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江婴低声说道:“那位兄弟,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与其跟着那女人一起死,倒不如放我们一马,我江婴说到做到,以后不管是谁坐上那位子,都不会来找你麻烦。” 小队正冷冷的看着他:“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江婴唇角上翘,对着外面的方向努了努嘴,“不信?你现在出去看看,那女人死了没有。” 小队正咬牙,刀架在了江婴的脖子上:“你和我一起去。” 江婴哼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江衍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正要跟着起身,江婴抬手劈在了他的后脖颈上,他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队正霍然回头,就见江婴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抬手摁在了方才江衍擦过的龙眼睛上,大理石的地面陡然塌陷下一大块,江婴抱着江衍从容下落,小队正的眼神瞬间凶狠起来,什么也不顾,直接跟着跳了下去。 瞬息之后,地面恢复平整,任谁再来看,都无法找出半点有人来过的痕迹。 江婴一直觉得,人的相貌再美,也不会像史书上说的那样,美到让人让人忘了江山社稷,他觉得那大多是感情的因素,陷入情爱的男人总是疯狂的,但是在看到江衍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亡国之美。 无关情爱,他就像是天上的明月忽然坠落人间,这种美会让人在看到的那一瞬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占有,去玷污,亵渎,唯有亵渎。 门被大力的踢开,小队正冰冷的脸出现在门后,江婴的手还停留在闭目昏睡的江衍衣襟上,被狠狠的揍了一拳,他眼睛里的迷茫才渐渐消退。 “我,我只是想看看他为什么还没醒。”江婴把两只手举起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小队正冷冽的目光从江衍散落的衣带上刮过,像刀子一样的戳着江婴。 自从那日从龙纹柱后的机关坠落之后,他们已经被困在这个地宫里三天了,江衍一直没有醒过来,小队正耐心告罄,拿着刀过来准备把江婴这厮给干了,然后带着江衍找出路,结果一来就看见江婴在对江衍……他把手中的刀握紧,准备把他大卸八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心色狼篇》 江衍:姐姐,我是男人我没关系,你一定要小心色狼! 摸腿的奸臣甲:嗯嗯,就是,郡主要当心啊。 袭胸的奸臣乙:对啊,说的是,陛下英明。 舔.脚的奸臣丙:嗯嗯嗯,陛下说的都是对的。 姐姐桑:……都让让,给我腾个地。 第8章 三年的俸禄 江婴险而又险的避过小队正的刀,抬手擎住他的手臂,就是这一擎,他原本还有些戏谑的神色变了,变得慎重起来。 小队正的力气很大,这一击几乎和老虎的爪子没什么区别,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从未练过内家功夫的人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若是他的那些叔伯见了,必定要细细摸一把根骨,但是他功夫还不到家,只想从这把刀下逃生。 即使有了双臂的阻隔,小队正的刀还是缓慢的挥了下来,然后落在了江婴的耳畔,人被一股大力拉开,丢到地上,江婴抬起头,发现江衍醒了。 初醒的少年眸子半开半闭,浓密的睫毛下,狭长的缝隙中仿佛蕴藏了万千星辰,他微微的张开了嘴唇:“江婴?还有……” “周平安。”小队正忽然开口。 江衍转头看他,然后看了看周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是被关起来了吗?” 江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这会儿穿的不再是江衍给他的那件披风了,而是一套看着颇为厚实的素色软甲,江衍的目光偏移,落到了小队正的身上,他的衣服也换了,禁卫军黑漆漆的盔甲变成了简单的软甲,看着倒是比之前顺眼了许多,江衍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在一张巨大的床榻上,这会儿正是冬日,床榻上却只铺了一层薄薄的毯子,他盖一张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即使上下都薄得很,但是他却感觉十分温暖。 四处的摆设华丽得很,红底金绣的床帐和毯子是一色的,上面的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不远处的屏风是整面的白玉,没有一丝杂色,旁边摆着透红的珊瑚。 