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既来之,则安之。等到了站,佳佳下车,像以往大多数那样直走,然后拐两个弯,就到了以前住的小区。 突然,想要看看他。 当她站在紧闭的门前,从包包里掏出钥匙的这一刻,手停在半空便僵住。是呀,这扇门,她是再也进不去了。 她蹲坐在门边的墙角,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在她的视线,她抬起头,是一张陌生的脸。 “是李小姐吗?你的外卖。”外卖小哥将两份外卖递到她的面前。 她孤疑地盯着外卖小哥看了好一会儿,“李小姐?” “你不是啊?”外卖小哥习以为常似的说,“不好意思,找错人了。”然后拿出外卖单,再次确认地址,敲响了容靖家的门。 耳边响起脚步声,然后是开门的声音……容靖在家?不,这个声音显然不是容靖。 “来了……多少钱……你等一下……”李晓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句句戳进她的心里。 佳佳腾地从地上站起来,推开门口的外卖小哥,看见李晓丹身上套着一件明显比她大得多的衬衫。佳佳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容靖的衣服。 李晓丹明显怔住,回过神后,将手里的一百块扔出门外,“不用找了。”说着就要关门。 佳佳伸手撑住门面,两个人僵持了许久,直到对方放弃,佳佳才进到室内。 拉上的房间窗帘,将一切光亮隔绝在外。佳佳一脚踏进去,像是突然掉进了黑夜。 这间房唯一的光源,是床头那盏朦胧的睡眠灯。 床上趴着的男人,脸埋在枕头里,正熟睡当中,下半身用毯子遮盖,留给她的,只有一张宽厚的背。这张背上,有女人激情时留下的指甲印,青紫痕迹格外刺眼。 再看地上放倒的酒瓶和高脚杯,床下和床尾散落的男人和女人的贴身衣物,可以想象适才这里上演了怎样的激情戏码。 那件被扯坏随意挂在床脚的上衣,她有一件一模一样的。佳佳看到了,不禁皱起眉头,一阵恶心。 她走到窗边,将一侧窗帘拉开,夕阳的余辉照进来,她正要伸手去拉开另一侧,李晓丹扯住窗帘,制止了她。 身后传来容靖的呢喃,“佳佳,我的佳佳……” 他呼唤着她的名,人却仍旧无意识地躺在那里。 她多想甩开李晓丹的手,给她和容靖一巴掌,可是,那样又能改变什么呢?一巴掌,就可以让他们清醒吗?这混乱不堪,不见光日的龌龊地方! 她只想赶快远离这里。 失魂落魄地下了楼,路边的灯已经点亮,人行道上人潮拥挤,佳佳混迹其中,突然之间,天地混沌一片,她真地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这个时候,她抬头望见对面那家大排档生意红火,于是进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点了两道清炒小菜,两个人的饭。 每次心情低落,她就特别容易饿,食量是平常的两倍。 这家大排挡的上餐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快,饭菜很快就被送到她的面前。 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她拿起桌上的筷子一撸,将包装在筷子上的塑料套子撸掉,可是啊,怎么突然手痛起来了?翻过手掌一看,一根长长的木屑刺在指缝之间。 大概是今天心痛到了极点,以至于痛感都迟钝了,木屑刺进去的那一瞬,她完全没有感觉,直到眼睁睁看着它陷进皮肉之中,才愈发觉得痛到令人窒息。 不过是想好好填饱一下肚子,怎么就那么难呢?她给自己拔着拔着木屑,眼泪就失控地掉出来了。 木屑断了,一半陷进皮肉,她努力了很久,仍旧取不出来。想想还是算了。干什么也不比填饱肚子重要啊,于是她咬咬牙,忍痛拿起筷子,埋头大口吃起来。 她一直以为,吃饱就不会再痛了。 回家冲了澡,她睡不着,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严励回来,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外套,看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将外套扔在沙发扶手,坐到她的身旁,问她是不是肚子仍在痛。 佳佳摇头,又点头。 严励心疼坏了的样子,坐在她身边,一手将她搂入怀中,“别上班了,身体不舒服,还上什么班。” “不上班吃什么?” “我养你啊!” “可是我吃很多,我高兴的时候,一个人吃两个人的分量,不高兴的时候,也能吃两个人的分量。” “那今晚吃了多少个人的分量?”严励摸着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问。 “两个人的。”佳佳老实说。 “这样啊……”严励略微思忖,“那我希望你每天都可以一个人吃两个人的分量。不过,是因为高兴。” “每天吃那么多,迟早会变成一只猪。” “那你就是我的快乐小猪。”严励用食指碰了碰她的鼻尖,一脸宠溺,“而且,那样的话,除了我,就不会有其他男人惦记你了,挺好的。” 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是要负责她一辈子的意思?人在脆弱的时候,似乎特别容易被感动。佳佳撇了撇嘴,抑制了许久的情绪,又再次爬升到崩溃的临界点,眼眶湿湿润润。 严励摸摸她的头,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天崩地裂。 严励显然被吓了一跳,又急又紧张,摸着她的脸,“怎么哭了?不是这么容易被感动吧?你跟在我身边,以后还会遇到更加感动的事儿呢!” 佳佳听他这么说便很快收了声,但还是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瞅了他一眼,把另一只受伤的手伸到他的面前,“谁感动了?我是因为疼!” 严励心疼地把她的手捧在手里,呼呼地帮她吹气,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手心,像羽毛拂过心间,直令人心痒。 可是,尽管如此,她又不舍得喊停。 “我帮你取出来。”严励很快就从厨房储物柜里,找到存放各种工具和药品的医药箱。 只是,木屑太细,他忙活了半天,还是没有取出来,于是打电话给莫姨求助,莫姨建议他用针。 