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人就是这么活生生堕落的啊。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她拿到一旁充电,然后把空调调到最低,心想自己这幅样子就不要去会场了,反正他们一会也回来了。 这么一决定,她回到床上休息。 屋里静悄悄,窗外阳光明媚。 真是一个温柔的好天气。 朱韵望着屋外的景色。她连续几晚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大脑一片空白,竟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睁眼的时候天都暗了。 朱韵醒时尤不知身在何处,等她清醒之时顿觉大事不妙。 几点了!? 朱韵连滚带爬地去看表,已经六点半了。她慌忙去床头柜上取手机,已经充满电,一开机,先蹦出一条短信,学姐留的—— “比赛结束啦,我们直接去聚餐了,没联系到你,我们自己走了。恭喜你们一等奖!”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 这张纸条包含太多信息,朱韵看得眼睛都直了。 结束了,聚餐了,他们拿了一等奖了。 自己怎么会睡成死猪一样啊! 朱韵抓狂地搔头,后意识到自己的发型是花大价钱做的,猛然住手。 她紧接着注意到还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战战兢兢点进去,除了两个高见鸿的和一个学姐一个林老头的,剩下全是李峋。 离死只差一口气。 朱韵手压住胸口,平稳心跳,回拨。 不接。 咽气了。 某餐厅里,刚刚点完菜的学生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一边等着上菜一边聊天。 林老头面前摆着茶杯,顾不得喝,一门心思训斥身旁的人。 “这次是你们运气好,碰到王教授了!他是学校请来的老教授,面子大,是他力保你们,你们才免受处罚!” 旁边的李峋靠在椅背里,面无表情地盯着赠送的咸萝卜菜碟,一脸阴沉。 他很不爽,谁都能看出来,大家都以为是因为林老头的批评。 李峋旁边的高见鸿探身,问林老头:“林老师,那位老教授为什么愿意帮我们啊?” “还能为什么!人家王教授是什么资历,稀奇古怪的学生见得多了!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你们这件事,昨晚专家组和赞助方差点吵起来!” 高见鸿缩缩肩膀,又退回去了。 林老头看向旁边一直盯着咸萝卜菜碟,对他的话始终没有反应的当事人。 他作为带队老师,也被拉去参加了处理该事件的会议,会上全靠王教授,李峋的小组才免去处罚并且可以继续参赛。会后林老头去找王教授表达谢意,王教授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能做成这事,说明这个学生很聪明。他肯定也知道做这些吃力不讨好,会得罪人,赞助商没准还会对他进行处罚。但他还是做了,为什么?” 王教授笑着说:“因为他是年轻人,对抗不公是年轻人与生俱来的能力。而且他身上有股魄力在,我放大一点说,每个新兴行业都需要能抛开既定框架的人,他们不但要挑战已知,更要挑战未知。我们现在很多孩子,缺的并不是脑力,而是能为自己的目标和信念,勇敢面对未知的魄力。” “我记得当时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回答是因为爱,我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王教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既身为人师,又怎么可以破坏学生的爱呢。” 但最后王教授还是提醒了林老师一句,“不过这个学生有点太锐了,一直这样将来很容易吃亏,还是要磨一磨。” 林老头陷入沉思。 而这当口,在老教授口中极具“魄力”的某学生正在座位上持续散发着低气压。 高见鸿胳膊肘碰了碰他。“哎,手机一直在震啊。” 李峋一声不吭。 “接电话啊,可能是朱韵睡醒了。” 李峋冷笑一声,依旧稳如泰山,高见鸿熟悉他的脾气,劝了两句就不说话了。 电话响了十几次,李峋终于慢悠悠地起身往外走,高见鸿看着他背影,了然一笑。 李峋拿着手机到包间外的过道里,来往有传菜的服务员。他停顿片刻脚步再起,走到尽头,推开安全通道门。 楼梯转角处有个厨师正蹲着抽烟,看见李峋过来,打量他一番。 李峋没理他,自己也掏出烟。 门一关,楼道一片黑暗。 他终于接通电话,低声:“喂?” 那边没反应。 李峋哼笑道:“怎么着,还得我找话讲?” 电话里咝咝拉拉几声,终于传来一道惊疑的声音—— “接通了?!” 李峋:“……” 他无言,朱韵那边已经完全回过神了。 “李峋,我下午的时候睡着了!” “嗯。” “我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了。” “嗯。”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嗯。” “……” 朱韵那边抓心挠肝,这人明显是闹情绪了啊。 “你们……你们在哪吃饭呢?” 李峋给了个酒店地址,“要来么。” “行啊。”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个,吃完饭,你有事么?” 李峋靠在墙壁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烟,一双长腿前后叠着。听了朱韵的问话,他在黑暗里扯了扯嘴角,随口道:“有。” 朱韵马上问:“什么事啊?” 李峋:“徐黎娜找我。” “……” 千里之堤毁于一觉。 朱韵紧紧抓着手机,“她找你去哪?” 李峋头枕在墙壁上,望了望头顶,说出一个地名。 朱韵:“那不就是之前她拉我们聚餐的湖边?” “是吧。” 朱韵语气明显有些焦急,“你要去吗?” “去啊,人家说有话对我讲。”他懒洋洋地看了眼时间,“我们约的时间早,这边饭来不及吃,我这就过去了。” 朱韵惊道:“啊!?” “先挂了啊。” “别!李峋!李峋我也有话跟你——” 朱韵话没说完,李峋已经挂断了。他拿着手机,像是做了件极好玩的事一样,靠在墙上止不住地笑。 “不厚道。”对面蹲在墙角抽烟的厨子操着浓厚的乡音,指着他说,“这么跟女朋友说话。” 李峋瞥他一眼,“还不是。”他将手机揣回兜,又说,“得刺激她一下了……” 他转身往回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不知是对厨子说还是自言自语。 “空窗太久,有点受不了了……” 朱韵再给李峋打电话,他已经不接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朱韵放下手机,欲哭无泪。 但她也只消沉了大概三分钟的时间,就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出屋。 先不说她自己的心情如何,就冲着今天花的这些钱,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朱韵为了赶路方便,换上了运动鞋,高跟鞋装在包里背着。她出了门就提着裙子一路狂奔,到校门口拦车,去往那天聚会的地方。 天色已晚,朱韵看向车窗外。 花花世界,灯影斑斓。 在某个瞬间,朱韵忽然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似乎比从前那些年里做过的所有决定都更加了不起。 这样一想,她心血烧得更旺了。 很快来到目的地。朱韵下了车,环顾四周,她还清晰地记得,就在不久前的那晚,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站在这座湖边的。而此时,湖还是那座湖,夜却不再是那个夜了。 朱韵顺着石板路找李峋,某个回头的瞬间,看到月悬当空,柳枝摇荡,忽想起柳永“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诗景。不过她很快又意识到《雨霖铃》的寓意不太好,晃晃脑袋不再去想。 再转过头,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李峋。 他夏天穿半袖,总喜欢把袖子撸到肩膀上,露出肩膀干净的线条。 朱韵来不及欣赏,连忙警觉地看向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