江衍本能的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他几乎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这,这是……” 五爪金龙,超出规格的白玉,这里的摆设,明明就是帝王寝宫! “饿不饿?我这里有吃的。”江婴没理会江衍震惊的目光,从怀里取出一颗巴掌大的十分新鲜的果子,递给他。 江衍确实有些饿了,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即使脑袋还晕乎乎的,但是腹中的饥饿还是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他接过果子,那也是他从没见过的水果,外皮是青色的,咬开之后才发现,里面居然是鲜红色的,有很甜的汁水。 江婴在周平安冷冷的目光中掏出了第二只果子,挑眉笑了,“慢点,我这还有。” 江衍一连吃了三个半,肚子里火烧火燎的滋味才好受了一些,他把手里的半个果子捧在手里慢慢的啃,这才有空把刚才没问完的事情再问一遍:“我们这是在哪里?这里不是承天殿,不是皇祖父的寝宫,我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人呢?” 周平安对着江衍的时候就像一只沉默却忠诚的恶狗,他思考了一下,觉得以自己的口才是敌不过那个能说会道的骚包的,于是他也把目光投向了江婴,意思很明显,你来解释。 江婴低低的笑了,说道:“二公子,你可说错了,这里就是承天殿,帝王寝宫,不过是在地下。” 江衍皱起眉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承天殿地下还连通着一条地宫,皇祖父一向崇尚简朴,怎么会弄出一座这么华丽的地宫来? 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江婴微微的笑了,他说道:“是帝王寝宫没错,不过这帝王不是先帝而已,而是太宗。” 太宗距今不过四代,加上元初帝,也才五代,那会儿建造的地宫收拾一下还能住人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这鲜亮的床帐,干净的没有一丝异味的毛毯,和不见发黄的白玉屏风,这就不合情理了。江衍想问,不过看着江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也就没问出口。 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这里的东西压根没有被收拾过,不过他盖的毛毯是瑞兽自行褪下的毛发织成,床帐用的布料是冰蚕丝混的金线,内絮常青棉,玉是千年古玉,就连脚下不起眼的地砖,都是千万年不落尘灰的落金石。 “你怎么会怎么清楚?”江衍惊讶的问道。 【因为,这本来就是……】 熟悉的心声传来,江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是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他正等着心声说完,周平安一把推开了江婴,江衍这才发现,刚才要不是周平安,江婴都快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了。 江婴的脸上又挂上了轻佻的笑容,他摊开手,表示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不正经的想法,然后才慢慢的说道:“我上虞江家和二公子同宗,这是我在家里古籍上看到的,太宗宠爱镇国侯,但是无奈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所以只能为他建造了这样一座地宫,两个人就在这里相会,后来的皇帝就把这里给封了。” 江衍顿住了:“镇国侯,裴家?” 江婴点点头:“嗯,说来几代了,还真是太子殿下威武,居然敢娶裴家的姑娘,都说裴家和江家之间,是有血缘联系的呢。” 江衍不想听这些,本朝南风不盛,男子之间的情爱被认为是非常不堪的事情,他没有办法想象英雄一世的太宗居然会和,会和舅舅的先祖有那样的关系,这简直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他打断了江婴:“我只想知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江衍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江婴的眼睛,等到说完了,才发现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小声的说道:“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吗?” 周平安冷冷的拔出了刀,大有一股他说一句不知道就把他砍死当场的架势。 