当严励拿着针在她面前的时候,佳佳真的害怕了,连看严励都有一种容嬷嬷的即视感。 “不怕,我尽可能快一点,缩短这个过程的时间。”说完,严励在她的手上印下一枚吻,然后才开始挑刺行动。 他的亲吻,对她来说,似乎就像是医生的止痛剂,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真的觉得一点都不痛,即使他拿着针在她的指缝里挑着刺,她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男人什么时候最帅,就是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就是严励现在这个样子。佳佳觉得,现在的严励,比任何时候都迷人,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坠入了爱河。 爱上一个人,有时候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此刻,就是属于她和他的那个瞬间。 她欣赏着这个认真的男人,不自觉就出了神。严励倏地抬起头,佳佳来不及躲闪,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 不过,说真的,她并不想将视线移开,她不想逃避。于是,她主动将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然后情难自禁地低下头,在他唇上啄了两下。 “你在挑逗我吗?”严励的眼神蓦地被点亮。 佳佳俏皮地挑动眉眼,“你说呢?” 严励注视着她的眼睛的同时,将手里的针放回医药箱,然后双手环住她的腰肢,语出威胁,“你就不怕我浴血奋战吗?” 佳佳抽回自己的手,双双捂住肚子,可怜兮兮地说,“人家肚子还在痛呢。” “真会折磨人!”严励特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宠溺微笑。 “当然啦,我是小说里面的“磨人的小妖精”。”是啊,她就是仗着他不会欺负自己,仗着他宠她,所以故意捉弄他。有恃无恐,是被爱着的女人可以享受的特权。 “那我就要吃了你这妖精!”严励将她扑倒在沙发上。他的吻,还是一如既往充满侵占和霸道意味,很快,她便被他吻得几乎窒息。 最后,两个人都吻得乏累了,就抱着躺在沙发上,佳佳窝在他的臂弯里,渐渐熟睡。 这个怀抱,令她无比放松和心安。 睡梦中,他热烫的手掌和吻,游走在她身体的每一处,惊起一室旖旎。 ☆、第二十九章 虽然严励昨晚已经告诉过她,需要到海南出差几天,可当她亲眼看着他提着行李出门的时候,心里竟然油然而生出一种不舍。 “严励。”她开口叫住他,从最后几级楼梯飞快地跑下来,跑到他的身边。 她跑得太急,差一点摔倒,严励赶忙扔下手中的行李箱,托着她的肩膀将她扶起。 他似乎被她的热情和难舍难分的模样感染,开心得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他盯着她的眼睛问她,“舍不得?”顺手就将零落的发丝挽到她的耳后。 佳佳抿唇思忖片刻,正儿八经地岔开话题,“想到未来几天,都没有人给我准备早餐,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严励失望地沉下脑袋,兴致缺缺地拉起行李,转身开门。 佳佳认准这个时候,冲上前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其实也舍不得你。” 感觉他将手心覆在自己的手背上。佳佳始终抱着他,脸贴在他的背上,隔着薄薄的衬衫,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她只想尽情沉醉在这片刻温情里,哪怕短暂。 感觉没过多久,房子里就响起了电话铃声,响第一遍的时候,佳佳还是舍不得松开他,等到第二遍铃声快要结束之时,严励从西裤口袋掏出手机,然后将它按掉。 佳佳自己也是在职场打拼了几年的女人,不会那么不懂事,让严励为了她而耽误工作。不过,严励这样的举动,谁说不是大大满足了她的小小虚荣心呢?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可以为了她,放着工作不管不顾。她也有女人的小心思,并且为此而偷偷地高兴着。 她还是松开了紧抱他的手,“赶紧回个电话吧,不然对方该着急了。” “我想……” “我会想你的。”佳佳抢过他的话。她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才故意打断他的话。现在这样,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只要她明白他可以为她做到什么程度,舍弃什么,就足够。她并不想他为了证明她有多重要而真的放弃什么。 其实,她内心还有一道小小的声音,那就是她的担心。她担心自己承受不起他过多的付出。感情讲求循序渐进,太过炽烈和激进的感情,往往如过眼云烟,很快就消失不见。她始终希望,她和严励之间,可以随着时光的推进,感情日益深厚,所以,不急于一时。 不过,严励的感受,似乎比她感性得多。 她刚刚收拾好,准备出门上班,就收到严励的电话,她以为他是忘记带东西了,结果他说,“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 “你还要让我请假?” “你如果不方便,我可以代你跟你们主编打声招呼。” “不要,千万不要。”再请假,主编就会给她放长假了,长假有多长?永远。 “毕竟,我们也在海南一起度过了一个星期的美好时光,你不怀念吗?” 那个星期,她因为容靖的劈腿而痛苦不已,又因为严励的难缠而叫苦不迭,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倒也是别有一番乐趣。只是,工作归工作,旅游归旅游,佳佳想了想,提议道,“等哪天我们两个都空闲下来了,我们再相约一起去玩一段时间,好不好?” 她这样说了以后,严励终于不再坚持带她一起去。 佳佳越来越发觉,男人有的时候就像小孩子,关键时候还得靠哄。 于是,她决定继续哄他一下,“乖乖的,我也要上班去了。” 然后,果然,严励真的就变得很乖,再也没有随意打扰她。直到飞机在海南机场顺利降落,他才发了微信给她报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