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朱韵咳嗽两声,对目瞪口呆的售货员解释说:“不是,我是说……挺好看的。” 母亲说:“昨晚没休息好?怎么感觉你不在状态啊。” 朱韵摸摸鼻子:“可能是赶路有点累。” 母亲深表理解,对一旁的售货员说:“就知道学习,眼看过年了我要不说还赖在学校。小姑娘家对打扮一点都不上心。” 售货员察言观色,赞叹道:“那多好啊,一看这位顾客就是好学生,气质特别突出。” 母亲将手里的裙子递给朱韵:“去试一下,这条很漂亮。” 朱韵拎着裙子去试衣间。冬日换衣服很麻烦,朱韵摘了眼镜,准备脱套头毛衣。刚脱一半,手机震了一下。 朱韵过了电一般,也顾不上脱衣服,毛衣卡在脖子处,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 果然是李峋的回复。 “在路上,晚点说。” 晚点是几点? 朱韵有一大堆想要问他的话,可总觉得现在时机不对,最后只发了两个字—— “加油。” 李峋没有回复她。 朱韵换好衣服,垂着头推开试衣间的门,售货员笑着看向她,正准备赞美一番,但发现了致命的问题。 “顾客,您衣服穿反了。” 朱韵一低头。 “……” 母亲正在挑选别的服饰,看见这一幕,“我就说你,一天天都想什么呢?” 朱韵无言地回去重新穿,再出来时,售货员终于赞道:“好看!顾客,白色真的很衬你,你皮肤好好哦!” 朱韵低头准备戴眼镜,售货员又说:“顾客您不戴眼镜更好看。” 不戴眼镜我鬼都看不着。 朱韵穿戴完整,看向镜子。 不得不说母亲的眼光真的很好,白色的硬质地连衣裙,下摆是星星点点的碎花,腰上搭配一指宽的鹿皮腰带,因为是冬款,连衣裙外还搭了件淡色系短皮草。朱韵的脸藏在毛茸茸的皮草中,显得格外小巧。 “真好看!这件这好看!跟您太配了!”售货员强烈推荐。 母亲在售货员的称赞声中笑意连连,对朱韵说:“我挑得不错吧。” 朱韵点头。 母亲对售货员说:“要这件。” 又连续买了几套衣服,朱韵拎包胳膊都要断了的时候,母亲终于满意了。 “这些差不多了。”母亲说,“等过几天去给你的叔叔阿姨们拜年,穿得破破烂烂,成何体统。” 回家路上,母亲细数过年行程,朱韵心不在焉地听着。到家后,母亲开始准备饭,朱韵也吃不下,说了句预习功课,便上楼了。 “预习什么功课呀?刚放假呢,你连下学期书本都没有!” 朱韵:“是复习!说错了!” 母亲系着围裙,冲楼上喊道:“不差过年这两天!” “哎呦,她要看书你就让她看嘛。”客厅里,朱光益喝着茶,看报纸。“她不看书你比谁都气,看书你又着急,你到底要她怎么样?” 母亲反手将围裙系好,看着楼上,一语不发。 朱韵一头倒在床上,又是一轮新的辗转反侧。 她不停地看表,看手机,看视线里能看到的一切。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她尝试去翻书,写代码,但什么都干不下去,胸口好像总有东西压着一样,上不去下不来,焦躁不堪。 晚上母亲叫她下楼吃饭,朱韵根本没有胃口,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父母关于国外留学话题的讨论。 “你觉得小宇哥哥怎么样?” “挺好的。” “现在能出国留学的机会很难得,人少,资源自然就好,不过听你江阿姨说,你小宇哥哥早年出去的时候,也吃了很多苦,那边对咱们还是有偏见。” 朱韵耸耸肩。 母亲:“不过真有本事的话,也能叫人刮目相看的。不能禁锢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得融入他们的大社会。” 朱韵的心完全不在话题上,她瞥向窗外。 “又下雪了。”她说。 “又?”母亲笑着说,“这是今年初雪啊。” 朱韵一愣。 原来那天这座城市没有下雪。 那场雪,只有他们两个看到了,朱韵在片刻间,感受到了安慰。 那天半夜两点,朱韵收到了李峋的回复—— “ok了。” 朱韵长出一口气,她下地,将门锁好,然后回到床上,将被子蒙到头顶,给李峋打了电话。 “喂?” “李峋……” “嗯,你还没睡呢?”李峋貌似在外面,手机里有风声。 朱韵:“刚在陪家人看电视。” 他嗤笑一声,明显不信。 朱韵抿抿嘴,“那个……” “哪个?” 她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朱韵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他:“你见到蓝冠的人了?他们怎么说?怎么到这么晚?” “一群傻逼,演示软件演示了半天。” “那他们满意吗?” “除了首页图太丑以外,很满意。” “……” “明天再细谈一下合同,年前应该能搞定。” “噢。” 李峋在风雪交加的路口抽烟,这场雪比之前的大,夜晚温度又底,地上存了薄薄的一层。 他笑着说:“行了,安心了吧,睡觉吧。” 朱韵:“等等,感冒好了吗?” 李峋:“好了。” “那你也早点休息,快点回家过年。” 李峋气息微顿,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下了。朱韵伸了个懒腰,然后将脸蒙在枕头中,死死压住,而后深吸一口气,收紧浑身肌肉,大吼了一声。 “啊啊啊——!” 她怕父母会听到声音,所以枕头埋得很深很深,深到抬起头时,因一时缺氧,眼前全是星星。 朱韵晕晕乎乎地躺倒在床上。 好爽啊。 她确实安心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睡着觉了,朱韵亢奋了一宿,第二天还是生龙活虎。 往后几天,她开始帮母亲准备过年的东西。因为朱光益身份的缘故,他们家每年过年期间都要招待很多人,而且大多是学者或者教育人士,说道非常多。 好在这些活动都是在除夕夜之后展开。 年夜饭还是自家人一起。酒店是提前两个多月定的,爆满。朱韵爷爷已经过世,还剩个八十多岁的奶奶,腿脚不便,脑子也稍稍有点迷糊。因为朱韵父母工作繁忙,没人照顾奶奶,父亲便将她送到一家高级疗养中心,每周去探望一次。 他们的桌开得早,七点吃饭,八点多就结束了。奶奶精力有限,晚辈拜完年后,她已经昏昏欲睡,一家人开车将她送回疗养中心。 满城皆是鞭炮声,震耳欲聋。 送完奶奶去疗养中心,朱光益开车往家走。吃得太饱,朱韵懒得说话,头贴在车窗上,抬眼看向天上。 今日上面比下面热闹。 烟火漫天。 车开进小区,楼遮挡住视线,朱韵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就在这时,她忽然瞥到窗外的小区喷泉旁,站着一个人。 车很快转了个弯,拐进小道,朱韵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大概的身形,连基本的辨认点——发色都没有看清,心就狂跳起来。 先别激动,她告诉自己,高个男生哪都有。 没用,还是激动。 回到家,母亲去开电视,朱韵直接冲向洗手间,反手将门关紧。 她拿出手机,给李峋打电话。 响了两声,接通。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