心思,与卫琅道:“卫三哥,你两位大舅子都在凉亭里呢,对弈不分胜负,我与你去瞧瞧?” 说得是骆元昭与骆元珏。 卫琅自然不反对,与骆宝樱道:“我稍后再去拜见岳母。” 她笑着点点头,随丫环去园中,本是熟路熟路,这会儿却装的陌生,但一步步走过去,目光掠过青石路,掠过两边的一草一木,楼台亭榭,她发现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可见弟弟丝毫不曾改动。 走到海棠苑,终于瞧见袁氏与骆宝珠了,还有嘉儿,小家伙正弯着腰不知道在地上找什么。 她走过去道:“母亲,珠珠。” 骆宝珠才发现她来了,惊喜道:“三姐,你总算来了!你什么时候请咱们去做客啊?” 这孩子,天天惦记这个,可这不是才没过几天嘛,她揉揉眉心:“明天,明天好吗?真怕了你了!” 骆宝珠笑起来:“早就该这样了!”一边去拉嘉儿,“快些叫三姐呀。” 嘉儿抬起头,嘿嘿一笑,把手里一样东西递给骆宝樱:“三姐,给。” 好大一只肥蚱蜢! 骆宝樱吓得连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