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姥姥,大姐还没找着工作呢?” “还没呢,给私企打工呢。”姥姥翻白眼的样子跟她一样一样的,“我今天早晨还跟你大舅说呢,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学费还没挣回来呢!找了个对象还要贷款买房……一提彩礼她先板起脸了,说她不卖……啧啧啧……” 姥姥说完手就摸上了外孙女身上油黑的貂皮,“这是貂皮大衣吧?咱们村里有好几家小媳妇都买了……可我瞧着都没你这个好。” “可不,这个是大宝她二婶在城里的大商场买的,哪是他们买的便宜货能比的。”她这个时候就不说自己要彩礼差点把婚事要黄了的事了,更不会说这貂皮是二婶为了平息婆家的纷争,拿了自己的一件旧貂皮找人改款的。 “唉,你大表姐啊,有你一半机灵就好了!” “大学生嘛,读书读傻了。”她想起了自家闹心的小姑子,公务员了不起啊?哼! “姐,你这狗什么品种啊?”二舅家的表妹凑了过来,她正在读县城里读高中,往日这个表妹也是张敏心头的刺,两个人相差不到两岁,因二舅能干,早早的就在县城里买了楼,让孩子进了县城的初中现在又上了高中……呵呵呵,现在她住的楼可比二舅家的大而且新呢……读书有什么用啊。 “巴哥。”张敏说道,“别乱碰啊,贵着呢。”她嫌弃地扒拉了一下二表妹。 “多少钱啊?有你那狗链子贵?”表妹指着张敏脖子上粗大的金项琏子笑道,这么粗的项琏一般是男暴发户戴,张敏虽然脸大,身上还挺瘦的,戴着这么个琏子,活似拴狗的。 “去去去!”张敏拿瓜子皮打表妹,她说这丫头怎么今个儿凑过来主动跟她说话了呢,原来又是来讽刺的,这帮表姐妹,她家有钱的时候和她好,她家没钱了全变了脸,现在她高嫁了,人人得了红眼病,没有一个说她好话的。“姥姥,咱们家这回杀了几头猪啊?” “两头。”姥姥瞅了瞅她的肚子,“怀上了没?我可听人说啊,整天抱着狗不孕。” “你别听别人胡说,这狗金贵着呢,月月打针,吃的是进口狗粮,喝的是纯净水,比人干净。”要不怎么自家奶奶婆婆瞧着不顺眼非要自己把狗给扔了呢?也是她留了个心眼,让自己的一个朋友接应,从铁栅栏那边接了狗,她再装没事儿人一样跟家里人一起坐车走。 她上网查了,这狗贵……卖给狗场正经值几千块钱呢……她抱着狗各种晒图人人都说她是白富美。 她坐在炕上嗑着瓜子吃着冻梨冻柿子,陪姥姥和几个进来的姨妈、舅舅唠嗑,话里话外吹嘘着自己在城里吃香喝辣的美好生活。 “孩子,你那貂是赁来的啊,进屋也不脱。”她二姨忍不住说道。 “这屋冷,我们家热……二十四五度呢,在家穿背心裤衩,不穿着貂要冻死了。” “哦。”二姨白了她一眼,不理她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来了几个邻居,他们进屋先问姥姥再问张敏,这些人年纪有老有少,跟张敏不熟可是…… “张敏回来了啊?”邻居二叔先进来了,“听说你在城里过得不错啊。” “是挺好的。” “你还记着我家玲儿吗?” 邻居二叔身后闪出来一个穿着棉服的胖姑娘。 “啊……记得……我们一起在饭店打过工,怎么还没结婚呢?” “快了……”玲也不恼她揭短,笑嘻嘻地凑过来,伸手去摸她怀里的狗,“这狗真精神……是你养的吗?” “别人给我的。” “我能抱抱吗?” “你慢点抱,这狗啊咬人……”张敏把狗交到了玲的手里,没想到这个玲一抱着狗,转身就跑。 “啊!你干嘛?”张敏下地去追,却被邻居二叔两口子给拦住了。 “孩子抱狗去玩玩!”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一阵的争吵声,竟然有几个邻居乡亲为了这狗吵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敏的二表妹冲了出去,“这是我姐的狗!明抢啊!给我!” 张敏的二舅也跟着过去帮腔,“这是我们家的狗!” “你们家的狗?明明是人家城里人的狗,值五千块呢!” “狗在我们家院里呢,你们明抢啊!有没有王法了!当我们家没人啊!还给我!” 张家来参加寿宴的都聚了过来,一帮人跟外面来的人呛呛了起来,张敏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狗跑了!快追!” 几十号人开始围追堵截一只小小的巴哥犬,闹得小小的渔村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你们干什么?那是我的狗!”张敏穿着大靴子往外跑,她老公张大宝拿着手机跑了过来。 “你看!”手机微信里面已经传疯了,张敏抱回来的狗是城里吴老二媳妇的,值五千块! 别小看现在的农村人,人家也是信息化,人人有微信,各个会玩朋友圈,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满屯子的人都知道丢了个活宝贝,大人孩子都出来找狗。 “我的狗!我的狗!”张敏跟着人群跑,脚下忽然一滑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最疼的却是她的肚子……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灵俐的姑娘?我那大闺女今年都十九了,还跟傻子一样呢,自己在国外念着大学,丁点大的事都要在微信上问我……” 汪思甜听着吴太太赞扬她的话,心里却有些酸,要是有亲妈在,谁会这么小就“成熟”呢,她经历过的事,一般人三十多岁都未见得经历过,不机灵点真的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陆天放这个时候倒来了机灵劲儿,听出汪思甜不愿意听吴太太说这些成熟幼稚的话,赶紧开口打岔,“阿姨你说话不老实,吴妹妹成熟着呢,我回国之前她在微信上教训我,说我不懂事,幼稚呢。” “你啊……跟你一比,金宝都是成熟的,你就是个孩子!”王美蓉戳了戳陆天放的额头。 “一个个的都爱戳我的头,我就是爱因斯坦也给戳成傻子了。” “你这脸啊大得我这个小别墅都快盛不住了……”王美蓉又去掐他的脸。 他们在客厅里面笑闹,楼上装腿折了动不了的老太太竖着耳朵听,却听不太真切,只觉得又烦又闷,老二这里虽好,却是个金笼子,她病成这样儿媳妇也不露面,只是叫保姆来送一日三餐,儿子忙得整天不见人影,孙子不是在上幼儿园就是在楼下玩,轻易不到她跟前来……她这些日子……憋屈啊…… 可憋屈归憋屈,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老大媳妇年轻的时候还好,现在儿子娶了媳妇,女儿又出息了,进了县法院做了公务员,腰杆子越来越硬,也越来越不把她这个婆婆当成一回事了。 自己说要吃鸡蛋糕,她就说没时间,自己闹了起来,却被她一顿排暄,联合着闺女儿子把赶到老二这里来,她平素里吹嘘老二一家吹得狠了,竟下不了台也抹不开面说更喜欢在老大家里住。 至于老三……那是个指望不得的……