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哪有这么不通情达理的粉丝呀，”大姨撇嘴，并不相信，“那明星也是人，是人就得结婚，就得生孩子。” 楚钦听着这种论调就头疼，生活在小城市的亲戚们，向来觉得结婚乃人生头等大事，哪怕你事业有成年入八位数，哪怕你获得诺贝尔奖被载入史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结婚就不正常。 “行行，别说了，我去见见。”楚钦已经有些生气了，站起身来，拉着钟宜彬走出门去。 “哎，你这孩子，现在才几点呀……”舅妈的声音被抛在了背后，两人已经走出了楼道。 舅妈跟对方姑娘约的是下午五点钟，现在才刚吃过午饭，不到两点。楚钦站在楼下，垂着头半晌不说话，钟宜彬就站在他身边静静等着。 “对不起……”楚钦慢慢把头抵在钟宜彬肩膀上，哑着声音说。面对着一家亲戚，他还不能说出自己喜欢男人，只能先这么应付过去，但将心比心，如果钟宜彬答应家里去相亲，他肯定要伤心死了。 钟宜彬任由他靠着，顿了片刻，才缓缓抬手搂住他：“你真的要去见那个女人？” “不去，”楚钦斩钉截铁地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听到这话，钟宜彬脸色好看了些，把他抱进怀里拍了拍：“去见见吧，放女孩子鸽子是不礼貌的。” 楚钦抬头，眨眨眼：“今天晚上就跟我妈说清楚。” 时间还早，两人就在城里瞎转。大过年的，街上的店铺都关着门，只有一些饭店和超市还开着，很是空旷。午后本就安静，走在路上能听到说话的回声。 “前面是我的小学，小时候我家住在那条街，走路去上学。”路上人少的好处是，他俩可以拉着手在街上走，楚钦兴致勃勃地给钟宜彬介绍自己的家乡。 钟宜彬听得很有兴趣，拉着他慢慢走。掌心的触感细嫩滑腻，这半年没让楚钦刷碗，他的手变得细嫩了很多，摸起来特别舒服。就像当年刚刚表白之后，拉着他在公园里瞎走。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青涩的钟宜彬小声问同样青涩的楚钦。 “可……可以……”那时候的楚钦特别可爱，眼睛往一边看，手却老老实实地伸过来，被钟宜彬一把抓住。 两人的手心都有汗，掌心相合的时候，一阵酥麻传遍全身。两人就在那个不算大的街角公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在城中转悠了一个多小时，两人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楚钦问钟宜彬累不累。 “这样牵着手走一天也不觉得累。”钟宜彬抬起另一只手，给楚钦整了整围巾。冬天的风很是刺骨，楚钦的鼻头已经被冻得红红的，看起来很是可爱，忍不住凑过去，在那微凉的鼻尖亲了一口。 “唔……”楚钦摸摸被亲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等咱俩搬到大房子去，就请个阿姨吧。”钟宜彬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楚钦歪了歪头。 “咱俩都要保养好手，这样牵着才有感觉。”钟宜彬晃了晃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现在住楚钦的公寓，房子小请阿姨不方便。以后搬到盛世大唐苑去，就可以请个保姆住家里了。 “请个钟点工阿姨吧，住家里不方便。”楚钦想了想，算是同意了。这半年被钟宜彬养得懒了，他也不想做家务。 两人想找个咖啡厅喝杯茶，但转了半天都没找到，只能在超市买了两杯饮料喝。楚钦的手机忽然就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但还是接了起来。 因为有些综艺节目会玩突然给谁打电话的游戏，说不定谁就打到他这里了，还是要接一下的。 “您好，是楚钦吗？”电话那边，是个声音甜美的姑娘。 “我是，您哪位？”楚钦保持着温和有礼的语气。 “哦，我，我是李嘉怡……呃，就是你们家亲戚介绍的相亲的……”确认了是楚钦，那姑娘反而紧张起来。 “……”楚钦沉默了片刻，温声道，“真的很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能去相亲。” 那边沉默了片刻，复又道：“啊，我本来也没指望能成，但是，但是，能不能赏脸吃顿饭啊，我是你的粉丝，嗷嗷嗷！” 到了晚饭时间，楚钦和钟宜彬并排坐在西餐厅的卡座上，分享一篮餐厅送的小点心，一位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姑娘匆匆而来：“抱歉抱歉，来晚了。” 看清了楚钦身边的人，那姑娘差点尖叫出声：“钟……钟总！” “你好。”钟宜彬略微点头，伸手把篮子里最后一片薯片吃掉。 “你们两个……”那姑娘明显比刚才更激动了，好在说话还很有逻辑，“我被家里逼得没办法，才出来相亲，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听说是楚钦，我激动得午饭都没吃好。