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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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奉上茶水。苏禧做在竹制藤面藤面交椅上,耐心地等了起来。两刻钟后,苏凌蓉和苏凌芸都有些坐不住了,小童只说谷桐先生在待客,这客要待到什么时候,该不会要她们在这儿等一天吧? 又过了两刻钟,苏凌蓉问小童道:“谷先生何时会见我们?” 小童道:“先生的客人尚未离开。” 这就是要继续等的意思。 苏凌蓉面色不大好看。好在苏禧听说古铜先生“脾性古怪”时便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会儿虽然有些着急,但还是可以等下去的。 过了一会儿,小童端着一个竹盘放到八仙桌上,上面摆着几张宣纸和一支笔。小童拿出一张纸铺在桌上,对苏凌芸道:“请姑娘把手放在纸上。” 苏凌芸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小童没多解释,只说是谷桐先生的意思。苏凌芸一听是谷先生的吩咐,便二话不说把手放了上去,只见小童持着毛笔,绕着苏凌芸的手型临摹了一圈。然后是苏凌蓉和苏禧,小童依次临摹了三人的手型,将画有手型的纸放回竹盘,又端着退了出去。 苏凌芸问道:“姬先生说得不错,这谷先生真古怪,他为何要画咱们的手?” 苏禧也不大懂,所以没有接话。 苏凌蓉道:“许是故弄玄虚。”她对这位谷先生不大认可,之所以跟着一块来,不过是为了跟苏禧较劲儿罢了。凭什么只能苏禧见谷先生?她倒要看看这谷先生是何方神圣。 不多时,童子回来对苏凌蓉和苏凌芸道:“谷先生说两位姑娘可以回去了。”然后走到苏禧跟前,道:“苏姑娘请跟我来。” 苏禧愣了愣,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谷桐先生连面都不见,就筛掉了两个人。 苏凌蓉睁圆了眼睛,拦在小童面前:“这是为何?谷先生为何只见她,不见我们?” 小童看了苏凌蓉一眼,实言道:“先生说两位姑娘手指不够纤长,不适合弹琴。”顿了顿,又道:“先生让你二人日后都不必来了。”说罢,留下一脸错愕的苏凌蓉,领着苏禧往竹屋而去。 * 小童掀开竹帘,苏禧见谷先生坐在黑漆嵌螺钿小桌后面,年过而立,面无白须,瞧着精神矍铄,只是眉眼锋利,看起来不大好相处。谷先生面前摆着一张纸,上头正是画着苏禧的手。 苏禧跽坐在谷桐对面,恭敬地道:“先生。” 谷桐抬眼向她看来,开门见山道:“姑娘为何想跟我学琴?” 苏禧琢磨了一下,选择先说几句好话:“姬先生道您的琴艺登峰造极,学生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谷先生抬了抬眉毛,没有动容,又问:“那是为何想进步?进步到什么程度?” 这个问题就犀利了。苏禧沉默片刻,犹豫是继续说漂亮话还是诚实一些,可是一想到自己曾被说是“东施效颦”模仿傅仪,便有些沉不住气道:“不瞒先生,学生想让世人看见琴时,便想起我的名字。” 半响,谷先生开口道:“回去吧,我不收你这样急功近利的学生。” 苏禧惊讶地抬头,不甘心道:“先生……” 谷先生一点情面也不留,打断她的话道:“回去。” 苏禧后半句话生生憋了回去,跟着小童走出了竹屋。苏禧一步三回头,始终没想明白自己哪儿说错了,她耷拉着脑袋,来时的一腔热忱被谷先生狠狠打击了,这会儿很有些郁郁不得志。 原来她与苏凌蓉和苏凌芸一样,无论谷先生见不见她,结果都被赶回去了…… 刚坐上回程的马车,苏禧如梦初醒般猛地坐起来,谷先生只说叫她“回去”,可是没让她以后都不必来了呀!苏禧一高兴,脑袋“砰”地撞在马车顶棚上,疼得她呜咽一声,泪花儿都从眼角蹦出来了。“呜呜,好疼。” 听鹭一边轻轻给她揉脑袋,一边问道:“姑娘想起什么事这么高兴?” 苏禧咬着嘴角,摇了摇头。 回府后,殷氏得知谷先生没有收苏禧为弟子,安慰她道:“不收也无妨,娘再为你找别的先生,这天底下弹琴好的人多得是。” 苏禧夹了一筷子清蒸鲥鱼,面上看不出一点失落,反而还道:“娘,你别急,再给我几天时间。”自打她想通了之后,心情一下子拨云见日,忽然就有了方向,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 殷氏只当她强颜欢笑,却没说什么,知道她喜欢吃鱼肉,便把鱼脸颊上最嫩的那块夹到了她碗里。 这厢,苏凌蓉和苏凌芸得知苏禧没有被谷先生收为弟子,皆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忍不住幸灾乐祸。只道苏禧琴弹得好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入不了谷先生的眼? * 过两日苏禧又去了青水山一趟,谷桐先生这回连见都不见她,只叫小童送她回去。 苏禧毫不气馁,紧跟着又去了两回,依旧吃了闭门羹。 这日族学下学,苏凌蓉站在马车前瞧向苏禧,头一回露出称得上愉悦的笑容,道:“禧姐儿,你就别固执了,谷先生既然说了不收你,你就是去再多回也没用。还不如让大伯母替你再找个先生,哦,我倒知道有一位先生琴弹得不错,虽然不如姬先生,但教教你也是足够的,不如我介绍给你如何?” 苏禧坐上马车,展了展绣金璎珞八宝纹裙襕的褶皱,客气道:“多谢五堂姐,我想自己挑先生。” 苏凌蓉当她是死鸭子嘴硬,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最近苏禧不顺畅,她的心情可舒畅多了,所以根本不把苏禧的话放在心上。 第二日苏禧带着自己的琴前往青水山,守门的童子早已记住她了,见她又来,不好意思地笑道:“苏姑娘,我家先生正在休息,怕是不方便见你。” 苏禧已经摸清了这谷先生的脾性,她来了五次,谷先生有四次都在休息,恐怕不是休息,只是不想见她罢了。苏禧摇头说没事,“我在门外等着谷先生睡醒。” 童子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真在门外铺了一张氍毹坐了下来,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苏禧让听鹭把自己的琴搬下来,放在腿上试了试音,拨动手指开始弹奏。 琴音流泻,如行云流水。 不多时,天上飘下一片片雪花,近日天气转冷,今儿一早地上便结了一层霜,没想到白日竟然下起雪来了。雪絮纷纷扬扬,落在苏禧的头顶和肩头,雪花沾在她的大红苏绣缠枝牡丹纹披风上,红衣白雪,不一会儿雪花融化了浸透进衣服里,袭来一阵一阵的凉意,可苏禧的琴声却始终没有停下。 听鹭在一旁急得跺脚,这么等下去可不是事儿,没得把身子冻坏了。她想开口劝苏禧回去,但心知苏禧是不会听的,她家姑娘看着好说话,其实心里头最是固执。 听鹭只好向院里的小童借了一把油纸伞,打在苏禧头顶,好歹还能遮点儿风。 一刻钟后,小童子含笑出来道:“苏姑娘,先生请您进去。” 苏禧心中一喜,忙让听鹭收好琴,跟着小童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