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然而她是个丫鬟，并不能改变什么，只能对二小姐更好。

    而程画兰并不在意这些，她转头看向窗外，越过郁郁葱葱的树木，看远处看，暗想，接下来，明玉又会做什么？

    接下来，颜明玉却是什么都没做。

    连程淑兰也纳罕，在烛光中，停下手中的络子，不由得问道：“明玉，明日一早，你哥哥嫂嫂就回家了，趁着天黑，没人知道，你不去看看你哥哥的伤势吗？”

    颜明玉正用碾槽，碾扑脸米分，回道：“我又不知道我哥哥嫂嫂在府中，为什么要去看他？”

    程淑兰一愣：“你……”忽然响起，一般情况下丫鬟都不常回家，甚至没家。更多的丫鬟也不识字，家里有个什么事，多数不知道。像明玉这样的，一年半载不知道家中境况的，比比皆是。而且，府里从未有人明确告诉过明玉，颜明宝一家在府中。程淑兰笑了笑：“是我想的不周到，可是，你不想去看看你哥哥吗？”

    颜明玉终于停下，回道：“想吧。”

    “那……”

    “但是我不能去看，此时大少爷一定请了大夫来，我去一趟不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发现了，你、我、还有哥哥一家都有害无利，是不是？”

    程淑兰瞬时没话说了，默了一会儿：“明玉，谢谢你。”

    颜明玉看向程淑兰，笑道：“明玉也谢谢四小姐，从始至终都那么相信明玉。”

    程淑兰也笑道：“彼此彼此。”

    两人又各自做了一会儿工，然后入睡。

    次日一早，颜明玉借着同程淑兰去请安的由头，从半路上与程淑兰分开，径直去了后门处。

    后门处，顺子正打着哈欠，转头一看颜明玉来了，立刻立正站好，笑着：“明玉，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稀罕我来？”颜明玉笑问。

    “怎么会呢，我巴不得你天天来。”说着，顺子伸手挠后脑，一副腼腆害羞的样子。

    颜明玉笑了笑，递上一包点心道：“给，这些是送给你吃的。”

    “给我的？”顺子立刻惊喜：“这么一大包啊。”

    “吃不完你带回家吃，别被人知道了。”颜明玉小声道。

    顺子立刻藏起来，笑嘻嘻道：“明玉，你对我真好。”

    顺子这么单纯，颜明玉不好骗他，如实道：“其实，不是特意送给你，而是我吃不完的。”

    顺子不介意道：“那也没关系，只要是明玉给的，我都开心。”

    颜明玉不由一笑，接着便问及顺子的工作，顺子当即说道：“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出门，府里一个趁着农闲打短工的。”

    “打短工的？”颜明玉立刻表现出十分的兴趣。

    顺子见状当即滔滔不绝：“对，一个男的，术着拐杖，浓眉大眼的，长得还挺俊。还有一个瘦瘦的女子，是他娘子，在洗衣房打短工。”

    颜明玉一听就听出是哥哥嫂嫂。

    “还有，还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长得很可爱。好像是一家人，天刚蒙蒙亮就出门了。”顺子笑道。

    颜明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真怕哥哥嫂嫂出不了程府。

    颜明玉又听着顺子说些看门的事儿，说着说着，颜明玉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砖头，踢着踢着，就踢到了门口大石头的跟前，转个身道：“好了，顺子，我该去看四小姐了，下次再来你。”顺手将一小卷纸条，塞进了石洞里。

    ☆、第46章 四十六

    颜明玉从后门离开，直接回了抚霞苑。

    刚至抚霞苑，绿袖冲上来便问：“明玉，你不是跟着四小姐去大夫人那儿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四小姐呢？”

    颜明玉不理绿袖，而是看向院内，道：“绿荷，你知道四小姐的雨伞放在哪儿了吗？看天色，一会儿是要下雨的，四小姐要在大夫人处多待一会儿，差我回来取雨伞。”

    绿荷回道：“哦，知道，在库房，我现在就给你去取。”