我的天哪，我能不能发个朋友圈？” 楚钦抿唇笑，点头答应。 这位叫李嘉怡的姑娘，确实实在广播电视总局上班，比楚钦还大两岁。作为一个海归硕士，工作好人又漂亮，家里十分不理解她为什么还没有对象，只能归结于工作忙没时间找，就想尽办法给她找对象。 “我觉得结不结婚是人的自由，为什么我的价值要用结婚生子来衡量呢？”说起这个，李嘉怡有些义愤填膺。 “如果不能跟真心喜欢的人结婚，那我宁愿孤独终老。”楚钦低头切了一块牛排。 一场好好的相亲，变成了粉丝见面会，兼无良长辈吐槽大会。 晚上回到家，楚妈妈兴致勃勃地问楚钦相亲结果如何。 楚钦在客厅里站定，抿了抿唇：“妈妈，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楚妈妈没有多好奇，反而十分紧张。 楚钦慢慢伸手，拉住钟宜彬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楚妈：我不同意！ 钦钦：为什么，他有车有房年薪八位数 楚妈：有钱就能幸福吗？ 钦钦：他还能一夜七次不重样 楚妈：…… 第102章 出柜 不仅是楚妈妈吓了一跳，钟宜彬也被吓一跳，愣怔了一下，立时反手握住了楚钦的手。 “阿姨，我们家已经同意了，现在就是想征得您二位的同意，我就带楚钦去米国登记结婚。”钟宜彬语调坚定地说着，不着痕迹地把楚钦往身后挡了挡。 “不行！”楚妈妈想也不想地说，“我不同意！”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乍一听见冲击力还是很大的，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 “妈妈，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楚钦上前去，扶着有些头晕的妈妈坐到沙发上。 “回来了？”在厨房切水果的楚爸爸走出来，没听到刚才他们的谈话，所以脸上还笑眯眯的。 “叔叔。”钟宜彬上前，接住水果盘，请楚爸爸坐下。 “这是怎么了？”见自家老婆和儿子之间的气氛不对，楚爸爸开口询问。 “叔叔阿姨，能不能先听我说一下我家里的情况……”钟宜彬挨着楚钦坐下来，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地说，“我叫钟宜彬，身高一米八六，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我们家有个盛世集团，主要做房产、汽车、家居日用、娱乐，还有个电视台。家里有个亲哥哥，比我大五岁，关系和睦。我目前担任盛世tv兼盛世娱乐总裁，年薪有八位数；名下有三套房产，一套小公寓，一套京郊别墅，一套盛世大唐苑的复式房子；有两辆车，一辆跑车一辆越野……” 楚钦转头看看详细诉说自己身家的钟宜彬，嘴角有些抽搐。这家伙，是来相亲的吗？ “真是年轻有为啊。”楚爸爸还不明所以地夸奖他，心想谁家有个女儿要是嫁到这家里可就享福了。 “如果楚钦跟我结婚，我会把名下盛世娱乐的股份转一半给他。”钟宜彬一脸认真地说着诱人的条件。 “呦，那多不好意思！”楚爸爸连忙摆手推拒，然后愣住了，“啥？结婚？” “爸，妈，这事我不是一时冲动，我们俩已经在一起五六年了，我想跟他过一辈子，希望你们能同意。”楚钦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有些发酸。虽然他早就独立，完全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但还是希望得到父母的祝福。 “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男人，这是不正常的你懂吗？”楚妈妈皱着眉头，深深吸了口气。一直担心的事成了现实，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楚爸爸瞪了眼睛，愣怔半晌，总算是弄明白了。一言不发地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掏出一包烟来，默默地点上。 “你为什么不喜欢女人？妈妈记得你小时候一直很正常！”楚妈妈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妈妈，我不是不喜欢女人，也不是就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钟宜彬。”楚钦淡淡地说，他只是喜欢钟宜彬，而钟宜彬恰好是个男人，仅此而已。 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静谧中，只有楚爸爸的烟忽明忽灭。 “就算我娶个女人，也不一定就会幸福。