江婴知道,他不光知道要怎么出去,还知道这里的每一个机关的分布点,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动弹的意思:“这里只有一个出口,从什么地方来就从什么地方出去,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走了没有,出去被抓?” 江衍站起身,在四处转了转,没发现有存粮存水的地方,他说道:“那我们也不能就留在这里等死啊。” 江婴从怀里掏出青果子,丢了一颗给周平安,十分的云淡风轻:“那些果子还够我们三个人吃上十天。十天,最多十天,宸王还打不下这北陵城,我看他那皇帝也不用当了。” 江衍觉得江婴这个人实在很神秘,他见过许多人,无论是表面还是内心,起码也要有一个是敬畏着皇家的,但是这个人不一样,他从头到尾也没有对他表现出一丝丝的敬畏或者鄙夷,就好像他和他是平等的,他喜欢这种感觉。他原本觉得也许是因为他只是一个落魄的皇室子弟的缘故,但是刚才,他对六叔都是这种平平淡淡的好像在说邻居家的孩子的语气,他能感受到,这种平淡里面没有半点虚假。 江衍和周平安都选择了留下来,其实一开始江衍对周平安是很有戒心的,这人再怎么说也是周婉仪的人,就算这会儿和他们一起被困在地宫里,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是难保他的心里没有别的打算,但是经过了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朴实,除了对着江婴的时候会压不住火气变得很暴躁,其余时候都是个很好的人。 江衍有些好奇:“你们禁卫军为什么会跟着周婉仪谋反?几个亲王里,无论怎么算,也轮不上七皇子啊。” 周平安沉默了一下,如实答道:“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我就是那天统领来找我,答应让我预支三年的俸禄,我就跟着他干了。” “禁卫军三年的俸禄,二十两纹银。”江衍还没说什么,江婴已经接了口,他想了想,说道:“除非急用,二十两纹银,正好够销一户军籍。” 周平安瞥他一眼,很干脆的点点头:“我哥是个傻子,我们家就剩我跟他了,我爹人死在战场上,什么也没留下,一颗头就换了一个禁卫军名额,不过我哥年纪大了一岁,禁卫军不收,只能进军营。只要销了军籍,我就能把他带回来了。” 江衍道:“这样的情况应该上报官府,交由官府酌情处理,你们没去么?” 周平安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没人信他是个傻子。” 冷冽的寒风透着伤口渗进骨头缝里,穿着厚实盔甲的士兵打了个哆嗦,握紧手里的红缨枪,对准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匈奴士兵,噗的一声,枪头没入了匈奴士兵的腹部,他大睁着眼睛张着嘴,无声的惨叫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列长,这次又是一票大的!”兴奋的声音传来,人高马大的年轻人顿了顿,蹲在了地上,默不作声的扒掉了刚刚杀死的匈奴大将的盔甲,把他手里的弯刀也装进了身后背着的麻袋里。 之后是裤子,匈奴人为了骑马方便,穿的都是窄腿的裤子,很是难扒,年轻人眉头也不皱一下,狠狠一刀斩断了那人的腰,提起一条腿,一下子把裤子整条扒了下来。 即使是看惯了死亡,亲兵也不由感到毛骨悚然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丢了自家列长的脸,强撑着站好,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列长,您为什么总亲自点人头啊?这些我都可以替您做的!”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我的,我拿。” 亲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觉得自家列长实在是高深莫测。 作者有话要说: 《朕要住大大的寝宫篇》 江衍:朕不管,朕要一个大大的寝宫! 奸臣甲:户部的,发钱,快着点! 奸臣乙:加紧加紧,工部的,拿出速度来! 奸臣丙:一切事宜靠后,立刻给陛下修建寝宫! 江衍:朕有一种不翔的预感。 第9章 顾栖身份 从东南调的兵很快就到了,东南赵家虽是世代将门,但是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了裴家,他们能掌控的兵力也实在有限,这次又是刨去老弱残兵,精锐尽出,只凑够了十三万人。 秦王早年也是打过仗的,不过那时候是跟在太子后头,带兵的经验不多,但就是这样,他还是对击退城中的乱军有信心极了,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军队,这些人更像是混混土匪,被不知道什么人聚集起来闹事造反,除了禁卫军之外,根本没有真正能打仗的对手。 “传本王令,各营就地修整一夜,明日一早,随本王拿下北陵城。” 秦王看了看周围的心腹们,不得不承认,里面找不出一个能担负重任的将军,他在王都久了,渐渐的也和老三学起了心机手段,却忘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强大。 “王爷不必思虑太多。”顾栖似乎看穿了秦王的想法,当即道:“刚刚漠北传讯,说镇国侯世子已经带了二十万兵马从漠北大营出发,先锋部队明晚就能赶到。” 秦王来回踱步的脚步顿了,他转过头,看着顾栖,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带兵?老六呢?他没回来?” 顾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来,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语调是万年不变的温柔:“六殿下一路追击匈奴大军,如今已经快要打到王庭了,匈奴多年扰边,如果能一举拿下,我大显再无外敌,殿下心中,自然是战事更重要。” 秦王又来回的踱起了步,不过这次,却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裴越领着的骑兵先锋最先到达北陵城,这里是天子脚下,王都繁华之地,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但是这会儿已经尸横遍野,一眼看去,满是断壁残垣,未尽的硝烟弥漫在空气里,然后徐徐的散开。 秦王这边观察的没错,这次的乱军大部分都是流寇土匪,这些人平时杀人杀惯了,论起残忍来,多年征战边关的士兵们都不如他们,裴越一路看过来,脸上的怒气和担忧越来越明显,到了最后几乎是黑着脸来到了大宁寺。 大宁寺里不见秦王,问了人才知道,秦王一早就带着他那十三万兵马攻城了,秦王疯起来不是人,他压根不管什么战略部署,战法战术,一声令下全军出动,寺里除开原本就住在这儿的僧人们,就只留下了跟着秦王逃出来的那些勋贵和他的几个心腹谋士外带一个看上去十分文质彬彬实际上也很文质彬彬的顾栖。 裴越认识顾栖,当然,这朝中没人不认识他,顾家当初也是跟着太宗打天下的功臣之后,要说起来顾栖的身份其实和他也差不多。 顾家先祖善于治国,前期打天下的过程中功劳不大,毕竟镇国侯文武双全能打仗,以少胜多是强项,军师全都是摆设,一仗更比一仗强,太宗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还是一半坐着一半躺着都能收地皮。但是到了后来,江山打下来,得要治理国家啊。镇国侯傻了,将军们傻了,太宗也傻了,这就和让铁骨铮铮的硬汉去给孩子喂奶似的,天生没那本事啊!这时候,在军中一直不起眼的顾家先祖走了出来,有条不紊的教太宗重新制定律法,取前朝精华去其糟粕,恢复一部分旧制,划分各部职权,整顿军营,大赦天下。最后还提出了科举入仕,成为后世读书人的楷模。 顾家三代为相,每一代都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对老百姓来说,某种意义上,龙椅上坐着的是谁不重要,只要丞相依然姓顾,他们就安心,顾栖的父亲去世得早,那会儿他才十二岁,即使有神童之名,元初帝也没想过让他子承父业。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封心腹为相的圣旨刚刚下发各州县,就被愤怒的百姓们撕扯成了碎片,无数的老百姓在北陵城外聚集,发万人书请愿,甚至游.行呼喊,希望他收回成命,有的北陵百姓还聚集在丞相府门口,对着太宗赐下的匾额跪下,哭嚎声日夜不止。没柰何,经过了顾家几代的努力,朝堂的结构十分完善,丞相的职权被削弱,即使上面坐着一头猪,朝堂也能维持正常运转,为了平息民乱,元初帝拜了顾栖为相,给了点不大不小的实权。 不过虚名也是名,他这会儿是正二品的昭武将军,而人家是丞相,就得矮一截,裴越下马,对着顾栖行了一个军礼。 “顾相在呢?听闻秦王已经出发了,我也就不说什么废话了,先锋部队九万人,都是骑兵,我们这一路是急行军,干粮在路上吃完了,现在急需修整,我想问问您,是个什么章程?” 顾栖眯了眯狐狸般狭长的眸子,十分从容的拂了拂衣袖,然后说道:“将军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后山到前殿的空地上是东南军的营地,边上有搭好的空帐,我让他们留了干净的衣物。寺中没什么好东西,只有素食,不能饮酒。后山外围是放马的好地方,那里草料足,不过不能往深处走,里面有猛兽。这种种不便还请将军跟兄弟们说一声,等北陵之困解了,顾某请兄弟们喝酒。” 倒是衣食住行面面俱到,裴越扬起眉毛,要不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呢,流着顾家的血,果然是个聪明人。 若是平时,裴越不在乎多交一个朋友,但是他急行军了好几天,说句糙的,那真是吃喝拉撒都在马上,为了省时间,小解都直接解在裤子里,反正马背颠簸,一路迎风,一会儿就干了,这会儿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他自己闻了都想吐的奇怪味道,这会儿交朋友,就算顾栖不在意,他还在意呢。 “这,顾相,您看,我这也好几天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