    “好。”颜明玉笑道。

    绿袖被晾在一旁，见明玉和绿荷交谈甚好，完全不理自己，没有气恼明玉，而是暗道，三小姐四小姐果然已经站在一条线上，不然明玉怎么突然对绿荷如此友善了。

    于是，绿袖看绿荷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恶毒，正要转头刺颜明玉时，颜明玉已走至绿叶身边，交待道：“绿叶，一会儿你拿着雨伞，去接一下四小姐和绿竹。”

    “那明玉姐你呢？”绿叶问。

    “我去看一看素锦小姐，帮她减减重。”

    颜明玉话刚落音，绿袖便哧笑一声：“对啊，是该努力减减咯，马上就是大小姐生辰了，大小姐生辰一过，紧接着就是月底。”说着，绿袖用捏着手帕，掸一掸自己的衣袖，接着望向颜明玉道：“再不瘦的话……”接下来的话，绿袖没说，而是得意地笑着离开。

    再不瘦的话，程四小姐和颜胆玉都要受罚的哟。

    绿叶看不惯绿袖这副欺负人的样子，可是她又怕绿袖私下里打她，于是小声安抚颜明玉道：“明玉姐，你别听她胡说，朱夫人说让素锦小姐瘦，又没说瘦成什么样子，瘦很多是瘦，瘦一点也是叫瘦的，对不对？”

    闻言，颜明玉忽而一笑，这一笑令绿叶一怔，她跟明玉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时里没多注意，今日，这一注意，发现明玉这一笑，竟如桃花盛开一般明媚美好，完全不是平日里沉静严谨的样子。连她是个女子都觉得明玉越来越美了，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颜明玉道：“你说得对。那我先去素锦小姐那里了。”

    “嗯。”绿叶慢半拍地点头。

    然后颜明玉向朱素锦那里走去，叩门报名字之后，秋红连忙打开门，喜盈盈地迎接：“明玉，你来了！”

    颜明玉望向秋红，问道：“秋红这么笑，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秋红顺手关上门，笑道：“可以说成是喜事，昨日，你刚为我们大小姐刮了痧，睡了一晚上，今早一看，大小姐脸上的逗都没有了，明玉你太厉害了！”

    颜明玉笑着打趣：“你不恼我，把你家小姐的背刮成那样？我记得你当可恼了呢。”

    秋红不好意思道：“是我错怪你了，你可不许恼我。”说着秋红拉过颜明玉的手，将颜明玉拉至窗前。

    朱素锦正在窗前写大字，淡蓝色绣花裙将朱素锦的身形拉长，原本肥胖的身子，经过一个月的减重，此时在得体的衣着下，显得修长有形。再加上，朱素锦在写大字，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古韵，看上去十分养眼。

    “大小姐。”秋红说道：“明玉来了。”

    朱素锦抬头，笑着：“明玉，你等等，我还有两个字就写好。”自从渐渐变瘦之后，朱素锦再不拿明玉当丫鬟看，反而像是身怀绝计者一样尊敬。

    “素锦小姐，我不急，你慢慢来。我等着。”颜明玉说着，接着便坐到了一旁，静静地打量着朱素锦。

    朱素锦是方脸，五官不如程淑兰精致、眉毛淡、鼻子不够挺、t区色暗、嘴唇本色淡，颜明玉的目光从朱素锦的头顶，慢慢地到向下移，一直移向朱素锦的脚下，在心里盘算着朱素锦各个部位的优缺点。

    这时，秋红端上一盏花茶，是颜明玉配给她的清肠茶，秋红说道：“明玉，你知道吗？这次程大小姐生辰，我们夫人也来的。”

    颜明玉对此并未吃惊，朱素锦带着秋红住在程府，朱夫人偶尔也会来信询问，想必是朱夫人递信提前通知了，于是问道：“那敢情好啊，不知朱夫人何时到？”

    “后日到。”秋红回答：“后日傍晚应该到了。”

    “后日？我们大小姐生辰是在三日后。”

    “是啊，夫人惦记着我们大小姐，说是提前一日到，也好来看看大小姐，跟大小姐聊上一聊，所在会在程府是要过一宿。”