妈妈，我不可能再找到一个人，能在我生病的时候抱我去医院，遇到危险的时候把我推开自己冲上去，在我需要的时候一个电话就立时出现在我面前……”楚钦缓缓开口，这些话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跟钟宜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每一天都觉得幸福，如果父母明白他的感受，应该会理解他的，“而且，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觉得合适的那些女人，哪个条件比钟宜彬好，我跟他结婚，就算我以后不能挣钱了，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这话说出来很俗气，但父母就吃这一套。总是说要孩子成个家，有人照顾，生活有保障。那么有钱的钟宜彬，自然能成为楚钦生活的保障。 楚妈妈明显有些松动了，其实做母亲的，哪能不喜欢孩子过得幸福，上上下下再看一遍钟宜彬，忍不住又叹口气。自己生的要是个女人，肯定立马双手双脚赞成，这么好的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来，可自己生的是个儿子…… 楚钦仔细看着妈妈的表情，见她已经不生气了，打算再接再厉，却不料一旁抽烟的楚爸爸突然开口了。 “你真的已经做好决定了吗？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楚爸爸在烟雾中抬头，直直地看向儿子。 楚钦心中咯噔一下。爸爸是个古板的知识分子，教书育人这么多年，根正苗红，肯定是难以接受的。他已经做好被爸爸打断腿的准备了：“我决定好了，也做好了准备，就算这事被全国媒体曝光，我也不怕。” 钟宜彬不着痕迹地把楚钦往自己身边拢了拢，防着楚爸爸随时暴起打人。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楚妈妈怕老公打儿子，开口缓解气氛：“这事太突然了，我跟你爸……”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爸爸支持你。”楚爸爸掐灭了烟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楚钦缓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爸爸。楚妈妈长大了嘴：“他爸，你怎么突然这么明白了？” “马克思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俩都很有钱，生活完全不成问题，而且会生活的很好，”楚爸爸一本正经地说，“列宁也说过，任何一件事都有两面性。儿子找了个男人，你不能只看到坏处，也有显而易见的好处。” 楚钦眨眨眼，马列主义还能这么用呢？ 楚妈妈和楚钦面面相觑，显然，作为最了解楚爸爸的两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有些难以适应。那个老古板去哪里了？不会是跟钟宜彬一样失忆了吧？ 楚爸爸被两人盯得不自在，干咳了一声。说实话，刚听到的时候，他真的很吃惊，也不希望这是真的。但听着楚钦一字一顿地描述他俩平时的生活，想想钟宜彬打从腊月二十八进家门之后的表现，最好的儿媳妇也莫过于此了…… “这要是搁以前，我肯定不能同意，但是今年我们学校发生了一件事……”楚爸爸说起这个，又忍不住点燃了一根烟。 楚爸爸在当地最好的高中当老师，同时还是政教处主任，负责训导违反校规的学生。 就在这学期刚开学不久，学校里发生了一件不小的欺凌事件。一个男生名叫赵阳，是个学习很好的孩子，突然被一群男生围着欺负，恰好被楚爸爸看到了。 “你们干什么呢！”楚爸爸一声怒吼，那些男生立时四散奔逃，被他一手抓一个，还有一个被呵斥得不敢跑，其他的都跑了。 缩在墙角的男生被打得鼻子流血，抬头怯怯地看着主任。 “老师，他叫赵阳，是个同性恋，骚扰我们同学，我们想警告他一下。”被楚爸爸抓在手里的男生梗着脖子说。 赵阳听到这话，忍不住反驳：“我没有骚扰他，我只是跟他说我喜欢男生，他就到处宣扬我喜欢他，现在全班都不跟我说话……” 他发现自己喜欢男生，很是惊慌，忍不住告诉了自己的好哥们，结果那哥们转头就宣扬得人尽皆知，说赵阳喜欢男的，还跟他表白，好恶心。 楚爸爸当时很是震惊。少年人无知的恶意，是最可怕的。 “后来呢？”楚妈妈听了，也有些生气。楚钦小时候长得瘦小，总受一些大个子男生欺负，她最看不惯那些欺负同学的孩子。 后来，楚爸爸把那几个打人的学生都找齐，参与的统统记大过，领头的那个，也就是到处散播赵阳喜欢男生的那个，开除学籍留校察看。 “校规上没有写不许男生喜欢男生，但写了不许打人！”面对不满意的家长，楚爸爸理直气壮，校长也很支持楚爸爸的做法。 “如果我们学校的学生，是偏执、造谣、欺凌同学的人，那我将愧对社会，愧对家长对我的信任！”校长在家长大会上这么说，“其他人的选择，不是你们欺负他的理由！” “这个路不好走，孩子，一定会面对很多的压力。爸爸不希望，家庭成为你们最大的负担，爸爸应该是保护你的人，而不是伤害你的人。”楚爸爸叹了口气。 楚妈妈已经哭了，哪个父母不喜欢孩子过得好？反对儿子跟男人在一起，也是因为这条路太难，但是一直古板的老公竟然都这么想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