    颜明玉点点头，沉思着。

    秋红将茶壶放回原处，回来又道：“听说，这次来程府的达官贵人众多，除去为庆祝程大小姐十六岁生辰的夫人小姐们，还有来祝贺程府纺织厂得宫中嘉奖的老爷公子们，到时候可热闹了！”近一个月来，秋红陪着朱素锦，一直在抚霞苑，几乎未出过大门，在二门三门里，也是偷偷摸摸透气，顶多是趁夜黑，在院子里跳绳、玩耍，全当消食减肥了。想着三天后，就能出抚霞苑，还能见许多人，她充满了期待。

    颜明玉笑着问：“在这儿待急了？”

    “不急。”秋红摇头：“只要大小姐能够瘦，这样待一年，我也愿意。”

    “净胡说，让你待一年，你不哭倒门框。”朱素锦写好了大字，放下笔时，笑着接一句。

    秋红嘿嘿笑。

    正在这时，绿竹的声音伴着叩门声，传过来：“素锦小姐，明玉在这儿吗？”

    “是绿竹。”秋红道。

    “绿竹，我在，你等一下。”随即颜明玉站起来道：“素锦小姐，想必是我们四小姐回来，来寻我。你先歇着，我和四小姐晚点再来看你。”

    “这就走了啊。”朱素锦还有些不舍。

    颜明玉道：“素锦小姐，你别急，再忍两天就会有很多人来陪你说话了。”

    朱素锦望着颜明玉，若是她没瘦，对此话或许并无感觉，可是她瘦了，并且瘦的程度已经超过她的预想，因此，她对颜明玉的话，深信不疑，说道：“嗯，我不急。”

    接着，颜明玉便跟着绿竹离开朱素锦房，去见程淑兰。

    程淑兰此时正在翻衣箱，从衣箱内扯出一件青衣裳，又扯一件蓝衣裳，再扯一件红衣裳，件件都不满意。

    “四小姐。”颜明玉进门后，见程淑兰像在卖衣裳似的，便问道：“四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程淑兰回头道：“明玉，快来看看，我这儿的衣裳，有没有你喜欢的？”

    “四小姐要送我衣裳吗？”颜明玉问。

    “嗯。”程淑兰道：“三日后是大姐姐的生辰，到时候大家都会穿得很漂亮。我这儿件新衣裳，我还未穿过，我看我们两个的身形差不多，不如那你就穿这件？”

    颜明玉并未看程淑兰指着的衣裳，而是问：“大夫人说当天丫鬟都得穿新衣裳了吗？”

    程淑兰一愣，回道：“没有。”

    “既然别的丫鬟都没有，若只有我穿新衣裳，她们会怎么想？”

    程淑兰顿时被颜明玉问住，当即暗骂自己考虑不周。

    颜明玉笑道：“四小姐的心意，明玉心领了。不过，我们现下正是需要谨慎时期，千万不能出格。”

    程淑兰闻言敛色，没错，明玉说的一点儿也没错，眼下不是享受时期，每走一步都可能危机四伏，所以每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否则，她刚刚站起来，便会被再次打倒，也许再也爬不起来。程淑兰感激地看一下颜明玉。

    颜明玉却未看她，而是开始叠衣裳，将衣裳一件件整齐地放进衣箱。

    程淑兰上前帮忙。

    不一会儿，程淑兰便说起今日请早安之事。

    “大夫人近来较忙，所以打算明日起，免了三日的早、晚请安。空出时间来，她处理府内之事。”程淑兰道。

    颜明玉想了想，也对。每日的早安、晚安确实有些浪费时间，且是在这么忙的时候，时间尤其可贵，于是问：“那四小姐这三日有什么打算吗？”

    程淑兰思考片刻道：“没什么重要的打算。”

    颜明玉问：“那四小姐，可知道朱夫人后日要来府上？”

    “不知道。”程淑兰摇头。

    颜明玉望着她问：“那么，你现在可知道了？”

    程淑兰一愣，感觉明玉话中有话，于是问道：“明玉，你是何意？”

    颜明玉浅浅一笑：“意思就是，四小姐明日照常给大夫人请安，早晚不落。”

    “可是，大夫人那么忙，不一定会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